纪临昱的母亲是位检察官,家里三代都是军政界的人物,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军方,一个在国外当外交官。
她和纪父结婚后不久就生下了纪临昱,在纪临昱四岁那年,有人买凶杀人,当着纪临昱的面,捅伤了她,她当场去世。
纪临昱母亲去世之后,仅隔了一个月,纪父就在国外认识了纪青源的母亲,并且火速与她在国外登记结婚,纪老爷子被这个儿子气得拐杖都打断了两根。
更别提陆家的人知道纪父的所作所为有多恼火了。
妹妹才去世一个月,她儿子才四岁,凶手还是当着他的面,让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被杀。
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纪父居然无缝衔接下一任。
如果不是考虑到纪临昱年纪还小,不能让他失去了母亲还失去父亲,纪老爷子会直接让他儿子流放非洲。
最后纪老爷子还是退了一步,但他有一个条件——想让他们进纪家的门?好,等他这个老头子进棺材了,他们就能进门了。
祝昕月现在想想,恐怕纪老爷子此举也是考虑到了陆家,只要纪老爷子做得够绝,也算给陆家一个交代了。
所以纪青源和他的妈妈才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南城。
祝昕月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们本来打算一起去外省毕业旅行,但纪青源拒绝了,说是在他上大学之前,他妈妈不让他离开南城。
这么看来,应该不是他妈妈不让,而是他们不能。
纪青源一直以为是纪家找到了他们,实际上应该算是纪家把他们变相囚在了南城。
这些事情,纪青源不知道,但纪临昱是知道的。
祝昕月心想,怪不得在小说里,纪临昱总是对这个弟弟百依百顺,大概是在补偿纪青源这十几年来都无法离开南城,也无法回到纪家吧。
她走出休息室,看见祝时朗正在和纪临昱说话,便走了过去。
“她回来了。”祝时朗的视线越过纪临昱的肩膀,看向祝昕月,“我刚刚还和临昱说到你。”
纪临昱转过身,便见祝昕月朝自己走过来,眼眸微微闪烁,放下了手里的香槟杯。
她今天的裙子是他们一起去买的那身,淡绿色的裙摆摇曳,纤细修长的腿笔直,踩着一双浅口平底鞋,望见他的时候,嘴角带笑,步伐轻快地走到祝时朗身边,与纪临昱面对面,朝他眨了眨眼睛。
“说我坏话了?”
祝时朗连连摆手,玩笑道:“哪敢说你坏话?怕你又离家出走。”
祝昕月扬了扬眉。
“说你来天泽市的真正目的。”纪临昱回答了她的问题。
祝昕月攥起掌心,立刻扭头看向祝时朗。
她昨天解释过了。
祝时朗是觉得,如果她喜欢的人是纪家的小儿子,那也算门当户对,即便小儿子不成器,有他哥纪临昱在,也委屈不了她。
所以他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愿意撮合她和纪青源。
但祝昕月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已经变心了,不喜欢纪青源了。
祝时朗不太懂他们这些“小朋友”,只觉得他们的“爱情”就像是闹着玩似的,一下子喜欢这个,一下子又喜欢那个,暂且接受了她的解释。
“我可什么都没说,不信你问临昱。”祝时朗在祝昕月的灼灼视线中,悠悠地端起香槟杯走人。
祝昕月目送祝时朗离开,心里却开始打鼓,想问,又不敢问。
“听时朗说,你没吃早餐。”但先开口的人却是纪临昱。
祝昕月回过身,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球,紫色锡纸包装,和那天他给她吃的齁甜巧克力球是同个牌子。
婚礼上,男宾都穿着正装,纪临昱也不例外,他宽肩窄腰,身材比例绝佳,修身的西装熨帖平整,没有一点褶皱,却能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球,祝昕月忍不住笑。
他是不是有异次元口袋,专门装巧克力的那种?
纪临昱见她笑,唇角微扬。
他问发小巧克力牌子的时候,他发小还打趣他。
但她喜欢就好。
祝昕月从他的掌心接过那颗齁甜的巧克力球,却没有打开锡纸包装,笑着道谢:“谢谢临昱哥。”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哥,祝昕月。”纪青源走近他们,与祝昕月站在同一边,面向纪临昱而站,“你们在聊什么?”
纪青源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将手搭在祝昕月的肩膀上。
祝昕月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拍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略带警告:“纪青源。”
纪青源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笑着说:“好吧好吧,你不喜欢和异性接触,我知道了。这不是习惯了,一时间没改过来嘛。我从今天开始改,行不行?”
祝昕月瞪着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但她没有找到证据。
纪青源很少在祝昕月面前穿正装,今天的他打扮得跟个小王子似的,梳起额前的刘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和他妈妈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是琉璃一般的浅褐色,笑容张扬肆意,眼眸似有星光,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正值最好的年华,有着颜值巅峰的容貌,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美人。
也难怪他刚出道的时候有人以为他只是个演技平平的花瓶美人了。
“巧克力?你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吗?说是吃了会发胖。”纪青源瞧见她手里的巧克力。
纪临昱唇角的笑容消失,抿着唇,将手插回口袋里。
祝昕月立刻拆开锡纸包装,当着两人的面,咬了一口巧克力球。
“谁说我不喜欢吃巧克力的?”
纪青源见她吃巧克力的时候,忍不住挤了挤眼睛,像是被噎到了,皱着眉头说:“你也不用为了跟我作对,强行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吧。”
才不是呢!祝昕月只是被齁到了。
纪临昱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放进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缩,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心情,只是有些微妙。
“你喜欢吃什么?”纪临昱面向祝昕月,询问她。
祝昕月还没说话呢,纪青源就信心满满地抢答:“她喜欢吃水果,但不喜欢自己剥皮或者削皮,荔枝、桃子、苹果,最喜欢吃草莓和樱桃。”
祝昕月张了张唇,盯着纪青源看了好一会儿。
他居然知道原主喜欢吃什么,她还以为他不关心呢。
纪青源接收到她意外的眼神,骄傲地挑了挑眉,对着他哥说:“我和祝昕月从小一起长大,她啊,就是个娇气包,荔枝都要人剥好喂给她。”
他的语气亲昵熟悉,三言两语就能想象他们以前有多要好,说不准荔枝就是他剥给她的。
而且,他们互相称呼对方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
这种连名带姓的称呼,反而比一般的昵称听起来更加亲密无间。
纪临昱皱了一下眉。
“纪青源,人长大了,喜好都是会变的。”祝昕月没说纪青源说得不对,而是对着纪临昱,认真地看着他,看进他那双墨色的眼眸里,开口告诉纪临昱。
“我现在喜欢吃甜的,但是不喜欢吃太甜的。”
生活太苦涩的时候,她会吃点甜的安慰自己。
纪临昱看着她手里还剩的半块巧克力球,“这个太甜了吗?”
祝昕月随着他的话,举起那半块巧克力球,“这个吗?确实有点。”
让她和纪青源都没有料到的是,纪临昱走近了一步,圈握住她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咬住了那剩余的半块巧克力球。
像是慢镜头,纪临昱微微俯身,低下头颅的时候,祝昕月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角度能够看见他卷翘微长的睫羽,鼻梁又直又挺,脸部轮廓线条利落,五官成熟又英俊。
他温热的鼻息触碰到她的掌心皮肤,痒痒的,可能是错觉,他这个动作像在亲吻她的指尖,神圣而虔诚。
祝昕月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纪临昱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只是单纯想要测试一下她能够接受的甜度在哪里,没有其他心思。
就连纪青源都有点拿不准他哥是什么意思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觉得他不该用寻常男人的心思去揣摩他哥的意图。
纪临昱站直身子,松开祝昕月的手腕,缓慢品尝着巧克力,目光却还直勾勾地盯着她。
祝昕月被他看得耳朵发烫,眸光潋滟,眨眼频率都变快了,支支吾吾地问:“怎、怎么样?”
纪临昱咽下那半块巧克力,注视着她微红的耳廓,扬起唇角,说:
“太甜了。”
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巧克力,还是站在他面前的她。
第21章
夜幕降临,婚礼后的舞会在餐厅内举行,也是一个需要社交的场合。
乐队奏响乐曲,宾客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但今日婚礼的主角只跳了开场的第一支舞就找不到人了。
私人休息间,双开门被人推开,楼下的音乐声传进奢华的房间内,房门合上之后,隔绝了所有声音。
“爸。”纪临昱站在门口,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父亲。
纪迁回过身,从窗边走到茶几前的沙发坐下,对纪临昱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纪临昱在他对面坐下。
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配上几盘精致的中式茶点。
纪迁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挽着衬衫袖子给儿子倒茶。
他和纪临昱有着一双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五官轮廓有五六分像,他们站在一起,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们俩的父子关系,但是父子俩的性格气质却大相径庭。
纪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笑纹明显,是那种见了就觉得亲切的笑容——和纪青源相同,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按照性格,纪青源更像他。
“咱们父子俩,也很久没有单独聊过天了。”纪迁先给纪临昱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倒茶。
纪临昱沉默地垂下眼眸,看着那杯氤氲白雾的茶。
纪临昱的母亲去世后,纪临昱被养在纪爷爷的身边。纪迁大部分时间都在管理晋幻集团的海外业务,每次纪迁回国,和纪爷爷说不到几句就会吵起来,纪迁也不想气纪老爷子,干脆连过节都在外面不回来了,于是纪爷爷打越洋电话去骂他,问他为什么过节都不回来见见他儿子。
纪临昱当时就在纪爷爷的旁边,他听得很清楚,他爸说的是:“您问的是哪个儿子?我想见的那个儿子,您能让我见吗?”
纪爷爷破口大骂,让他死外面,别回来了。
那是纪临昱第一次问爷爷为什么他爸不回来,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他除夕和爷爷过,初一和陆家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青源说,你帮了他很多。看见你们兄弟俩感情好,爸爸也就放心了。”纪迁端起桌上的茶杯,细嗅茶香。
纪临昱没有喝茶,而是抬眸看向纪迁。
纪迁看起来心情很好,毕竟今天是他等了十多年的大喜之日,终于可以和他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纪临昱的情绪向来稳定,但在看见他爸喜上眉梢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心脏刺痛。
他很想问他爸,在爷爷确认死亡的那一刻,他是在难过爷爷的去世,还是在高兴他终于能公开了呢?
“……怎么不喝?这茶叶不错的。”纪迁察觉到纪临昱的情绪似乎不对,今天一天下来,纪临昱的表现都很不错,即便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陆家,问他舅舅怎么没来,他也能有礼有节地回复人家,丝毫看不出来他对这场婚礼有什么不满。
纪临昱端起茶杯,杯壁烫到指腹,他清醒过来。
依旧没喝,他把茶杯放回桌面。
“如果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纪临昱起身就要走。
纪迁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儿子,让你陪我喝杯茶都不行吗?”
纪临昱的唇角抿成一线,他回过头,开口道:“爸想试探我会不会对纪青源不利,不用拐弯抹角。
“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不会迁怒他人。纪青源是无辜的,他的母亲也是无辜的。纪青源既然在我手底下做事,无论他是我的员工还是我的弟弟,我都不会亏待他。”
纪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意思就是说,除了他这个当父亲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这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
纪迁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了过去!
纪临昱不躲不闪,茶杯直接砸到他的眼尾,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脸庞,下颌线,滴落在地毯上。
纪迁愣了一下,他以为纪临昱会躲,没想到会直接砸中纪临昱的脸,他下意识伸手,像是想要挽回什么,但覆水难收,如此作态只会显得更虚伪。
纪临昱什么也没说,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纪迁,就转身离开了。
餐厅外面是一个带喷泉的花园,此时宾客都在餐厅里面社交,从餐厅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和人声反而衬得花园这边更加寂静了。
祝昕月在花园的凉亭里坐着,看着喷泉池里的水柱起落,变幻多种喷水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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