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听说了吗?陆二姑娘来九原了。”
“陆乘风?这小祖宗在九原城?”
一男子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前段时间陆二姑娘绑了纪家大小两位公子,一丝不挂吊在怡红楼门口,这件事已经闹到定安城去了。”
“早走了,你们这消息打探得也差劲了些。”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木头断裂声,三人皆抬头看去,二楼楼梯扶栏被人一脚踢断,忽然攀飞下一道身影,一袭黄衣裙的少女稳稳当当落在一面桌上,面容多是得意俏然,她回过头朝二楼怒色满面的人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来追我啊!”
有眼尖的认出了二楼的人,咦地一声:“那不是纪家二少爷吗?他在追谁?”
三人一顿联想,想起近日传闻,再看纪望舒火气冲天,双双齐声道:“陆乘风!”
陆乘风撑翻下桌,拍了拍手,朝二楼嚷嚷道:“不知羞不知羞,被人看光光了还敢出来晃――”
纪望舒咬牙切齿:“陆乘风!”
陆乘风可没空跟他玩,快步蹿出门,刚到门口,眼前一高大人影拦住,青枫表情凝重:“二小姐。”
陆乘风仰脸一笑:“青枫啊,找我什么事?”
“元帅有令,请二小姐回府闭门思过。”
陆乘风眨眨眼:“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
陆乘风托腮一想:“难道是因为纪家的事?”
“元帅来信说,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着些性子,让我看护二小姐回府学些针织女红。”
陆乘风忽然目光惊喜的朝后看去:“爹爹――”
青枫见她神采飞扬,不由回头,可身后哪里有陆丰?他顿觉受骗,猛然回过头,可眼前哪里还有陆乘风的身影,青枫急眼,急忙追上去:“二小姐――”
陆乘风跨上自己的马,遥遥大喊道:“告诉我爹我没兴趣学什么女红!等我玩够了自然就回家!”
纪望舒捂着眼恨恨出门来,见没了人影,立刻踢向随同的仆人,咬牙切齿道:“立刻去找!我定要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离黑还早,陆乘风骑马径直出城,傍晚时躺在马背上赏落日。
落日镀上一层霞光,壮丽的黄昏下,微风阵阵。
“怪不得会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首诗,形容得倒是贴切。”
陆乘风叼着狗尾巴草,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平衡的,就这种带躺的姿势居然稳稳的落不下来。
后面路上渐渐驶上来一辆马车,车夫赶得飞快,从陆乘风身旁路过。
夜晚宿在一家九原城外的乡野客栈,陆乘风不挑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下楼吃饭。
坐着等候间,忽然身后一阵风袭来,陆乘风一躲,扭头看去,顿时一乐:“纪望舒你真是阴魂不散啊都追到这儿来了。”
陆乘风梳着高高的马尾,红绸落在发间,随着动作诀诀飞扬,目光明亮如月中月,神采飞扬间略带嘲讽:“啧啧啧你说你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何苦寻我找罪受。”
纪望舒气得发昏,挥拳就打她,陆乘风自然不能如他意,笑嘻嘻摸了把他的腰:“哟这纪二公子的腰可真是软――”
纪望舒两眼一黑,咬牙切齿:“陆乘风你知不知羞?”
“羞?我有什么好羞的,该羞的不是你么?大晚上穿成这骚包浪荡样,莫不是专门来勾引我的?”
骚包浪荡样?他明明衣冠端正得不得了!
纪望舒恼的重重挥来,陆乘风轻巧一闪,将人往后推去,一脚踩坐在桌上笑吟吟看着他:“恼羞成怒啦?”
这店里生意冷清,陆乘风不欲砸店,从一旁的窗户跃出去,纪望舒立刻便跟出,二人一路追逐,陆乘风武功胜他许多,不一会儿便将人甩远。
四下寂静,月色却是无边。
陆乘风步伐轻快,随便找了棵树跃上去躺着,她虽无睡意,但想着一会儿纪望舒追来定要一番纠缠,遂闭目养息。
蝉声起伏,溪流潺潺,正是下旬,天边下弦月。
纪望舒那傻不愣登的二货,这会儿该气得抓耳挠腮了吧。
陆乘风忍不住笑出声,正笑着,忽然听到一阵追逐声,她视线偏移望去,不远处一个小黑影连滚带跑,慌不择路一个跟头摔了个四脚朝天。
追着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抽出根鞭子,上去就一鞭,狰狞一笑:“敢跟我们耍小聪明?你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小黑影痛苦的哀叫出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男人怒目着走近:“你可是卖了大价钱的!你若是跑了我们得赔多少银子!”
他说完恶意一笑,道:“东家是个疼人的,你这个年纪都已长得如此漂亮,再过两三年在东家面前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候可要放过我们兄弟三人呐。”
陆乘风抱臂以观,竟是个被拐卖的小孩?
那责怒的一鞭又挥来,男人铁了心要断他逃跑的念头:“我让你――”
黑暗中破空一声响,男人似乎愣了愣,缓缓伸手去摸脖子,其他二人见男人神色有异,互视一眼狐疑着上前:“老大怎么――”
男人的手碰上一把匕首,可匕首此刻已刺入他的命门,他不可置信的向前栽倒而去,瞪着大眼倒在男孩面前。
黑暗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我的眼皮底下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那就留下性命来。”
接着人影一闪,一名绿衣少女落在了二人跟前,陆乘风双手叉腰,面容略显稚气,可目光却戏谑又锋利:“肃北境内胆敢生事,找死!”
她说完大发慈悲般一笑:“说吧,想要个什么死法?吊死砍死淹死或者我一拳打死?”
两个男人本见带头的栽倒在地有几分害怕,可一看面前是个小姑娘,顿时又放心下来,其中一个道:“你这娃娃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做什么?”
“二哥,我看这小姑娘长得也不错,不如一并带回去,也能卖个几两钱!”
哟呵!
陆乘风嗤嗤发笑:“你们要卖了我?卖去哪卖给谁?能卖多少钱?”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我也有个买卖,我想给阎王爷送个礼。”
陆乘风按耐不住动手,这二人只会些粗浅的功夫,陆乘风三两下将人凑了团员,处理后拍拍手,回过头去,草丛地上缩着一个小团子。
她蹲下身去:“哎―没事了。”
黑影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又脏兮兮的脸,他明显哭过,眼睛边沿都是肿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陆乘风将人拉起,望向四周,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孩眼眸瞬间一亮,又不太相信,却还是答道:“燕京城。”
陆乘风惊讶:“燕京城?这儿离燕京十万八千里远呢,骑最好的马不歇不休也得七八日才能到,你是从燕京被卖来的?你叫什么?我送你去九原城的知州府衙,让他们想法子送你回家。”
她问了这般多,确实不是要打他主意的,男孩眼泪哗地一下留下来,又觉得很丢脸,抹了把眼泪,哽着声道:“谢岑。”
陆乘风将人带到溪边洗脸,见他个子矮小,只堪堪到自己胸口,也不知几岁,用自个儿袖子给他擦干脸,正准备返回乡下客栈时,忽然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乘风诧异,这深更半夜的乡野道路上居然还有人?这么想着便借着月色看去。
小路上两辆马车滚过。
陆乘风没太当回事,拉了人出来,到路上寻自己马时,看见地上深深的车轱辘印。
陆乘风蹲下身去,看着那两道车轱辘印,嘀咕道:“奇怪,这马车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印子?就算坐了三四人也不应该啊。”
陆乘风赶着要送谢岑回去,往回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依照纪望舒的性子,他这个时候也该追来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玩归玩闹归闹,纪望舒若是在那马车上可就糟糕了。
想了想,低头看着半人高的谢岑,陆乘风狡黠眨了眨眼,道:“要不要跟姐姐去玩玩?”
第188章 番外4 年少(2)
夜色在寂静的山林中透着一丝清冷的诡异。
陆乘风猫在树上,远远望着接头处的几人,她习惯性地抱臂思索,听到树底OO@@的声音,低头看去,谢岑正抱着树干仰头看她,看到她注意到他,谢岑无声用口型叫了声姐姐。
陆乘风歪着头,这是谁家的小孩?
她收回视线,跃下树道:“走了。”
小路渐渐变成没有痕迹的山路,几人下了马车推行,夜色深深间一丝一毫也未察觉身后跟上来人。
山中的茅屋外点着火把,在夜中宛如一簇簇鬼火,马车磕磕巴巴到了地方,很快先下来两人,随即帘子一掀,拉下来一个小孩――
小孩?
陆乘风正纳闷,便看见那男人跟地里拔萝卜似的拔出一个又一个,无一例外都是被堵上嘴捆住手脚的半大孩童,有的比谢岑小有的比谢岑大。
陆乘风神色一凛,低头看向窝在身边抱着她手臂的谢岑,低声问道:“这些人跟绑你的是一伙人?”
谢岑见到这场景明显害怕,攥紧了人摇头小声道:“不是。”
她得去看看。
陆乘风站起来:“你在这等――”
谢岑仿佛预感到陆乘风要说的话,立刻紧紧抱上人。
陆乘风没挪动,低头与那双漂亮眸子对上,谢岑正惶恐不安的望着她,陆乘风扬了扬拳头:“松手!”
谢岑眼中恐慌明显,还是死死抱着她不松,眼眶却红了,唰的一下泪串跟珍珠似的掉下来。
“哎哎哎――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你――”陆乘风一顿手忙脚乱:“我吓唬你哎哎哎你别哭啊――”
陆乘风一阵头大,不得不抱起人哄:“我带着你就是了你别哭――”
她天生劲大个头又高,抱起这么个小孩毫不费劲,给他擦了眼泪,嘱咐了几句,带着人猫了过去。
这地方简陋得很,五六个大汉守着,十几个小孩全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门口守着一人,对面廊下尽头也有一个,其余四人都在屋内。
这山中本就荒,这些人有防备意识,但却不高,陆乘风轻而易举便摸到屋附近,隐约能听到屋内人说的话。
“这一批十二个,价钱都谈好了,把人送去便行了。”
“这一次打点比上次多了不少吧?”
“多了十两,忍着吧,这生意还是要做的。”
陆乘风确定前前后后六人后,将谢岑往屋侧的草堆中推,附耳道:“我不走远,你在这呆好了,我叫你你再出来。”
谢岑被陆乘风埋进草垛里,想了想不放心,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塞去,见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她,不由一笑,这才将人按进去。
陆乘风捏起一块石子,掷向不远处,轻微的响动引起左侧尽头人的回头,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响动,他按耐不住疑惑,翻下栏杆走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
男人摸摸头,面露疑色,刚转过身,一股大力勒住脖子,他瞬间剧烈挣扎,可被勒得太紧了,连一丝一毫呼叫也喊不出来,生生被勒晕过去。
陆乘风绕到屋头的另一边,刚要靠近,发觉门口那人已经朝另一边去,一边走还一边喊道:“老四你干嘛呢?”
陆乘风立刻奔上去,男人猛然回头,对忽然出现的妙龄少女显然也十分惊讶,看瞬间反应过来:“你是什么――”
陆乘风一拳砸下去,打得男人眼冒金星,动静太大惊动了屋内的人,四人立刻拔刀出屋来,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
陆乘风一脚将人踢翻,站起身来,说:“在靖国,掳卖孩童是死罪!”
四人见是个小姑娘,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冷笑道:“小姑娘,就你一个人?”
陆乘风拍拍手上的灰:“我一个就够了。”
四人见她两招放倒了老五,也不大意,齐齐亮刀围上来,道:“小姑娘,我几个还没娶媳妇,不然你来给我们做媳妇如何?”
陆乘风咯咯一笑,笑容十分明亮,可她并未答话,手从腰后摸出个同小臂长短类似铁棍的东西,一端倒是尖锐无比。
有人笑道:“你这东西――”
话音未落,陆乘风不知按了什么,咔嚓两声响,手中的东西瞬间变成了同她一般高的长枪,陆乘风笑吟吟道:“这叫火烈,是师父送给我的生辰礼,我一直挺珍惜没让它见过血,今夜就让你们几人来做开刃的!”说罢一枪横扫。
陆乘风自小游遍肃北,打过不知多少场架,受陆丰影响对敌人从不仁慈,几枪一挑,四人死的死残的残,陆乘风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陆乘风抬起头,谢岑已经自个儿跑了过来,夜色昏暗,二人打开侧边的屋门,里面十几人孩童齐刷刷看过来,有的鼻青脸肿,有的惶恐不已,有的甚至害怕的报成一团。
陆乘风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对谢岑道:“你带他们出来。”
说罢回过头,揪起地上一个重伤倒地的人:“说!你们是怎么把人运出城的?”
男人被伤了眼睛,痛苦得哀叫不止,陆乘风没有耐心,目光一落,捡起一旁的刀猛的刺穿男人手掌,恶狠狠道:“说不说?”
陆乘风身着青色裙,发尾高束,目光间透着一股血气,可这并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所该拥有的眼神。
男人痛苦的哀嚎,可那把刀拔出又刺入,仿佛只要他不回答便能将人刺成个马蜂窝,忍不住怪叫道:“我们花钱买通了守城的士兵,每次只要是我们的马车他们都不会检查!”
陆乘风得到答案,一刀剁了人,站起身来,谢岑已经带着所有人都出来了。
陆乘风冷静了一下,说:“你们有人会赶车吗?”
她一问完便有瘦弱的少年举手:“我会。”
“我也会!”
陆乘风便道:“将马车拉出这山路,等路平坦了再上去,省得翻车。”
一行人走了一会,陆乘风才注意到谢岑的脚不对,喊住了人:“你脚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她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止是脚,他衣服上也有血,手上也是,陆乘风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谢岑道:“他醒了,我害怕,我扎他,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陆乘风完全没多余想这场面对谢岑有没有影响,反而赞扬道:“真是勇敢。”
她边说着边蹲下,将谢岑背上,这么一折腾便落后不少距离。
谢岑搂紧了人,问道:“姐姐你不害怕吗?”
陆乘风将人往上托了点,暗暗感叹这小家伙真轻,说:“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谢岑安静了一会,道:“那我也不害怕。”
陆乘风只觉得他莫名的可爱,不由发笑,不一会儿,谢岑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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