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黛遇紧随其后。
“嫔妾参见陛下。”两人异口同声。
看见祁黛遇也在,蒋渊挑眉,这两人怎么凑一起了?
不过见她今日穿着一身桃红窄袖交领裙,面色红润,不像往日那般病容苍白、看着就不喜,便没说什么。
挥手让两人起身,蒋渊径直往屋里走,“在月华门处便闻到了香味,你又琢磨出什么了?”
等走到餐厅,看见炉子上红彤彤的锅子,四散的烟雾席卷着浓郁的麻辣鲜香,蒋渊不自觉分泌口水,笑道:“看起来还不错,正好朕还没用膳,便陪秦昭仪一道吧。”
秦昭仪就笑,对着宫女香椿佯怒,“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膳房再叫几盘菜来?”
她知道蒋渊口味,报出一串菜名,“可让他们机灵点,不许磨蹭!”
香椿:“是,奴婢这就去!”
请皇帝坐了上位,秦昭仪和祁黛遇一左一右陪着,蒋渊这才问:“祁婕妤今日怎么在这?”
“是嫔妾请祁婕妤来的,皇上还不知道吧?这鸳鸯锅……”秦昭仪正要说这火锅是祁黛遇的主意,却见她悄悄摇头。
秦昭仪到嘴边的话一转,“这鸳鸯锅一锅乃牛油炒制,一锅乃番茄炒制,牛油锅醇厚,番茄锅香甜,十分可口。”
“你在吃食一道上一向新颖。”蒋渊并不吃惊,显然已经习惯秦昭仪研究出新鲜吃食。
秦昭仪有些不安,毕竟这次真不是她的主意,如果待会皇帝吃着觉得好,她不说出真相岂不是冒领功劳?可看对面祁婕妤的样子,却仿佛完全不想和此事扯上关系。
祁黛遇当然不想!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现在起身就走,只是这样心思太过明显。
吃火锅最痛苦的是什么?
是和最不想见的人坐一桌!
那感觉,真真是如坐针毡。最过分的是,蒋渊虽然喜辣,但能吃辣的程度一般,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番茄锅。祁黛遇也是只能吃番茄宫,这就导致了,一旦有菜烫好,肯定是蒋渊先吃,男人饭量大,风卷残云,祁黛遇只能吃他剩下的……
吃火锅居然没吃饱,就离谱!
最后还得在蒋渊吃完后问两人吃没吃饱的时候,笑着说“吃饱了”。
祁黛遇:“……”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祁黛遇充分感受到了封建主义君主集权的严重压迫。
吃完火锅,祁黛遇立刻溜了,她得回去加餐才能弥补受伤的心灵。
蒋渊却没急着走,顺理成章留在启祥宫,还让全福海回养心殿抱一批折子来,这是今日要宿在启祥宫的意思。
宫人们收拾餐桌,秦昭仪对蒋渊道:“陛下先去换一身衣裳吧?”
火锅虽好吃,味道却浓烈,衣服上沾染的气味一时半会去不掉。
她们比较受宠的嫔妃屋里,多少都有两件皇帝常穿的衣服,就是怕以防万一需要换的。
蒋渊:“行。”
他换衣服的时候,秦昭仪自己也去换了一身。
出来时,蒋渊已经坐在书房矮榻上喝茶,秦昭仪走过去,却听他问:“何时与祁婕妤交好了?”
秦昭仪长相圆润,笑起来也讨喜,“启祥宫与长春宫一前一后,嫔妾与祁婕妤交往不是很正常吗?以前她病着,嫔妾嫌她苦闷,就不怎么去找她,可如今这祁婕妤大好,性子也开朗许多。您是知道嫔妾的,嫔妾这嘴闲不住。”
秦昭仪在皇帝面前一直是有话直说,不管好的坏的,都乐意分享,皇帝有时候虽然也觉得她吵闹,但又很欣赏她直率的性子。
所以此时听她直言以前不喜欢祁婕妤的话也不恼。
蒋渊只是若有所思,祁婕妤近来是有所不同。
祁婕妤自以为掩饰得好,但蒋渊身为九五至尊,怎会看不出她有意躲自己?
去长春宫那一晚倒不觉得,但近两次见面,一次在皇后宫里,一次在秦昭仪这儿,似乎都是有旁人在的时候,祁婕妤就会表现得不自在。
这是为何?
蒋渊心中升起探究的心思。
皇上吃了秦昭仪新研究出的锅子,大加称赞,还让秦昭仪将那番茄火锅送一锅到慈宁宫去给太后尝尝,秦昭仪十分上道,直接将番茄锅底料炒制的方子送过去了,而后太后吃了也赞不绝口。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启祥宫。
后宫突然流行起吃锅子来,每个宫里都充斥着一股火锅味儿,不过其他妃嫔手里没有方子,锅子的味道自然不如秦昭仪那儿的好。
面对皇上和太后的赏赐,秦昭仪有些过意不去,托人到衍庆居传话,表示此次的事情她当人情记住了。
祁黛遇倒是无所谓,只是趁机让秦昭仪分她一些做好的火锅底料,她可以自己在衍庆居吃。
火锅底料到手,还不等祁黛遇高兴,敬事房那边突然来了人,皇上今日翻了衍庆居的牌子。
祁黛遇:“……”
皇上要来,石榴葡萄自是兴奋不已,衍庆居再次迎来大扫除。
唯有祁黛遇心中叫苦,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
她想不明白,上次她都那样了?皇帝还想来她这儿?看来得再加把劲儿。
去翻衣柜,想找更素的衣服。
祁黛遇想着,该不会是上一次在启祥宫,她穿了那件桃红色的裙子,皇帝被惊艳到了吧?
咳咳,不是她自恋。原身的相貌是真的很不错,要不是外貌出众,以原身的家世当时也不会被指给太子。只是皇帝不喜欢原身这一款,后来原身又病着,容貌消减许多。
这些日子,祁黛遇每天食疗养着,又天天去坤宁宫请安,偶尔刷剧点外卖有罪恶感还跳跳操,运动量上来了,气色就好了,再不像从前一脸病色,看着就不健康。
那天为了吃火锅方便,就挑了件窄袖的裙子,桃红色艳丽,火锅吃着又热,趁得她脸色红润有光泽,美貌程度大幅上升。
说不准真入了皇上的眼。
毕竟看如今宫里受宠的嫔妃,淑妃娇丽、秦昭仪丰润、苗美人美艳,就知道皇帝的审美喜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祁黛遇的手停在了一件艾背绿袖松艾的交领广绣纱裙上。
这件裙子颜色淡不说,还薄。
祁黛遇换上,就见石榴一脸欲言又止。
她故意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石榴:“主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件衣裳清雅归清雅,未免单薄了些?”
主子虽然养了些日子,身体却依旧纤瘦,随着天气渐冷,穿得多了也看不出来,可这件裙子本就宽大,又薄,穿在身上愈发显得单薄。
石榴担心主子着凉。
单薄?祁婕妤偷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帝不喜柔弱,她非得做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立的模样。
“难得见皇上一面,冷不冷的有什么要紧?”祁黛遇照着镜子,要不再擦点粉把脸再搞白点?
石榴和葡萄顿时心中怜惜,主子对皇上真是情深意重……
最终还是没有对脸下手,祁黛遇主要是担心做得太过皇帝直接把太医请来,那她就穿帮了。
差不多戌正刚过,圣驾停在了长春宫门外。
祁黛遇立刻迎了出去,福下身,微微偏头,露出脆弱又娇羞的侧脸。
“嫔妾见过陛下。”
正好一阵晚风袭来,长袖飞舞,黑发拂动,愈发衬得美人弱不禁风。
蒋渊脚步一顿。
第十五章
看着面前祁婕妤的模样,蒋渊生出一丝转身就走的念头。
只是他到底是个体面人,若真转身就走,也太不给祁婕妤面子,尚且年轻的皇帝,还做不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就是有些牙疼。
忍了又忍,都走到衍庆居门口了,蒋渊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冷?”
他记得,这祁婕妤身体好像不是很好?九月中旬的京城,已经入秋,前两日还下了一阵秋雨,这时候不注重保养,最容易患风寒。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穿这么单薄,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蒋渊想得多,他见过不少妃嫔争宠的手段,想当然以为祁黛遇也是如此,故意穿得少显得身姿绰约,若是再能博得他几分怜惜,更是一举多得。
若是这样,这祁婕妤就妄想了。别说他最讨厌此番作态,便是他无所谓,也不会对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婕妤产生怜惜之意,淑妃、苗美人之流用这一招说不准还有效。
思及此,蒋渊语气就不大好,“朕听说皇后还请了夏医令为你看诊,你就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有效!
低着头的祁黛遇眼睛一亮,皇帝果然讨厌她这“款”,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祁黛遇顿时对自己日后的发展路线清晰明了起来。
但她也没傻到非要往枪口上撞,毕竟她只是想避宠不是想找死。掌握好其中的“度”,让皇帝不喜却也不能到厌恶的程度,这是她需要训练的本领。
而现在,听皇上的语气已经有些生气了,那就不能继续强调“柔弱”,得转移一下话题。
于是祁黛遇暗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下一秒,眼眶一红,“皇后娘娘对嫔妾的照拂,嫔妾没齿难忘。只是,只是嫔妾……”
她怯生生抬起眼眸,眼中仿佛有无限情意和委屈。
祁婕妤的人设是什么?
柔弱以及对皇上久盼而不得。
皇上好不容易来了,祁婕妤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不是很正常吗?但她和皇上接触的次数太少,不知道皇帝的喜好也很正常,所以才会“弄巧成拙”。
祁黛遇咬住下唇,“若陛下不喜欢嫔妾这身打扮,嫔妾去换了就是,只是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蒋渊眯起眼睛。
违和的感觉又来了。
祁婕妤此时爱慕他的神色,和在衍庆居外碰见他时判若两人。
为什么在皇后、秦昭仪处要躲着他,在衍庆居又如此表现呢?
真有意思。
祁黛遇毫不知情,她对内对外没统一的人设不但引起了帝王的怀疑,还让皇帝对她升起了一丝兴趣。
蒋渊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究竟是有所隐瞒,还是心机深沉?
若是前者,他想知道祁黛遇在隐瞒些什么;若是后者,有此等心计,故意与皇后、秦昭仪交好……
蒋渊眼中有冷凝闪过。
“罢了,你起身吧。”蒋渊脑海中想了许多,可实际不过数秒。
“谢陛下。”祁黛遇站直的同时也不免松了一口气,看着皇帝打量着她的卧室。
比起上次来,衍庆居里的布置又有些不同。
上一次,除了书房那些瓶瓶罐罐和那个怪模怪样的大引枕,其他布置一看就是宫女的手笔,毫无特色。而这次,蒋渊注意到,书房里又多了些瓶瓶罐罐,而且那大书柜上,还多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小陶罐摆件。
矮榻上的针线盒子里,有一个黑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物件的布团子。
“这是什么?”蒋渊问道。
祁黛遇:“……闲来无事做着玩的小玩意儿。”
是她的黑煤球样式的羊毛毡,追剧的时候毡一毡打发时间。
“有何用处?”
祁黛遇:“……摆着好看?”
这好看?蒋渊皱着眉,鄙视祁黛遇的审美,又指着书柜上那些摆件,“那些也是摆着好看?谁做的?”
祁黛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她的叮当猫、海绵宝宝、派大星、罗小黑……的陶艺摆件。
石榴怎么不把这些收起来!
祁黛遇有些尴尬:“是嫔妾画了图纸,托内匠所的公公帮着烧制的,再自己涂抹颜料。”
她这些天追番,无比想念自己那些周边,直接网购不好解释,所以就模仿着画了图纸,让葡萄送到内匠所那边给烧制出来,就这么几个小玩意,花了她二两银子!
一开始祁黛遇还嫌贵,结果看到成品后顿时觉得物超所值,毕竟能照着她那鬼画符图纸还原出那些可爱的形象,可见那匠人的技艺高超。
听到是祁黛遇自己画的图纸,蒋渊眉头皱得更深了。以他的审美,完全看不出这些摆件的可爱之处,但如此天马行空的设计,倒也凸显祁婕妤此人内心的丰富。
蒋渊突然想到一事,“你还会丹青?”
祁黛遇连忙摆手,“嫔妾会的连皮毛都算不上。”画画她是真不会,额,也不能说一点不会,简笔画、卡通画什么的,她还是不错的。
但如今流行的是水墨、国画一类,和她会的一点不沾边啊!
“你画上一副朕看看。”蒋渊正有了解她的心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皇帝的态度不容拒绝,祁黛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画什么?”
蒋渊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窗下摆着的“玉壶春”,“就画这玉壶春吧。”
画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蒋渊自然不会一直守在书桌边上,而是从书柜上抽了一本书。
打开一看,却是一些养颜古方。
他对这些没兴趣,将书放回去,又抽出一本,都是些脂粉方子。
“……”
这女人成天就看这些?
蒋渊黑了脸。
他虽不强求自己的妃嫔们都知书达礼,但也不能胸无点墨啊!
蒋渊继续翻看祁黛遇的书柜,终于,他抽到了一本不一样的。
《昭国史录》,这是一本记载了昭国开国之君到蒋渊皇爷爷那一代的历史书籍,记录了本国大事件、政策、著名人物等。此书乃司礼监的史官编撰,属于官方读物。
《昭国史录》是每一朝都会更新的,比如到蒋渊这儿,从他执政起,司礼监就开始编撰他父皇执政期间昭国的大事件。而等下一任皇帝执政,司礼监就会编撰他执政期间昭国的大事件。
祁黛遇的这一本,就是目前最新的一版,看书上的官印,应是从昭仁殿借的。
还知道读史,不算朽木。蒋渊如此想到。
在蒋渊看书的时候,祁黛遇站在书桌前,恨不得抓耳挠腮。
她真不会画画啊!
总不能画一朵卡通的“玉壶春”吧?
倒不是露怯,主要是……丢脸啊!
她也是要脸的,一想到“祁婕妤‘惊世艳绝’的画作传出去”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抠出一座大昭皇宫出来。
握着画笔的手都有些抖,这一抖,一滴墨就滴到了纸上。
祁黛遇:“……”更糟糕了。
晕染开来的墨色在纸上尤其明显,祁黛遇咬咬牙,画技不行,就拼创意吧。
她借着墨点当菊花的花蕊,以花蕊为中心,勾勒几笔曲线,花瓣的雏型就出来了。
花不重要,祁黛遇很快就花完了,借着将目光移向菊花的左下角。
她画的卡通画里,动物是画得最好的,毕竟动物类卡通画最受小朋友喜欢,也方便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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