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慰道。
南柯和南栋是凌清身边仅有的两名护卫,本来只想派南栋无找凌泽,却在一番犹豫之下,她还是让他们师徒两人去找,比较稳妥。
竹心见凌清又不回应,便接着问:“趁夜色还浅,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或者去看一看城主?”
凌清刚想张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姑娘,徐管家说老爷醒来了,想见见姑娘。”外头问话的是菊心。
第十八章 底气不足
“所以为什么说,萧世子给的解药药方是唯一能救爹爹的?”凌清冷着脸问道。
徐安知道自家老爷现在的身体状况,说多几句话都会耗掉大半体力。便将解释这件事,越矩的揽在自己身上。
“萧望从十年前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和我们独城定做军械,是经过明面的。近五年来,都只有萧世子过来。”
“四年前,萧世子按照往年时间来独城,刚好遇到老爷病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老爷中的是来自北凉国的噬毒,出自巫师之手,此药在世上无解。但他说,他有解药药方。”
“他有说药方的来历吗?”凌清问。
徐安点头:“萧世子说曾经有人也同样中过这种毒,这解药药方就是后来配出来的。虽然没救回那个中毒的人,但他们都做过试验,是可以完全解掉噬毒。”
“而这解药药方,就是医世之家的李善公子研制出来的。当时老爷接过方子,却让老奴锁起来,至今,都不曾用过。”
“为何不用?”
徐安看了一眼凌承天:“一旦用了这药,就不能断。”
“有让人成瘾的药材在?且这药材是极其罕见的?”
徐安哑然,凌承天却是讶异。
凌清从他们的神色间看明白了,或许,重点不是有让人成瘾的药材存在,而是另有原由。
她神色一沉:“那是什么药?还是说,萧世子有另外的要求?”
凌承天一听,糟了,女儿误会萧衍了!
他瞪了徐安一眼,那眼神就是在骂‘你这乌鸦嘴’。
“他并没有威胁爹爹。只是想要我们提供最新研制的军械给他。”半躺在床榻上的凌承天,耐不住心急说:“最新的只能是我们独城和商城独用。若是再研制出更新的,这批最新的才会大批量制造。”
最新的?
凌清忽而想到在城墙上架着的,生锈的弩弓。
现在已经没有最新了,萧衍还会想要独城的军械吗?
突得,凌清觉得自己没底气去责怪萧衍了。
“爹爹不答应,才会不用他给的药方?”凌清问不出,难道命就比那些军械重要吗?
重要。
独城的人大多数都是被家族抛弃的,‘无用’的庶出之后。
这里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家。
“是啊~”凌承天也是疑惑,女儿为何没有责备他不顾性命,也要护着这些身外之物,所以她是懂自己的,对吧?!
“徐伯,把药方拿给我看看。”
徐安去拿药方的间隙,凌承天说:“那药方里大多都是珍贵的药材,咱们独城不缺,却唯独没有天山雪莲,这药有价无市。这也是我顾虑的一个方面。”
“每次煎药都需要天山雪莲?”
“每次需要一瓣。而且还不能确定,这方子要吃多少副,才能清完身体里的毒。”凌承天也是苦恼:“萧世子却说,他可以去找雪莲。”
雪莲生长于最北的寒地,一棵五十年才开一朵花,而且还有猛兽看守,想要取的一朵,不去半条命,也得去一条命。
“所以,爹爹也不想承他这份人情?”
凌承天点头。
“爹爹,咱们是不是很久都没有新军械了?”凌清见凌承天一脸的沉着,忧心道:“城墙上的弓弩都是生锈的,我们拿什么东西出来换他的解药?”
所以,女儿不讨厌萧衍了?
这是凌承天的第一反应。
他伸手抚了抚凌清的小脑袋:“放心,有爹爹。”
只要能救回自家爹爹的性命,就是最好的。那能不能用和萧衍定亲的消息气凌晗和蒋情这件事,就不太重要了。
想是这样想,但凌清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这人呐~
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幻想想的那么美好。
找药方的徐安来了,他将药方递给了凌清。
她仔细瞧了药方,第一眼被惊到不是药材,而是字。
笔扫千军之势,却又张扬跋扈。
这是李善写的?
怎么感觉,这该是出自萧衍之手才对啊?!
想了想当时在梅林村看到的萧衍,有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怎么就能写出张扬跋扈呢!?
再看药方,凌清只觉得霸道又凶猛,若是没有天山雪莲护住心脉,恐怕几服药下去,自家老爹可能会提前去见娘亲了。
“这用药大胆又霸道,如此凶险...”凌清说着,对上凌承天那双期盼的眼眸,话又说不下去了。
凌清放下药方,蹲在榻旁,仰脸问道:“爹爹,萧世子什么时候会来?”
凌承天淡淡笑道:“也就这几日了。”
次日清早,凌承天如昨日午觉般,睡到自然醒,噩梦都变得没那么噩梦了。
现在的状况看上去,似乎不用喝药都能好起来的样子。
但今日,凌承天却发现四肢动起来,不同昨日那般酸软,而是一抽一抽的疼。不动的话,一直都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以前需要十天时间,渐渐加重才会到这一步,现在却变成一夕之间!
他突然怕了起来。
就像古大夫说的,死亡之前,人是僵的,完全感觉不到外界所有的动静。
死亡,凌承天日思夜想了许久,心里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觉得太快了。
他怕看不到他的清儿,穿着最美的嫁衣出嫁。
还有那个,没归家的儿子,他怕儿子的亲事以后也没着落该怎么办。
凌承天霎时间,整个人没了往日的精神。
凌清昨夜没有回月满西楼,直接留宿在揽舟院。
今日她起的特别早,一来就陪着凌承天吃早膳,两人还聊了不少小时候的糗事。两父女他笑她闹,看上去好欢乐。
直到凌清发现凌承天满头大汗,才惊觉,忙拿出脸帕为他擦了擦脸:“爹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承天缓缓摇头:“只是有些累。”
凌清心里顿时不安,她端过刚好放温的汤药,送到凌承天嘴边:“爹爹,快把汤药喝了。”
汤药刚见底,徐安从外头回来。
“老爷,姑娘,小正回来了,萧世子也来了。”
凌承天看向为自己擦嘴的凌清:“乖乖要不要先去打扮打扮,毕竟那是未来夫君。”
凌清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这套素色襦裙,胯下脸,明明就是想要她回避。
第十九章 病发
凌清出了屋门,徐小正刚好走进内院,一见到凌清,兴奋的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小正给大姑娘请安。”
凌清笑着扶起徐小正:“辛苦了。”
“不辛苦。”
“先去见爹爹吧!等你休息好了,我放大正假,让你们兄弟俩好好聚聚。”
徐小正露齿一笑:“多谢姑娘。”
谢过之后,徐小正这才记起,萧世子还跟在身后。恰好,他一回头,步履从容的萧衍走了过来。
凌清顺着徐小正的目光望去,一男子身长八尺,发束墨玉冠,一拢玄纹窄袖衫外罩墨色莲蓬衣,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萧世子,萧衍,字梓轩。
梁国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斗鸡遛狗样样精通。却在十六岁那年,突然转变性子,接替萧王,守卫西北境。
两年内,三打仇池、马踏匈奴,屡获军功。
十八岁那年,他抬棺出征,宁死不退,最终夺回被北凉和匈奴抢走的北地三洲,一战成名。自此,被梁国百姓冠上战神的名号。
凌清掐指一算,萧衍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正是男人最年轻有为的时候,听说人特别冷酷,还有姿颜雄伟之称。
现在,她见到了。
“姑娘,这是萧世子。”徐小正为他们分别介绍道:“萧世子,这是我家大姑娘。”
两人神色淡然的相互点头见礼。
后,同时坚定的迈出步伐,不带一丝好奇和兴趣的擦肩而过。
屋内,凌承天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过来了,只要四肢不动,就没什么难受。
他迎上萧衍的目光,笑了笑:“梓轩,你要的《工谱》,伯父给你。”
萧衍的黑眸闪了闪:“凌伯父为何坚持拒绝了四年,现在却答应了?”
“因为我不想在走向死亡的路上,多一份遗憾。”
萧衍似乎猜到了什么,答非所问:“只要毒还未到达心脏,一切还来得及。”
“但身体始终受了伤害。”凌承天笑意淡下:“你不想听听伯父的遗憾吗?”
萧衍默了默:“凌伯父是想托孤吗?”
“对。”
“我会找到长润的。”
“长润只是哥哥,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萧衍垂眸:“凌伯父知道的,我是个冷情的人。”
凌承天摇头:“其余的我不强求,我只是想有个信得过的人,保护好清儿。”
萧衍抬眸:“以什么名义?”
“夫君。”
萧衍缄默了。
“顾姑娘,是个好姑娘。”凌承天忽而道:“只是,生不逢时,委屈她了,也委屈你了。”
萧衍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还是不言。
“伯父并不是有意挑起你的心事。只是,你可以做到戎马一生,不娶妻生子,但梁国新皇不会同意的。”凌承天继续道:“这个现实有多残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萧衍松开了拳头,依旧不言语。
心却有所松动。
历来皇帝都会忌惮身边的臣子,功高震主。何况,萧王这一脉是皇室宗族,还是次嫡。老皇帝在位时,还会顾念与萧王这个堂弟的关系。可这个新皇,就未必会和他顾念一丝兄弟情了。
毕竟,隔了一代。
自从萧衍不再装纨绔子弟后,这个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他格外‘关照’。现在,两人只差一个台阶的距离,新皇早坐不住了。
这些年来,派了多少‘媒人’上门给他说亲,都被萧王直接拒了。拒了那么多年,只怕下一次新皇不会再‘宽容’,会直接圣旨赐婚。
到时候,就怕其父为了他,将最后的免死金牌拿出来违抗圣旨。
思以至此,萧衍沉沉的叹了口气。
“侄儿,知道了。”
凌承天释怀,止不住的笑了。
“伯父,你确定好要用药方了吗?”萧衍沉声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
“用。”
萧衍点头:“好,佑宏一会就来了。”
“凌伯父,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站在门外的李善一席竹白衣衫,外罩着灰色莲蓬衣,跟在一旁的徐安,退了下去。
凌承天笑道:“刚说起你,你就来了。”
李善一边脱下莲蓬衣一边揶揄的望了萧衍一眼:“我都听到了。”
“凌伯父的身体,接下来要靠你了。”萧衍说。
李善不可置信的愣了愣,好一会才苦笑起来:“我尽力。”
凌承天歉意道:“麻烦了。”
“凌伯父客气,是小侄早该做的。”李善转头跟萧衍道:“萧世子,要麻烦您去客栈帮我的药箱拿来了,还有你的天山雪莲。”
萧衍走到屋外:“卫春。”
话落,一阵黑影飞身离去,不过眨眼的功夫。
当夜,凌承天病发了。
凌清赶到揽舟院的时候,外院内院一片安静,唯有寝室里,徐安和一名男子在忙碌。那是李善。
凌承天断断续续的咳嗽,乌血从耳鼻喉眼中缓缓流出来。
李善把完脉,见状直接扯开凌承天的衣衫,露出来的胸膛以为是乌黑的。
好像只要把皮肤划开,乌血就会喷洒出来的即视感。
银针一刺,乌血即出。
当银针刺满胸膛,乌血也流了满床。
一旁的徐安防止凌承天咬伤自己,一边防止他那乱动的手打扰到李善。
凌清想帮忙,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等。
金花来了,端着一盆热水,竹心随后也端了一盆。
不一会儿,又端着乌水出去。
一直忙在五更,凌承天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现在就看后半夜了,若是后半夜安然度过,危险也就解除。”李善用帕子擦了擦,泡洗过的手。
徐安忙上前给凌清介绍:“姑娘,这是李善,李公子。那张解药的药方就是李公子研配出来的。他每年都会和萧世子一起来独城。”
凌清认出李善了,他就是和萧衍一起去的梅林村,笑容还特别灿烂的那个白衣公子。
傍晚的时候,还在担心,若是让南柯去找李善,未必能将他请来。
现在,她只想说,连天都助我也。
“李公子,辛苦你了。”凌清真诚的道了声谢。
李善内心划过一抹诧异,这和他在梅林村见到的凌清有所差别。
“这是在下应该的。”李善谦虚道。
徐安暗生悔意,没先和李善沟通,生怕李善会说出什么话,让凌清怀疑。
毕竟,凌承天可是瞒着凌清,他给萧衍的不是新军械,而是一本书。
而凌清并没有察觉出徐安的不安,她一心只想着凌承天的病情。
“李公子,不对,叫李公子才对。”凌清纠正道:“我父亲是病发了,还是你开始为他解毒了?”
李善也不去纠结什么称呼,沉声道:“这次病发是在下有所预料的,因为在用解药前,必须先打乱身体与毒之间的平衡关系,然后用解药才有效。”
“也幸好,凌伯父的身体硬朗,要不然在下也没有本事将毒稳定下来。可以说,多得古大夫的医术支撑。”
提起古大夫,凌清本能的看向徐安,但更多的是疑惑,李善对凌承天的称呼。
徐安敛眸,一切尽在无言中。
第二十章 相谈
趴在凌承天床塌边的凌清悠悠醒来。
她看了一眼,已经安全度过后半夜的凌承天,脸色红润了不少,才安心的走出屋子,循着早膳的香味,来到膳厅。
“姑娘,你醒了。”金花捧着一大碗小米粥走进来:“老奴叫了竹心打了热水给姑娘梳洗,就在西屋。李公子也才刚进了客房,说要先休息,早膳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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