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神色凝重,宋锦悦心中大惊。
小祖母竟然在牢中暴毙而亡?
先前见着的时候,小祖母瞧着不过沧桑了些。
精神并不见消沉。
怎就会忽然暴毙了?
“可查了死因?”宋锦悦脱口而出,一时后知后觉,此言不妥。
丁氏愣了愣,这才摇了摇头,道:“你二叔不想老夫人再遭罪了,毕竟老夫人年岁大了。”
想来这并不是二叔的本意。
怕是去二房送信的官差话中有意,暗示过二叔,叫二叔息事宁人。
毕竟老夫人身上背着一桩谋害国公爷的大案。
所以,二叔这是怀疑老夫人是国公府出面暗害的?
故而今日,才这般厚着脸皮来,想要将老夫人葬入祖坟?
先前老夫人同国公府拿的那般难堪之时,曾扬言死后不入国公府祖坟。
“叔母,您回去告诉二叔一声,莫要叫老夫人走的这般不明不白,虽然她身上背负着谋害我父亲的大案,可到底一桩归一桩,不然叫旁人知晓,还以为老夫人是被国公府害的。”
第193章 不止老夫人一个人暴毙而亡。
送走了丁氏,宋锦悦转身回了国公府。
老夫人暴毙的消息,总该要告诉父亲一声。
至于二叔母今日来的目的,她自会帮着传达至父亲跟前,只是最后父亲答应或不答应,就同她没有关系。
田姨娘得知二小姐来了,忙出来迎接。
二人打了照面,互相见了礼。
“姨娘,父亲可还睡下了?”
“二小姐,国公爷在屋里头看书呢。”
二人这才一前一后进了屋。
宋国公躺在外间软榻上,瞧见二女儿来了,搁下手中书籍,有些困惑起女儿的来意。
“悦儿,可是府中发生了何事?”
昨儿二女儿才带了暮云姨娘来,今日再次登门,莫不是有关于那位姨娘的事?
宋锦悦行了一礼,神色凝重地看向父亲。
沉声说道:“二叔母来传信,说是小祖母昨儿夜里在巡城司大牢内暴毙而亡。”
宋国公猛地一怔,有些不可置信,“悦儿,你说什么?”
虽然那位叔母谋害自己,到底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如今案子还没个定论,好端端,人怎就忽然在大牢里暴毙了呢?
他满是求证地看向二女儿,见她再次点了下头。
宋国公心下一沉,眼底一抹失落划过。
“二叔母今日来,是想问问父亲,可否让小祖母的葬入祖坟之中。”
宋国公全然没有听进去半句,脑子里都是叔母死了的消息。
田姨娘上前,拉着宋国公的手,默默安抚着宋国公。
过了片刻,宋国公便回过神来。
田姨娘又复述了一遍二小姐方才的话。
宋国公想起那位二叔,一时神色有些复杂,父亲当年同二叔虽是嫡兄庶弟,可二人之间的感情却比京城别家嫡亲的兄弟,还要亲厚上几分。
人都死了,罢了。
他不想让二叔孤零零葬在祖坟里头,亦不想父亲失望。
“悦儿莫要操心了,为父吩咐宋管事去办此事就成。”
如此,宋锦悦便明白了父亲的心意。
父亲这是答应了二叔的请求。
“不过父亲,还有一事,二叔的意思,是不验尸,可女儿觉得,小祖母死的蹊跷,总要查一查才好,咱们两府的恩怨,暂且搁在一旁,总不能叫旁人猜忌说是国公府动了手脚……”
宋锦悦一字一句,将心中想法娓娓道来。
这事儿本就是蹊跷,若是不验尸,仓皇之间下葬。
那这事儿,在京城落入旁人眼中,总要猜忌上国公府同此事是否有某种关联。
毕竟老夫人谋害国公爷,从始至终,都未亲自动手,而是下令由旁人动手。
宋国公沉思了片刻,女儿的话在理。
“悦儿,你思虑的极为周全。”
这便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宋锦悦这才告辞。
出了国公府,她便直奔去了秦府。
马车才停在秦府门前,就见秦晟正一脸憔悴地骑马归来。
见她登门,秦晟愣了愣,这才上前,牵着她得手进了门。
宋锦悦并未挣脱开来,而是任由秦晟牵着他去了前厅。
待婢女奉了茶点,秦晟这才吩咐众人退下。
牵着她一同落了座,“怎地没叫人送了信再来?我若是不在,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秦晟视线全然落在宋锦悦身上,眼底含着浓浓情意。
仿佛先前劫牢发生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一般。
宋锦悦被他直直盯的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端起茶盏,掩盖面上的不自然。
抿了一口清茶,她搁下茶盏,这才抬眸看向秦晟。
“二叔母今日登门,说小祖母昨夜暴毙而亡……”
秦晟这才明白,她今日登门的来意。
“嗯,昨夜巡城司大牢死了两人,宋老夫人、李掌柜。”
宋锦悦听的一愣。
李掌柜竟然也死了?
她以为只有宋老夫人暴毙而亡,竟是不知,李掌柜竟然也死了。
“可查出了什么不曾?”
“是饭菜的问题……”秦晟未曾瞒着她分毫,说了一半,眼底满是愁容,“只是,经手饭菜的人,昨夜全死了,现下一时,还没查到可用的线索来。”
“那铃儿?”
“她无事。”
宋锦悦狐疑地转了转眸子,铃儿竟然无事。
那就摆明了,幕后之人要保铃儿。
铃儿幕后之人是太后,那老夫人同李掌柜的死,亦是否是太后的手笔?
这铃儿同沈氏的生父,到底是北国的那位大人?
竟这般得太后帮扶?
她猜疑地看向秦晟,见他神情淡然,一下子便明白了,她能猜到的,想必秦晟亦是猜到了。
“宫中可发话了?”
“铃儿已被皇上命人带走了,至于带去何处,朝中上下,怕是无人知晓。”
可见天子对于昨夜劫牢之事动了怒。
现下铃儿被天子命人带走,想来顺着铃儿这条线索,能查出不少事情来。
如此,倒也不用她再惦记。
总归由天子命人亲自看守审问,想来即便贺元帧如何有心,亦是不敢再筹划劫牢之事。
秦晟送她出府的时候,问起妹妹的归期来。
宋锦悦神色有几分慌乱,垂下眼睑,压下眸中的慌乱,支支吾吾答道:“过些时日就能回来了。”
秦晟这才作罢,因为不论自己如何追问妹妹去处。
宋锦悦都不会松口。
他不是没有派人去查过,未曾查到丝毫线索罢了。
宋锦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呜咽惊哭。
她蹙了蹙眉头,一时心下有些好奇。
掀开车帘,朝外头看去。
只见秦府门前,有两位灰头土脸的孩童跪在秦晟面前。
秦晟将二人扶起。三人进了府。
只是那两位孩童回头看向国公府的马车时,恰巧同宋锦悦的视线四目相对。
男童约莫十岁的年纪,手中牵着的女童不过七岁上下,瞧着像是一对兄妹。
那男童瞧见宋锦悦,慌乱地撇过头去。
可宋锦悦还是从那男童眸中看到了一丝憎恶。
她只觉得兄妹二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马车内的秋韵见自家小姐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不由问起,“小姐,怎么了?”
宋锦悦这才放下车帘,秦晟早已牵着那兄妹二人入了府。
“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竟想不起在何处瞧见过。”
方才秋韵也透过车帘瞧见了秦公子牵着一对兄妹入了府,只是她未曾看见兄妹二人的容貌罢了。
第194章 她想起来了
回府后,宋锦悦便去了前厅,命人将宋管事唤了来。
“宋管事,今日父亲可让您去为二叔带话了?”
宋管事微微弓着身子,恭敬答道:“回二小姐,国公爷让小的去二爷处传了话,说叫二爷勿要着急安葬老夫人,等官府为老夫人验过尸后,再葬去祖坟。”
“二叔可说什么了不曾?”
“二爷说全凭国公爷做主,现下老夫人的灵位已设立在了二爷府上。”
看来二叔心中,也想着给老夫人查出一个结果来。
父亲既然松了口,允许二叔将小祖母葬入祖坟,那府中祠堂里的灵位就需得命人摆上。
“宋管事,吩咐下去,在祠堂为老夫人设立一处牌位,自今日起,每日命人守灵。”
宋管事愣了愣,还是应下了二小姐的吩咐。
宋锦悦并未回明筑轩,而是带着秋韵去见了先前在沈氏屋里伺候的下人。
众人现下关在一处荒废的院落中。
每日有人把守着。
小厮瞧见二小姐来了,忙恭敬行了礼,宋锦悦示意小厮将院门打开。
想着这几日这些婆子婢女都饿着,该是没有力气。
毕竟这些人,这几日未曾传出大闹的事情来。
一进了院子,就瞧见婆子婢女虚弱瘫坐在院内长廊下的椅子上。
各个面黄肌瘦,眼中死气沉沉。
众人瞧见二小姐来了,眼中燃气了一丝光亮来,可奈何才起身,就有好几个婢女昏倒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心帮助。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个穿浅褐色袄子的婆子,瞧着比旁人好上些许。
那婆子起身,脚下步子虚浮,颤颤巍巍,一步三顿地才行至二小姐身边。
那婆子跪在地上,哑着嗓子道:“二小姐,还请您给老奴一条活路罢……”
“那你用什么同我换活路?”
宋锦悦俯视着那婆子,扬着唇笑意盈盈,面上仿佛三月春风般和煦。
“不知二小姐想要什么消息?”
见那婆子似是愿意开口,宋锦悦吩咐秋韵将那婆子带去了一旁的耳房。
一进屋,那婆子叹了一声,这才苦笑道:“二小姐,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还请二小姐能赏赐老奴一条活路。”
宋锦悦看着那婆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这才问起那婆子姓甚名谁,以及她们这些人都是从何而来。
饿了这些时日,一口水都未曾进食过。
可想而知,对这些人肉体同精神上的摧残是何等的痛苦。
这婆子姓何,乃是定州山野村妇,因着早年间夫君上山打猎摔下山崖,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膝下又无一儿半女。
被公婆卖给了一户人家做粗使婆子。
只是她从未见过主家,在那宅子里熬了十来年,因着本分的缘故,成了打理院内卫生的管事婆子。
这偏殿这些人,都是从那户人家出来的。
这些人手,原都是些苦命出身的女子,得主人家照拂这才得了活下去的一席之地。
前些日子,主人家的管事吩咐她带着这些人入了京城。
叫她带着人进国公府护着沈氏。
余下的事情,宋锦悦便知晓了。
“何嬷嬷,你在定州是被那户人家买去的?”
“老奴无意听管事提起,说是主人家姓向。”
“那宅子在何处?”
“定州城内宋安街西祠巷第二家。”
宋锦悦垂眸沉思了片刻,这才起身。
“二小姐,那老奴……”
见她要走,何嬷嬷慌忙起身,问道。
宋锦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何嬷嬷,莞尔一笑,“何嬷嬷,您是个聪明人,您吩咐她们都老实些,待我核实清楚了,自然会放你们出去的。”
话落,宋锦悦便再未看何嬷嬷一眼,带着秋韵离开了此地。
随后她便吩咐了下去,命人一日送上一顿吃食来。
何嬷嬷口中所言真假,需得查证。
这些人,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婆子婢女,若是吃饱喝足,怕是还要生事。
既然如今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
作为补偿,她便吩咐人每日给她们送上一餐吃食。
不能叫她们吃饱喝足之后生事,只吃一餐,能活下去就成。
宋锦悦回了明筑轩,换了衣衫,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秋韵为她梳理发髻。
脑海之中忽然晃过一副画面。
那就是在秦府门前的那两个孩童。
虽说面上沾了灰尘,可这男童模样间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宋锦悦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皱了起来。
像谁呢?
对了!
是他们!
她猛地起身,睁大眼睛,回身看向秋韵。
“秋韵,我知道在哪见过那两个孩子了!”
秋韵手中的黑漆雕花桃木梳子顿在半空,一时吓了一跳,待缓过神来,听见自家小姐口中所言,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家小姐口中所言是何事。
“那两个孩子,是徐太医的一双儿女!”
秋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徐太医的夫人是秦公子的姑姑?
“就是他们!”
宋锦悦又重复一遍说道。
她万分确信,这两个孩子就是徐太医的一双儿女,先前她去徐府见过这两个孩子。
所以,徐夫人便是秦晟口中的姑姑?
宋锦悦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那他可知,徐太医是如何死的?
宋锦悦猛地晃了晃头,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想要抛诸脑后。
她不知该不该同秦晟说起有关于徐太医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秦晟知晓,秦绾已知晓。
只是那时,二人并不知晓徐夫人竟是他们的姑姑罢了。
宋锦悦呆坐了片刻,回过神来,这太抬头看向秋韵,道:“秋韵,去备上一辆马车,你同我去一趟章府。”
秋韵有些担心自家小姐现下的状态。
不由劝道:“小姐,不如明日再去?您今日折腾了这般久……”
宋锦悦无奈苦笑地摇着头,摆了摆手,道:“去吧。”
秋韵无奈,只等下去吩咐备上一辆马车。
宋锦悦看着铜镜内的少女,一时有些恍惚。
若是秦晟知晓了徐太医因何而死,是否会怪自己?秦绾是否会埋怨自己不该进宫为皇后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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