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左思右想,觉得很神经病,道:“这不会是真爱吧?”
心腹立刻否定了他的话语:“陛下,那是周澄午,他不可能有真爱的。我想必然和已经死去的某些人物有关系……又或者,他的立场发生了变化,已经不是纯粹的信徒了。”
不只是心腹这样想,其实很多在暗中调查徐颂声,却什么都没有挖出来的人,也抱有一样的想法。
在他们眼里,信息素过高的周澄午并不是一个‘人’。
更像是武器一类的东西。
他生来就不是纯粹的人,是要吞噬生命和鲜血的怪物。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爱’这样高级的情绪?
请假很顺利——徐颂声去请假的时候,总觉得上司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畏惧。
但她也没有多想。
毕竟自从徐颂声毫不掩饰自己和周澄午在交往中的关系之后,教廷里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屠龙的勇士。
由此可见,周澄午在教廷的口碑应该非常差。
她走出回廊,还没站稳,就有重量压到肩膀上。
周澄午有好好克制了,每次抱过去,都确定自己压上去的重量像一只轻巧的猫咪,绝不至于压折了颂颂。
徐颂声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虽然尽管很多次被周澄午这样突如其来的压了下肩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惊了一下。
周澄午垂着眼皮,目光收纳到徐颂声那一惊。她被惊到时整个人小幅度的耸了下,但反应不大,眼睛睁圆不过半秒,又慢悠悠平复回去。
然后就像习惯一样,伸出胳膊让周澄午挽——说是挽,其实更像缠,夏天的季节,两个人都穿得短袖,徐颂声身上还算凉快,周澄午的皮肉却都发烫,滚热的缠上来,很快就在徐颂声苍白的皮肤上缠绕出红色痕迹。
徐颂声:“去吃午饭吧,我饿了。”
周澄午:“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徐颂声搬来帝都有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怎么出去吃过。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说:“出去吃,餐厅你选——选个好吃点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让周澄午刷教廷的卡。
这种事情周澄午最积极了,一只手还绕着徐颂声胳膊,另外一只手就已经拿出手机,兴冲冲打开了地图,给徐颂声介绍他喜欢的餐厅。
贵得要命的餐厅,入内就餐还有着装规定。
但是周澄午不用遵守着装规定。
他搂着徐颂声的那股亲热劲儿看起来像个攀附女性的小白脸,笑容晴朗灿烂——侍者看见那张很适合吃软饭的脸,自己先被吓得腿软。
因为是周澄午爱吃的餐厅,所以被周澄午砸过也很正常。侍者抹了抹冷汗,闭口不提着装要求,领着他们直接从电梯往楼上包厢走。
半透明的电梯可以俯视一楼大厅,水晶装饰品加上灯光的折射,使得整个大厅都格外的金碧辉煌——大厅中央有一支乐队在演奏,婉转的曲调回音只在大厅打转,并不会穿到楼上的包厢里。
徐颂声从侍者的态度里察觉到些许端倪,大致能猜出周澄午以前在帝都过的是什么样无法无天的日子。
包厢空间很大,甚至还有休息的小卧室和游戏间。
徐颂声刚坐下,侍者飞快的端过来菜单,然后他捧着菜单,站在徐颂声和周澄午之间迟疑,不知道自己该把菜单递给谁。
按理来说,没有预约的客人也没有菜单的。但是周澄午不一样,不让他点菜的话可能真的会死,所以周澄午每次来都有菜单。
他坐下之后还牵着徐颂声手,自然而然的从侍者手里拿过菜单,像献宝似的捧到徐颂声面前,脸颊贴着她削瘦的肩膀,嘀嘀咕咕:“这个蘑菇汤好吃。”
“还有这个蓝血龙虾也好吃。”
菜单被做得很精致,边缘烫金的花纹纸用的是真金,在包厢灯光底下闪着金钱的光芒。
徐颂声一边听周澄午嘀嘀咕咕,一边看菜单。
字倒是都认得,但是看不懂,鬼知道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名字是什么菜。唯一看懂的只有价格,好多零。
她相信周澄午的品位,点了他说好吃的菜,也没分前菜开胃菜正餐,一通乱点,从点餐上就能看出来是从来没有去过大餐厅的,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社畜。
她一通乱点,周澄午也跟着乱点,像两个刚登基的暴发户,底蕴是一点点也没有的,钱是大大的有的。
旁边站着的侍者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桌布上的花纹发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绝不发表任何踩高捧低的话语。
点完菜了,周澄午把菜单往侍者怀里一扔:“先这些吧。”
侍者松了口气,先退出去。不一会儿就推着小推车进来,先上的餐前酒,和一些水果甜点。
考虑到徐颂声刚才那一通乱点完全不懂行的样子,侍者自作主张自己动手给他们醒酒——徐颂声单手支着脸颊,有点好奇的看着他在那醒酒。
她看侍者,周澄午看她。周澄午看了徐颂声一会儿,眼珠转动,很不满的看向侍者,侍者咽了咽口水,压力倍增,连忙把酒倒进酒杯里,分给他们。
徐颂声不喝酒,盯着装酒的杯子看了会儿,把杯子推给周澄午。周澄午来者不拒,两杯都喝了,他酒量很好,餐前酒那点度数对他而言,和普通果汁没什么区别。
“你出去,除了上菜的时候,不要进来。”
周澄午对其他人说话时的口吻,和对徐颂声说话的口吻,是截然不同的。
侍者应声离开,包厢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徐颂声把手从周澄午掌心抽走,去拿水果吃。
餐厅提供的水果很新鲜,比徐颂声在外面买的打折水果味道要好很多。
她慢吞吞吐出车厘子的核,又去尝其他水果。还有山竹,但是剥皮很麻烦,徐颂声拿起山竹又放下,去扒拉另外不需要剥皮的水果。
这时候周澄午拿起她放弃的山竹,熟练的开始剥皮。
周澄午很会处理食物,这要得益于他从小在骑士所的训练。对于周澄午来说,剥开一枚山竹和剥开一个人的脑袋,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动作这么熟练。
他剥完山竹,立刻兴冲冲将其送到徐颂声嘴边。
山竹皮染得少年手指间都是紫红色的汁液,他却浑然不觉麻烦,见徐颂声吃了自己喂的水果,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
有时候徐颂声会有点搞不懂周澄午,她很难理解周澄午那种爱她爱得要死的感情——虽然她也挺喜欢周澄午的。
嚼着山竹,徐颂声想了想,问周澄午:“如果有一天,我要做危害教廷的事情,你会为了教廷的稳定,杀了我吗?”
周澄午歪了歪头,茫然:“颂颂为什么要做危害教廷的事情?”
他面带不解,就连用纸巾擦拭手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第113章
他脸上的茫然不解,使得那张漂亮的面孔,像一只纯色的,鳞片闪闪发光的蛇。
刨除掉人类对蛇的一些主观情绪认知,蛇就是天真又漂亮的。因为蛇不聪明。
尤其是对于徐颂声这种喜欢读各种杂书,对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都有一点了解的人来说——
以前会觉得周澄午像狗,后面相处久了就觉得似乎是更像蛇。
狗是骨子里就带着亲近人类的基因,很会爱人,热情开朗。
但周澄午不是这样的。周澄午的开朗是假的,他灿烂的笑容底下,大多数时候带着好奇的打量;那种野兽根本没有被驯化的野性和攻击性,是组成周澄午的重要部分。
用蛇来比喻的话就很贴切,是那种纯色鳞片的蛇,鳞片像宝石那样闪烁光芒,眼睛圆钝又无辜,咬死猎物的时候血液溅到他宝石一般的鳞片上,血珠饱满的折射着鳞片的光,也变得熠熠生辉。
杀伤力很大的同时又不太聪明,也不亲人,有种会在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的主人缠死的微妙的愚蠢。
徐颂声沉默片刻,转过头,继续吃山竹。
周澄午一歪脑袋,凑到她面前,很执着的追问:“颂颂,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
徐颂声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你。”
周澄午:“这也要想吗?”
徐颂声:“嗯。”
这时候侍者进来上菜,于是对话被打断了。周澄午坐回自己座位上,脸上灿烂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他整个人懒洋洋靠着椅背,侧脸瞥着徐颂声,皱眉沉思。
周澄午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态度很认真,推荐给徐颂声的菜品都很好吃。这种昂贵的餐厅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每盘菜分量都很少,可以点很多种菜,不用担心吃不完。
因为有的菜只有那么一筷子,尝一口就没有了。
吃过午饭,散步回家。
夏日的下午,太阳明亮到近乎毒辣。徐颂声沿着街道边缘的阴影处行走,这样可以少晒一点太阳;周澄午无所谓晒不晒太阳,就算晒到了,他也很无所谓。
只是为了牵徐颂声的手,才一直跟着她走在沿街的阴影里面。回到家,照例是周澄午去喂狗腿。
徐颂声很少管狗腿的死活,在她看来那是周澄午捡回来的狗,自然应该要周澄午负责;狗腿白天要出去遛,但是周澄午最讨厌出门散步。
他刚进家门不到五分钟,屁股还没坐热沙发,手心就被徐颂声塞进去一条小狗的牵引绳。
周澄午躺在沙发上哀嚎:“昨天不是才遛过它吗?怎么今天又要遛!”
徐颂声站在沙发面前,狗腿摇着尾巴绕着她打转。
她抱着自己胳膊,面无表情道:“狗就是要天天遛的。大前天你睡过头,还是我帮你遛的,你忘记了吗?”
周澄午当然不会忘记。
因为那天没有遛狗,所以晚上他没有宵夜吃,还被颂颂赶出卧室睡沙发。
周澄午实在是不想晚上睡沙发了——倒不是说沙发不舒服。他对睡觉的地方没有什么强制要求,以前外出做任务多在深夜,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都睡过。
但是睡沙发就不能和颂颂睡在一起,不能和颂颂睡在一起就不能吃宵夜。
他在沙发上滚了两圈,然后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扯了扯狗绳。狗腿知道这是要出门的前兆,立刻欢快的从徐颂声脚边跑到了周澄午脚边。
周澄午垂着脑袋有气无力,走到门口后又抬起脑袋可怜兮兮的问徐颂声:“颂颂,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徐颂声:“没有。”
周澄午:“那晚饭呢?”
徐颂声:“冰箱里还有你上次买回来的菜。”
周澄午:“……”
见徐颂声始终稳如泰山的坐在沙发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周澄午当机立断自己走过去——狗腿以为男主人临到出门了又要反悔,连忙往门外跑。
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小狗掰不过大狗,狗腿寸步难行,又被周澄午拖回来,四只狗爪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
周澄午三两步走到沙发边,弯腰凑近徐颂声,飞快的在她脸上啵啵了一口。
徐颂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澄午偏过脑袋,在她另外一边脸颊上也啵了一口。
他俯身得太低,一只手攥着狗绳,另外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室内空气也不影响周澄午身上的温度,一凑近就像暖宝宝似的在发热。
他亲完脸颊后没有推开,在原地停了一下,两人距离近到近乎脸贴脸,少年温热的脸蛋,长眼睫近在咫尺,半垂着,眼瞳亮亮的望着徐颂声。
徐颂声从突如其来的啵啵中回过神来,眼皮一抬就对上周澄午的眼睛。
他眼睛好亮,又水汪汪的,徐颂声没忍住,抬起头亲了亲他。亲完之后徐颂声就想:又被引诱了。
说不准周澄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被亲了一下他立刻就兴奋起来,撑着沙发靠背的那只手往下滑,扣住徐颂声垂在身侧的手。
一点轻微的主动落在周澄午眼里显然是应许,所以后面被亲得乱七八糟倒也在徐颂声的意料之中。
她最后是捏着周澄午的后脖颈才把他推开的——隔着一层生理性泪水的朦胧水光,徐颂声视线里看见周澄午泛红的脸。
他眼睫潮湿的低垂,被推开后下意识露出可怜的表情,弓着脊背凑近,嘴唇一下一下贴着徐颂声的嘴唇,似是讨好。
徐颂声有点吃不住,两手并用捧住周澄午的脸,不准他继续亲下去了:“去遛狗。”
周澄午可怜巴巴的:“再亲一口就去——”
徐颂声不为所动:“去遛狗。”
周澄午撅了噘嘴,见势不好,服软很快,老老实实爬起来,顺着狗腿往外跑的力道往门口走。
等听到电子门关上的声音,徐颂声才慢吞吞坐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嘴巴有点麻,腰也没什么力气,好在意志还算坚定,没有被亲得擦枪走火。
两手并拢捂住脸颊时,脸颊和掌心那点小小的空隙便完全的被她自己的呼吸填满。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起身时目光扫到一边放置的等身镜——镜子里倒映出一种苍白皮肤上,弥漫着潮红色的脸。
徐颂声愣了楞,目光长久的在镜子上停留。
她第一次看见自己那般模样,那种潮湿又充满欲/望的红晕,从眼尾烧到颧骨,像很热烈盛开的花。
徐颂声平时都是很死气沉沉的。她总是对生活感到疲倦,像不起波澜的死海;但那抹艳红浮在她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上,显得她身上莫名活跃起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来。徐颂声蓦然想到一个词:干柴烈火。
干柴烈火常被人们用来代指男女情事,实际上它也有单指人情绪高涨的意思。对于总是疲倦而毫无活力的徐颂声而言,高涨的情绪几乎与她完全无缘。
她在等身镜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镜子里她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下,只余下阳光照得明亮些许的苍白皮肤。
徐颂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从自己房间里拿出密封口袋,清洗掉上面的痕迹,然后将之前周澄午带回来的珠宝装了一些进去。
不过徐颂声装进去的珠宝里面没有玫瑰之心。剩下一半的钱还没有收到,徐颂声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将玫瑰之心交换出去,更何况她还打算利用玫瑰之心,和芙洛拉教派做更深一步的交易。
将珠宝装好卷成一筒,徐颂声在外面套了个垃圾袋,然后在衣服上稍微乔装一番,便换鞋出门。
她去的是帝都市中心一个物品寄放柜中心。
这种临时寄放柜不需要开身份证明,也不需要实体的钥匙,只要设置密码就可以打开,是很多灰色地带交易的首选。
徐颂声去放东西的时候遇到好几个和她一样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其中一个人拎着的垃圾袋还在往外面渗血。
她假装没有看见,把垃圾袋放进其中一个寄放柜,设置好密码后就准备离开。
拎着带血垃圾袋的女人就站在徐颂声左边,徐颂声离开时打算从和她相反的方向走。虽然需要绕一下路,但她实在不想和一个有杀人嫌疑的家伙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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