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知道,嫂子你知道她名字吗?”不知怎的,她一下就想到了李南秋,但是南秋是在省城念书,应该不可能是她,可心里抵不住地犯嘀咕。
“名字不知道,好像姓李。”
“姓李?”桃小蹊从凳子上惊起,“确定姓这个李?木子李?”
沈细妹惊恐地看着突然间失控的桃小蹊,不敢再说话了。
“嫂子,你倒是说明白,是省城回来的姑娘,姓李?”
“我我不确定的呀,我也是听说来的,你要不回去问一下——”
话还没说完,桃小蹊已经跑出去了。
“她是怎么了?”沈细妹拍着胸口问。
“她男人好像就是姓李的,会不会是认识的人?”赵斌就说道。
“怪不得了,那真是要命喽。”
这一次,桃小蹊终于做了一次风一样的女子,两个轮子的自行车愣是被她骑成四个轮子的小汽车,自带发动机。
赶到家,家里没人,她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一刻不耽搁又朝李家跑去。
李家只有大嫂在家,其他人都不在。
“嫂子,南秋回来了吗?”桃小蹊头一句问的就是这。
“没有啊,这还没到放假时间,南秋怎么会回来。”大嫂疑惑。
“那爹娘他们呢?”桃小蹊想的是会不会人还没送到。
“都下地了,你有事?”
桃小蹊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算了,大嫂就要生了,不宜刺激,“没啥事,我先回去了。”
刚抵家门,李南山也回来了。
“南秋呢?”
“南秋?她不是在学校吗?”李南山一头雾水。
桃小蹊心想,说不定他都还不知道呢,她要现在告诉他吗?天哪,这事太残忍了,他才倾尽家产把妹子送去上学,这会又要目睹她被遣送回来,还是被人糟蹋尽了送回来,他能承受得住吗?
可是如果现在不跟他说,他马上也就要知道了吧,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还是她先跟他说,至少比亲眼目睹着妹子一身伤痕地抬回来的好。
纠结中,李南山开口了,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心里有个数。”
“什么事?”桃小蹊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村有个姑娘被公安当作盲流遣送回来了,在外面弄得挺惨的,日后你要是见了她,说话啥的要注意一下。”
“不是南秋吗?”桃小蹊脱口而出。
“什么南秋?是倪林丽。”李南山好像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些生气。
“你说那个姑娘叫作倪林丽?”桃小蹊特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正是倪林丽。”李南山点头。
桃小蹊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扑向了对面的男人,“吓死我了,还好不是南秋。”
沈细妹啊沈细妹,n l不分,真是惨了她。
接下来几天,村里都是关于倪林丽的闲话。她本是跟着自己的对象钱三进城务工的,她对象在城里一个工地找了份工作,不知道怎么的,她沦为了盲流,对象也没跟着一起回来。
而她的家人,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到底钱三去了哪儿,倪林丽就像是突然间聋了哑了,不说话也没啥表情,天天就坐在门前发呆,看着村口的那条路,从早上看到晚上,一看一整天。
桃小蹊虽然也好奇,但是没好奇到要去专门打听别人的隐私,可要是这隐私自己找上门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天晚上,天已经擦黑,各家都灭了油灯要睡了,桃小蹊也关了门准备睡觉,才把门关上,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村野寂静,敲门声显得特别的突兀,桃小蹊愣是吓一跳。
第61章 一朵花的绽放
李南山开了门,门口两个人,是倪林丽和她娘。
桃小蹊刚一现身,母女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桃小蹊连忙后退两步,李南山上前想要把人搀起来,母女俩死活不起来。
“你们有事说事,别这样,吓着孩子。”李南山就说道,贝贝在床上已经缩成了一团。
倪母这才开口:“小蹊医生你救救我们丽儿,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
“到底啥事,起来说。”桃小蹊就说道。
好不容易母女俩进了屋,却是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蹦不出来一句话。
“不说让我怎么帮?”桃小蹊哭笑不得,又不好赶人走。
“丽儿,要不还是你自个说?”倪母看着女儿道。
就见倪林丽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呆滞盯着地面。
“那还是我来说吧,我这张老脸也没啥面子不面子的了。”倪母决定道,可又看了看李南山。
“我出去上个茅房,你们聊。”李南山会意出去了。
倪母这才娓娓道来,不怪她开不了这口,实在这事难以启齿,倪林丽怀孕了,且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你们是想?”桃小蹊大概猜到了。
“林丽还没嫁人呢,怎么能生孩子,这孩子不能要啊。”倪母颤抖着肩膀,看着桃小蹊。
她们来找桃小蹊就是想问她有没有药,能把孩子打掉,不能让这孩子生出来。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只是我一般都是让人怀孕的,还真没给人开过不要孩子的药,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几个月了,不敢用药的,弄不好,危及大人的生命。”桃小蹊实话实说道。
没想到倪母拉着女儿又是扑通一下,再次给跪下了,桃小蹊又是搀扶又是安抚贝贝的,弄得上下不是。
“我的建议还是上医院去做,他们这个比我专业,也更安全,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我不能做,害了你们也害了我自己,还请婶儿不要为难我。”桃小蹊明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倪家母女也就不好再跪了,如果再跪,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加道德绑架了。
母女俩走的时候,相互搀扶着,一点一点消失在漫长的黑夜里。黑夜无声,母女俩也像是幽灵般,飘着移着悄无声息走了。
桃小蹊一边拍着贝贝的背,一边陷入了沉思,连李南山回来都没注意到。
“还在想倪林丽的事?”李南山关上门,问道。
“太苦了。”桃小蹊喃喃道,“老天爷咋就可着一个人苦呢?”
“谁不苦?我们也苦,你看连饭都还吃不饱呢。”李南山笑笑。
“那不一样,跟她们比起来,我觉得我幸福多了。”桃小蹊说道,但是跟上一世的自己比起来,她现在的确是掉进苦海了,幸好还有个李南山陪着她。
“能帮就帮一下,不能帮我们也不能强求,帮人的前提还得是自保,不然就成了不自量力。”李南山提醒。
桃小蹊就笑了,“你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总不能折了自己去帮别人。”
“我这不是怕你内心自责不好受么。”李南山笑了笑。
事实是,桃小蹊这一晚的确不好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倪林丽无助绝望的眼神总是在她眼前飘来飘去,这个姑娘怕是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第二天,桃小蹊又去县城了。
她和李南山说还是去找赵斌说药材的事。
李南山没戳破她,猜她肯定是为着倪林丽的事。就从她几次三番出手相救他的爹,可见一斑。
桃小蹊的确是为着倪林丽的事去找的赵斌,她那儿没有那种药,说不定赵斌那里有,可是赵斌也没有,说这种药管控严格,不好弄。
“不是你自己要吧?”赵斌多了句嘴。
“当然不是!”桃小蹊赶忙澄清,“是我一个朋友,怀了又没条件要了。”
“那就去医院,又不是费劲。”
“可是要证明。”桃小蹊一语中的。
“开个证明有什么难的,拿着结婚证去,人家很愿意盖这个章的,也算是响应政策。”赵斌就说道。
“哎,你不明白。”桃小蹊叹口气。
“不会你那位朋友没有结婚吧?”
桃小蹊无奈地点点头。
“那可就有点棘手了,公立的医院肯定去不了。”
“你有认识私人医院能做吗,但是一定要靠谱的。”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得花钱。”
“花钱不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事。”
“霍,好大的口气啊,桃老板。”赵斌打趣道。
桃小蹊却无心与他玩笑,拿了赵斌给的地址就回去了。临走前,她再三叮嘱赵斌这事一定要保密,也要让他那朋友医生保密。
当她把这个消息带给倪林丽的时候,这个眼里无光的女孩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微漾,有了水汽。
倪家父母千恩万谢,桃小蹊赶紧走了,怕他们又给她下跪,也怕看到倪林丽那绝望的眼神。
一身风尘仆仆回到家的桃小蹊累得瘫倒在炕上,贝贝在屋前玩,见娘回来了,也爬上了炕,问:“娘,你去哪里了?”
“娘去干了件好事,贝贝觉得娘伟大不伟大?”桃小蹊闭着眼睛瘫在床上说道。
“什么伟大的事?让我也学习学习。”李南山进来接话道。
桃小蹊立马睁开了眼,脸红道,“没什么,我跟孩子说笑的。”
“怎么,桃小蹊同志还准备做了好事不留名,不让家属一起进步?”李南山笑着看床上害羞的人。
被李南山这样一说,桃小蹊更加没脸了,捂着被子说自己要休息,让李南山带贝贝出去玩。
“走,贝贝,咱俩不打扰娘睡觉,我带你去摸鱼咋样?”李南山一把抱起贝贝。
“好!”贝贝欢喜得手舞足蹈,搂着李南山的脖子身子一直往外挪。
“注意安全,不要让贝贝下水。”桃小蹊叮嘱道。
桃小蹊哪里真的睡得着呢?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想,这个时代苦是苦的,但是如果大家相互扶持一下,也就没那么苦了。
我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耕耘的时候,总是希望它能结出丰硕的果实来的,不论这果实苦涩或甘甜。人不是生来就带着绝望的,哪怕是废墟里的一朵花,也有绽放的意义。
第62章 水煮鱼
中午,桃小蹊做的是土豆炖豆角,她原意是想做豆角焖面的,上一世妈妈经常给她做,她也喜欢吃,可如今她没有面,只有土豆豆角,还是婆婆偷偷拿过来的。
土豆不是肉,做出来自然不会有多好吃,主食是红薯,也是婆婆拿过来的,背着老汉,她以为他啥都不知道,每一次都很顺利。
桃小蹊疯狂地想念肉的味道,但是最近事赶事,在别人家丰收的时候,她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药棚还没搭好,最近也没人来找她求药,也是,这地方本来就是地广人稀,方圆也就这么多人家,又不是家家的新妇都生不出孩子,所以生意寡淡也正常,从另一个角度讲,也说明村泰民安。所以,不饿死就算是好的,不能再强求。
她叫贝贝去喊李南山回来吃饭,贝贝蹦蹦跳跳就去了,也不知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对李南山除了叫不出来爹,旁的都把他当作爹了。
可贝贝还没出屋,李南山回来了,手里竟然真的提着一条鲢鱼,不大,但都是肉啊。
“曲水河捉的?”桃小蹊喜出望外,眼睛像抹了油,发亮了。
“嗯,运气好,你看咋弄?”李南山看着媳妇欢喜他也开心。
“自然是用来水煮,做一盆水煮鱼吃了。”桃小蹊已经盘算好。
“水煮鱼?没吃过,你看着弄便是。”李南山把鱼交给桃小蹊。
桃小蹊提着鱼就去拿刀了,“饭要晚点吃了,中午添个菜。”
“那我去趟地里。”李南山一刻也不耽误。
桃小蹊猛地又想起来水煮鱼得放点配菜才好吃,于是叫住李南山让他想法子弄点菜来。
“什么菜都行么?”李南山就问道。
“什么菜都行。”桃小蹊笑笑,有就不错了,不能挑剔。
李南山就去了,往自家的菜园子去的,这个时候黄瓜熟了,他摘了一条,茄子也有,他也摘了几个,再就是洋柿子,不知道谁给他爹的种子,家里却没人吃得习惯,长的也不咋地,又小又青,他摘了几个,别的菜就是辣椒豆角了,但其实也不多,稀稀拉拉的,该是娘一早来摘过的,家里人多,费菜。
桃小蹊见了李南山拿回来的黄瓜和洋柿子很是意外,喜形于色,全都洗了准备放进锅里。
“就快好了,别下地了,吃了饭再去。”桃小蹊就说道。
可是一转身,李南山已经不见了。
“贝贝,你南山叔叔呢?”
“出去了。”贝贝指指不远处,那儿是她家的药棚。
桃小蹊有些出神,李南山从没跟她说过一句丧气话,更不要说抱怨,这个男人总是默默地把一切苦藏在心里,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阳光向上的一面。
把热油淋在做好的鱼上,瞬间那一股肉香味,夹杂着葱姜蒜的香味一起飘散开来,桃小蹊激动得热泪盈眶,就是这个味道!
贝贝也被香味吸引了过来,问娘那是啥。
“是鱼,中午我们吃鱼哦。”桃小蹊开心道,像个孩子。
解下围裙,她叮嘱贝贝在家不要乱走,看着旺财不要上桌偷吃菜,人都馋不住,何况是狗呢,她则走出屋子去叫李南山回来吃饭了。
还没到药棚,远远地就看见那儿有两个人影,毫无疑问,一个是李南山,那另外一个又是谁呢?
待桃小蹊走近了终于瞧仔细了,那是李老汉,他们的爹。
她止住了脚步,没再往前,不想打扰爷俩干活,她过去了,李老汉指定是待不住的。李南山和他爹正在整理薄膜,只是他们还没买呢,这薄膜是哪里来的?
正疑惑着,李老汉的声音传了过来,“隔壁王家村有户种大棚菜的,这薄膜人家不要了,我给拿了过来,也不要几个钱,你到时候就说是你买的,别和贝贝娘说是我拿来的。”
李南山:“爹,其实小蹊不错,你不要总是对她有偏见。”
李老汉:“我对她没有偏见,我是和她八字不合。”
李南山:“那人家救了你两次命,你咋说?”
李老汉:“作孽啊,要不是因为这,我不能同意你娶她。”
李南山:“那事已至此,您就不能试着接受她?”
李老汉:“除非我死了……”
……
贝贝来叫李南山吃饭的时候,李老汉就对儿子摆了摆手,“你先回去,还剩一点了,我弄完再回。”
“放那儿吧,爹,等我吃了饭来弄。”李南山就说道。
“你甭管,吃你的饭去。”李老汉不悦道,嫌儿子啰嗦。
时节不等人,误了时节,吃风喝屁去,嫩娃娃啥也不懂……李老汉一个人嘀咕道。
桃小蹊没告诉李南山她去找过他,而且原路返回让贝贝去叫他吃饭,李老汉对她的不满和恨意她明白,公爹对她这个小家的照料她也揣在了心里,这不是功过,不能相抵,只有交给时间,看这位时光老人能不能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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