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守礼喃喃,“怎么偏偏是他呢。”
颜大公子自然是好的,不光家世好,人也长得好,那眉眼,那气质,简直比画上的仙人还好看,别说是小姑娘,就是他都瞧着稀罕。
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婿,他做梦都能笑醒。
可、可是……
“以前爹以为颜家是临邕本地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京城来的,还是什么国公府的人,说是很厉害,家里还出了个皇妃娘娘……”
褚守礼愁道,“那样的人家,咱们可高攀不起啊。他们说是县令家的千金都不配进他们家的大门。”
再难听的话,他没有对褚宁学,那个徐嬷嬷说话十分刻薄,若不是怕得罪权贵,褚守礼当时都想将人打出去。
结果他是忍下了,褚宁却是没惯着那老货,最终还是把她给扔出了家门。
“按说,颜家不嫌弃咱们小门小户的,愿意让你进门伺候颜大公子,已经是抬举了,可、可是爹舍不得你受委屈啊。”
褚宁翘起唇角,“爹,你看我象是会受委屈的吗?”
闻言,褚守礼和曲树春都大吃一惊,“难不成你真要给颜大公子做妾?”
褚宁……
她爹的想法为什么总是这么跳脱呢,她几时说过要给颜文瑾做妾了?
想着褚宁的性子,褚守礼瞪大了眼睛,“闺女,你不会是打算对颜老太爷下手吧?”
褚宁抚额。
“爹,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褚守礼犹豫了下,“闺女,那颜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你可不能乱来啊。”
褚宁无语。
她看向曲树春,“表哥,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曲树春一板一眼的说道,“表妹不是。”
褚宁……
你能不能别一脸被逼迫的表情?
第216章
褚宁很无语,“爹,你们当那颜家老头是好对付的吗?他虽是庶出,可也是出身顶级公候的世家子,且他年龄大,辈份高,爹说的那皇妃娘娘见了他,也要恭敬恭敬的喊出他一声叔。”
那捞什子淑妃便是心里瞧不上这个庶出的叔叔,该有的礼道也不能少了,不然就会落人话柄,所以她可没说瞎话。
“这样的身份,我是多么想不开去招惹他啊,又不是活够了。”
听她这么说,褚守礼更愁了,“这可如何是好,颜老太爷这么厉害,他非要你给颜大公子做妾的话,咱们岂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戏文里写的那些权贵强抢民女的桥段,褚守礼心肝直颤,“闺女,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原先他想着四个闺女还要读书,秦氏的事也不一定会传出去,只要他们躲避及时,应该影响不到她们,就不要跟着他们吃苦了。
再说,好不容易置办的家,他也不舍得就这么空置了。
而且还有果酒的生意,也不能扔下,所以他就想着把这个家托付给曲树春,让他照看着生意,照看着几个孩子,他们在乡下也能安心些。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颜大公子再好,闺女也不能给他做妾去。
“对,离开这里。”
褚守礼情急之下坐不住了,他焦急的来回走了两圈,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两个去收拾收拾,咱们今天晚上就走。”
曲树春怔了下,“都走?”
“对,都走。”
褚守礼目含不舍得扫视了一圈,他咬牙道,“宁儿帮爹给董掌柜写封信,就说果酒的生意咱们不做了,嗯,这信、这信就麻烦林捕头他……”
说着,说着,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三更半夜的,城门早都关了,他们根本不能出城,褚守礼就表示,先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再走,“只带细软,值钱的,其他的东西都不带,等回头……”
褚守礼一下子卡了壳。
这一走,怕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泪水不知何时盈满了眼眶,他用力眨了眨,将眼泪又逼了回去,“只要有银子,东西不东西的无所谓了,反正都是用旧了的,扔了也不可惜,等咱们安顿下来,想要什么,到时再买就是。”
为了闺女的幸福,褚守礼可以撇下所有的一切,曲树春却是不舍这份家业,“要不我留下吧,他们要的是表妹,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个外人。”
他说道,“新置一个家要花不少银子,表妹们读书也要花银子,将来嫁人还需要一大笔嫁妆,以后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果酒的生意不能撇下,所以我留下继续做这生意。”
“……等过个三五年,颜家回京城了,或者放下表妹了,你们回来也行,不回来也行,只要让人给我捎个信,我就把银子送过去……”
褚守礼感动不已,“树春啊,二姨夫没看错你。不过,二姨夫不能让你冒这个险,那些权贵人家,才不会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讲道理,我们都走了,他们一定会把气撒到你身上的,你爹娘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可不能出事啊……”
褚宁……
她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越来越偏,然后就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
就象她不明白秦氏明明是受害者,却自觉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羞得没脸见人,甚至还怕连累到她们姐妹的名声,选择自尽一样。
来大夏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能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
但有些事她虽不认同,却是能理解。
比如秦氏。
她一定是惶恐极了,才会做出那么激烈的事。
舌上有黄泉,杀人不见血。
别说是这个世道,便是二十一世纪,流言蜚语一样能逼死人。
所以秦氏会害怕。
而便宜爹有多么爱惜这个家,她是知道的。
现在居然为了保护她,毫不犹豫的舍弃掉现在安逸的生活,舍弃这个家。
可见他对权势的恐惧。
她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想到颜老太爷那番隐含威胁的话,褚宁沉默良久。
老头虽不讲理,但他说的对,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家。
有亲人。
不能无所顾忌。
“好,咱们离开。”
褚守礼和曲树春皆一脸惊愕的看着褚宁,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见他们如此,褚宁笑道,“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褚守礼轻咳一声,“没啥。”
曲树春则问道,“那表妹是怎么打算的?”
褚宁说道,“不急,咱们还有时间慢慢筹谋。”
*
公治宴柔声细雨的哄着公治菱,“菱儿乖,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呜呜——,呜呜——,我不管,我不管!”
公治菱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就要敏之哥哥,皇兄不能放他走。”
见她这样,公治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好、好、好,皇兄不让他走。”
“真的?”
“真的,真的,皇兄几时骗过你。”
公治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哭哭啼啼的公治菱哄睡了,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可累死他了。
哄这丫头比看折子还累。
示意公治菱的贴身宫女好好看着她后,他又站了一会,确定公治菱睡沉了,才轻轻的走了出去。
刚走出昭庆宫,他就变了脸。
不过等他怒气冲冲的来到颜文瑾的住处时,一腔怒气已散去了大半。
公治宴站在外面,皱眉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跟颜文瑾好好谈谈。
“呼延如风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拒绝便拒绝了,他们还要用你祖孙两个,也不好逼迫太甚,但他们决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对他们豪无助益的女子为妻……”
颜文瑾淡淡地道,“我即允诺了她,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一句话将公治宴噎得半晌回不过气来,“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宜与他们撕破脸皮。”
颜文瑾平静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治宴是一国之君,最会装深沉了,即使心里发虚,目光也十分镇定,“他们插手你的婚事,无非是为了利益,说白了就是为赫连寅那小子拉助力,但他们相中的那些女子,身份再贵重,还能贵得过菱儿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颜文瑾娶公治菱为妻,纳褚宁为妾,“……你放心,菱儿最是心善,她绝对不会为难那女子……”
第217章
颜文瑾定定的看着公治宴,黑亮的眸子此时黑沉如浓墨,“我不会委屈她做妾的。”
公治宴莫名的感觉他状态不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被他这么盯着,他头皮有些发麻,“你能不能理智一些?”
颜文瑾淡声道,“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两人没有谈拢,闹得不欢而散。
不过颜文瑾没有撇下泡在泪水里的公治菱,直接回大夏。
公治菱小时候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自闭了很长一段时间,公治宴费尽心思才将她养好,若因他再出现心理问题,后果不敢想象。
颜文瑾是看着公治菱长大的,在他眼中,公治菱就算是长大了,也始终还是那个怯怯地叫他大哥哥的小丫头。
他不能伤害这个孩子。
“敏之哥哥,皇兄给我建的公主府已经收拾好了,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
公治菱天天都来缠着颜文瑾,一会要他陪赏花,一会要他陪着读书,反正就是各种借口粘着他,而颜文瑾亦是有求必应,从不拒绝。
这让公治菱高兴不已,天天快乐得跟个小燕子是的,叽叽喳喳的别提多欢乐了。
公治宴看在眼中,不免有些忧虑。
他很清楚,颜文瑾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陪伴公治菱。
可又不舍得打断公治菱的美梦。
她的笑容是那么明媚灿烂,单纯美好,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象是回到了父皇母后尚在人世的时候。
他真的不敢想,若让她知道颜文瑾的决定,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想到她会伤心,他就想杀人。
但那人是颜文瑾。
他不能动手。
因为颜文瑾是他们兄妹的救命恩人。
当年宫变,他们兄妹在护卫们拼死保护下,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却是差点溺死在大海里,是颜文瑾出手救了他们,不然这世上,再没有公治皇室了。
公治宴站在宫墙上,看着公主轿撵旁骑马的颜文瑾,幽幽叹气。
希望他能缓点说,别让菱儿太伤心。
这一日,颜文瑾陪公治菱在公主府逛了一整日。
这一日,公治宴魂不守舍了一整日。
“皇上,公主回宫了。”
公治宴腾的起身,大步往外走,“让太医准备着。”
“是。”
进入昭庆宫前,公治宴抬头看了眼天边的约丽云霞,心中忐忑不已,“菱儿,你回来了?”
公治菱正在欣赏颜文瑾送给她的画,听到公治宴的声音,抬头甜甜的笑,“皇兄。”
见她笑得开心,公治宴先是心里一松,随即脸色大变,“哭过?”
这几日有颜文瑾陪着,她一直都很开心,没有再哭过,现在瞧着小脸水灵灵的,气色极好,而她笑容灿烂,看起来也不象是伤心的样子,但眼尾红红的,决对是哭过。
公治宴的心倏的一紧,“菱儿,难过了就哭,不要憋着。”
公治菱笑着摇摇头,“敏之哥哥说我长大了,再哭鼻子会惹人笑话的。”
听她这么说,公治宴更心疼了,“哪个敢笑话,朕砍了他!”
公治宴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他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取笑他妹子。
见他这样,公治菱拉着他衣袖摇,“皇兄,随便砍人头的是昏君,你可不能做昏君啊。”
公治宴赶忙说道,“好,菱儿说不砍就不砍。”
他接过公治菱递到手里的画,诧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敏之哥哥送我的画。”
公治宴一言难尽的看着手中所谓的画,这黑乎乎的玩意,居然是颜文瑾画的。
不是,他送菱儿一堆黑乎乎的玩意做什么?
公治菱接过画稿,小心翼翼的放好,“这是敏之哥哥的梦。”
公治宴一脸问号,“梦?”
公治菱点头,“对,这是敏之哥哥的梦。”
看她一本正经的,公治宴都不好意思吐槽,谁的梦是一片黑啊,还有,谁会画梦送给别人啊,这颜文瑾确定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想到颜文瑾,他看着公治菱的脸色,小心问道,“文瑾人呢?”
虽然他已有猜测,但还是想问清楚,果然,就见公治菱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公治宴一颗心立是提了起来。
他正准备哄人,结果公治菱并未如他所料的那般大哭,而是重新笑了起来,“敏之哥哥走了。”
“走了?”
为表示对颜文瑾的尊重,公治宴从不象监视百官那样,让人探察他的行踪,他在西洋国可以随便出入,不受限制,就是皇宫里,也是来去自由,不用交待。
所以对整个国家了如指掌的公治宴,并不知道颜文瑾人的行踪。
他虽猜测着今儿颜文瑾会向公治菱摊牌,却没料到他竟直接走了。
都不跟自己打声招呼。
公治宴气得想打人。
“嗯,敏之哥哥说,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陪我。”
公治菱忽的撅起了嘴,直把公治宴惊得心肝乱颤,就怕下一秒她会嚎啕大哭,不过她还是没哭,“怎么办啊,皇兄,敏之哥哥刚走,我就想他了。”
公治宴屏着气小声道,“你、你是不是又想去找他?”
闻言,公治菱摇头,“敏之哥哥有正事,我不能去打扰他。”
公治宴张了张嘴。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一个也不敢问,就怕触动了公治菱的伤心处,害她难过。
但瞧着她这样,又提心吊胆的,总是不踏实。
颜文瑾那臭小子到底跟菱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变得如此、如此……
自小饱读经书的公治宴,竟想不出怎么描述公治菱现在的状态。
说她不正常吧,偏她情绪稳定,不哭不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要说她正常吧,颜文瑾都走了,她竟还不哭不闹的,也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所以,那臭小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公治宴自闭了。
因为实在想不通,最后自闭了。
罢了,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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