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许还能不知道她妈什么心思吗?他又不是十岁的小孩,从她敲门进来满脸笑容开始,他就知道她张嘴要说什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
“妈,我现在忙着呢,真没时间处对象。”
“你忙,人家也有工作,也很忙,但也不耽误相处啊,你们先认识认识,处个一年半载试试看,啊?”
“一年半载?那不是耽误人家结婚吗?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人……”
江母:……
这话说的,不结婚处什么对象?就是结婚才处啊。
说话能气死人,她爸说的对,这儿子骨子里谁也看不上,如果找对象这事能找别人替,还要他干什么?
江母缓一缓:“行,这事先放放,你们这次省城招待所学习,人多吗?”
“嗯,挺多的。”
“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招待所,是你何叔叔家的女儿,你见过,叫何欣悦,你多照顾下她,听到没有!”
这次江见许翻着书,吭都不吭一声。
“听到没有!”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我要睡了。”
江母见他不耐烦了,目的也达到了,这才痛快起身,“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挂在衣柜里,你自己拿。”
“嗯嗯。”
见江母盯了他一会走了,江见许才将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腰一挺灵活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头下面枕着,望着天花板。
露出带着结实肌肉的手臂。
想起火车,他一直以为那个女同志会赖上他,不赖上他,她怎么拿户口呢?拿不到,那她不就白白吃亏了吗?哪有女孩子愿意白白吃亏的,就算拿不到户口,也会要钱或票,他经手过这样的案件,结果他等了一天,直到将人送回家,她也没提一句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提呢。
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他总觉得关于这位女同志,还有许多事,很多疑点没弄清楚,还有那张照片后面的名字……
等培训结束后,返回鹿城经过那里,他想再去看一眼……
第15章 再次见面
今天遭受的惊吓有点多,韩兴昌出去了,韩舒樱还没缓过来。
怎么?
这剧本还有她身世的情节线呢?
从韩兴昌的话里,她连猜到蒙,拼凑了身世的一个大概轮廓。
“她”在高考前,晚上去厕所不小心听到了韩兴昌夫妻对话,得知自己并不是他们亲生女儿,而是韩文昌当年在鹿城火车站拣到的一个孩子,还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这件事导致“她”第二天高考失利。
这个年代只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才会分配工作,没考上的高中生,除了结业证什么也没有,如今城里正式工作不好找,农村户口想要工作得有“门路”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把工作给你啊,尤其好工作。
所以“她”毕业后一直在家待着。
可老待着也不是事儿,加上媒婆天天上门,夫妻俩就想着她也到年纪了,不如早点嫁人吧,正好城里有人看上他们家姑娘了,找媒婆过来说媒,不但给一百五十块钱彩礼钱,还有三转一响四大件三十二条脚。
这个年代,农村姑娘嫁人有这个排场,非常体面了,是让人眼红的待遇。
只不过男方年纪稍大了些,三十一岁,不是头婚,有一个孩子,优势是城里人,还是厂里的小领导,条件不算差。
可谁知这事儿一说,这姑娘不干,求了大队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当晚拿了家里的钱,带着两件衣服,连夜跑了。
韩舒樱坐在长条凳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来是干嘛的,完成剧本!恋爱的剧本。
剧本不把她和对手戏演员往一起凑就算了。
怎么还有身世背景戏。
所以“她”跑去鹿城,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这件事也不算坏事,她有借口去鹿城了,找亲生父母这个逻辑不就有了吗?
韩舒樱并不在意亲生父母的事,这些暂时对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剧本任务,韩舒樱坐在条椅上,望着地面琢磨着,她放在一旁的行李袋不知什么时候被韩香娣,也就是养父母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给打开了。
只听见韩香娣惊讶、惊喜地叫了一声:“妈!有烤鸡!还有麻花!”
韩舒樱心里“嗯?”见便宜妹妹从包里将吃的取出来。
烤鸡麻花?
行李包一路上江公安拿的,估计是他装进去的吧。
江公安这个人,有时候对她挺好的,当然,前提是别触碰到他那公安职业的底线,说审你就审你,审你时的眼神冷漠到鬼都能吓跑了,害她多次想双手抱头蹲下……
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穿到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大部分都是江公安带给她的,但难得有个人想着你,给你装点吃的,能不感动吗?
韩舒樱觉着,她还是收回江公安就是一代黄世仁这句话好了。
她对吃的没什么执着,坐在长条椅上没有动,不至于做出跟个十几岁小女孩争抢吃食这种事,太掉粉了。直到韩香娣从里面摸出一个银制项链,她“呀”了一声,握在手里。
韩舒樱才起身一下子将项链拿了过来,这个可不能丢,她总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深意,随手戴在自己脖子上。
韩香娣见状撇了撇嘴,从包里又掏出一条裙子,大惊小怪道:“这么短的裙子!穿上不露屁股蛋儿吗!”
便宜妹妹对短裙没兴趣,扔回包里,拿着烤鸡麻花跑了出去,跑出去时,韩舒樱看到她对着麻花咬了一大口。
那一刻,韩舒樱感觉到这鸡飞狗跳的日子,看来不会太平静。
她望着周围黑乎乎房间的摆置,将行李包丢在那儿。
出去时听到对门房间养母和女儿正在急抢烤鸡。
“你个馋嘴丫头,你全吃了你弟吃什么?这可是十八块钱呢!”
“妈,还有那么多呢,给我吃一口……”
“不行,我收进柜子里,哪能让你一下子吃了,等你弟宝儿回来,再分你一块。”
“啊妈!你好偏心啊!爸对大姐好,让她读书,你对弟弟好,好东西都给他吃,只有我两头不靠,你们偏心!”
“我偏心?我是你妈,你姐能读到高中,你呢,上了两年初中就不念了,是我不让你念的?是你自己没出息……”
“呜呜,你不是说读书没用浪费钱,早晚要嫁人。”
韩舒樱转身出去了。
心里腹诽,剧本没完成多少,阻碍倒是多了不少,现实她演艺事业刚刚开始,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她好不容易才在众小花中闯出一条血路,还想多干两年呢……
可完成剧本的第一步就卡住了,没钱。
全身上下,身无分文。
真要命!
看这家庭状况也不富裕,想存到去鹿城的车票钱,难。
还有另一个难题,就是证明信……
饭得一口口吃,事儿得一件件解决。
她顺着土胚房后面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人,手里还拿了一小块麻花在吃,是那个便宜妹妹韩香娣。
见被姐姐发现了,她快走两步跟上来。
“姐,你不会还想逃婚吧?你放心好了,这回你是别想偷到钱了,我悄悄告诉你,妈把所有钱都藏起来了,你一分钱都找不着。”
韩舒樱:不用说也想得到。
“还有大队那边爸也打过招呼,你再去开介绍信,可开不出来了,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她手指掐着一块麻花,笑嘻嘻道。
韩舒樱那个烦呀,就像只苍蝇在头顶嗡嗡嗡,难道这些她不知道吗?她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吗!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香娣吃着麻花道:“妈给我麻花让我跟着你,不,是让我看!着!你!妈可说一百五十块钱呢,还有三转一响,怎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
韩舒樱已经没怒气了,撇撇嘴往外走,所有路都堵死了,还弄个尾巴寸步不离跟着她,几乎被人拿住了命脉。
在这种近乎死局的状况下,怎么才能翻转呢?一丝完成剧本的生机在哪儿呢?
“哎姐,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他是谁呀?”
韩舒樱烦着呢,装没听见,实在不行熟悉熟悉路,可跑又能跑哪里去呢?她可不想再回收容所。
前面河边几个村民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全都瘦瘦的皮包骨。他们见到韩舒樱姐妹俩,不但窃窃私语,眼神还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韩舒樱觉得有问题,仔细看这些人,讲什么呢?
韩香娣麻花吃完了,美美地擦了擦嘴:“姐,你这次可出大风头了,走了第一天爸还替你瞒着呢,结果妈找去大队,现在咱们大队的人都知道你跑了的事儿,她们说你跟男人私奔了,在外面给人当破鞋,现在外面犯了事,被公安给逮回来……”
韩舒樱:!
什么东西?
她嘴角抽搐,这八卦淫民的嘴啊,古今未变,八卦淫民的瓜啊,全靠编,嘴嘴相传。
要不是她在娱乐圈曾被对家黑公关发过几天几夜黑通稿,拥有过死去活来强大的心脏和厚厚的脸皮,她都能气得蹦起来,怎么都穿了,还有人黑她!
这日子明明过得清汤寡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造谣倒是造得风生水起……
说她同时交往八个男朋友?男女通吃,她何德何能啊?谁会知道她虽然外表艳丽,一舞蹈一群人嗷嗷叫,说有性张力,但其实她还是一朵清纯的小白花,从小被各种艳门吓到,使她进入娱乐圈一直不敢交男朋友,生怕被人算计了,没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
现在倒好,穿过来成破鞋了。
“你挺开心哈?”韩舒樱学着江公安的语气道:“小妹儿,姐教你个乖,以后你再遇上背后这么说你姐的人,你一定要帮你姐解释,说明事实,还你姐清白,懂吗?你要解释说,才不是呢,我姐是坐错车被公安发现送回来,没有跟人私奔这回事,更不是破鞋,我姐清清白白,不信你们去找公安问。”
“噫,我才不要给你解释,是你自己跑的,关我什么事?”
“你想,你姐要是破鞋,你就是破鞋的妹妹,你姐名声臭了,大不了嫁个一般的人家,可你呢?作为破鞋的妹妹,你的名声同样也臭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也是破鞋,你还找不找对象了?还想不想嫁好人家了?”
韩舒樱点着她的脑门说:“小妹妹,你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
韩香娣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天天在农村家里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大姐和弟弟之间夹缝生存,爸爸看重大姐,妈妈最爱幺儿,她一个老二,还是个女孩最不受重视,天天想的事就是讨好父母,多争取自己的东西,顺便两边打压一下,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这还属于聪明孩子,不聪明的只能老实被打压。
如今听大姐这么一说,韩香娣嘴的麻花都不香了,只见这个便宜妹妹眼圈红了,一跺脚,留下三个字:“都怪你!”然后飞快跑去那边到处跟人解释。
终于没人打扰了,韩舒樱呼气。
她站在路边遥望樱桃村秋日景色,蜿蜒的小路,袅袅的炊烟,阳光透过云层,撒在那片广袤的田野上……
好像影片里经典开头定格。
诗意盈怀,意远悠长。
可这不是诗,也不是电影,就算电影,也是后期一帧帧剪辑出来,现实生活永远都是鸡毛零碎,她有必须完成的事,根本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她打听过了,从这边到鹿城光火车票就要八块五。
这个年代八块五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农民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一来一回就是半个月的收入。
上哪凑钱呢。
望了眼右下角的剧本,它就像条离了水的鱼,蹦Q不了几天的样子,她总有种错觉,虽然她拿得是恋爱剧本,但总觉得剧本错了,按心境来说,她好似拿的是绝地求生的剧本,一颗心怎么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这个年代,农村竟然没有钟表!想看时间只有抬头看太阳。
这是什么原始世界吗?
下午四点,太阳落山前,她见到了这个家里放学归来的小弟,十一岁,叫韩宝,从名字就可以感受到那股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的宝贝劲儿,韩舒樱是独生女,这位韩宝,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某种程度也可以称作独生子。
又黑又皮,不高兴喜欢吼叫,韩舒樱直接无视他,小屁孩一个。
韩宝一回来,养母又是抱又是摸头,还避着人偷摸地喂他肉吃。
女儿可没有这待遇,韩香娣这个亲生女儿,想吃块肉都得又哭又闹才能从她妈手里要出一块,从韩香娣的名字也能看出,这个家多期盼儿子降生。
可就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竟然会让养女念完高中,是不是对养女太好了些?
念头一闪而过,没有细想。
农村一天两顿饭,一般人家会赶在四点太阳落山前开火做饭,趁着光亮把饭吃了,这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还在用煤油灯。
看着桌上那盏还没点燃的煤油灯罩,她大开眼界。
她现在还不太了解这家人的情况,决定低调些,先融入她们,省得他们怀疑,生出什么事儿来。
堂屋放着一张八仙桌,全是时光的痕迹。
饭菜简单,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很简陋,一小盆红薯粥,这个时代调料匮乏,只有醋和盐,所以桌上唯一的菜就是咸菜。
以往会有个苦兮兮的野菜汤,但今天里面加了几块烤鸡肉,野菜汤上面飘着一层诱人的油花。
这对韩香娣姐弟俩来说,是肉!一上桌两人开抢,被养母李绢一人一筷子打了回去。
汤里只放了几块肉,最后捞了捞,挑了块肉多的给了韩宝,又挑了块给了韩香娣,最后在韩兴昌的咳嗽下,她不情不愿地找了块肉少的分给韩舒樱。
“自己在外面花着家里的钱吃饱喝足了,还吃什么肉。”
韩舒樱:……
这养母的嘴,也就比江公安差点。
“烤鸡可不是我买的,是公安同志买的。”要不是跟这些人撕扯鸡肉的样子太难看,她高低得跟她们掰扯掰扯。
“人家凭什么给你买烤鸡,买麻花?你自己嘴馋买好东西吃,还推到人家公安同志身上了,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了?真要香饽饽,他干啥给你送回家来?怎么不把你娶家里头?”
她收回前言,这婆娘比江公安还会怼人呢。
李绢给姐弟分饭:“吃,这就是用我们家钱买的,是我们家的东西。”
“有些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读了两年书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还跑去鹿城,你就是被遗……”
“你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旁边韩兴昌用筷子猛敲一下桌子,吓了韩舒樱一跳,其它人倒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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