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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淡绿——勖力【完结】

时间:2024-07-04 17:23:23  作者:勖力【完结】
  栗清圆把三文鱼和猪排搁到流理台上,轻描淡写地拆穿了他们,“没事他不会打到座机上找你。”
  “嗯。他老头子今天过寿,想请我过去吃饭的。”
  栗清圆一时沉默着。
  冯镜衡笑着看她,来伸手摸她脸的时候,她不无骄矜地撇了下。三文鱼和猪排也暂时不想处理了,泡了杯热美式,便想去健身室里慢跑个二十分钟去了。
  锅里的水煮滚开,看火的人一时不察,已经扑溢出来,冯镜衡手忙脚乱地揭开锅,再拧小了火。饶是如此,灶台上还是扑了一圈水渍。
  厨房里,一时清香的糯米味。
  栗清圆就这么隔岸观火着,等到灶台前的人勉强擦干净战场,她才慢悠悠来了句,“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
  “人要去做自己擅长的事。”
  栗清圆的二十分钟慢跑都没跑完,冯镜衡过来问她,那锅粥再煮一刻钟差不多了吧。
  她可有可无地嗯一声。
  门口的人,看着她运动完。从跑步机上下来,栗清圆实在跑不动了,两条腿灌铅般地重。
  她往门口来的时候,问看粥的人,不去看着,待会又扑了怎么办。
  笨拙的人一次失误经验足以总结出教训。他伸手来拦这一大早就不痛快甩脸子的人,拿手臂挡她,“谁招你了?”
  “老天爷。”
  冯镜衡笑着凑近她,“啊,原来我是你的老天爷啊。”
  栗清圆手里还端着杯咖啡,不想同他嬉闹,“鬼天气已经够人烦的,你就别再烦了。”
  冯镜衡夺过她的杯子,呷一口,最后随手搁边上的窗台沿上了,叫她空腹少喝这些,待会粥好了,先吃点热的顺顺。
  “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安排。”
  “嗯。那个榨菜头留点给我。”
  栗清圆听他这话,眉眼冷淡地投他一眼。
  冯镜衡像似已经做好决定,或者,正如她说得那样,他要去做他擅长的事了。
  “对不起,昨晚还说弹性办公。但是,老头那边临时有变,他今天要见一个预案的大客户。项目涉及一个地标商圈和一个文化中心,圆圆,我这段时间和老头闹了点矛盾,我没冲他低头,他便也什么进程也不亲自跟我讲了,凡事透过我助手。今天闹这么一出,也是给我下马威。山就在那,楼也会起,事情我不做,总会有人去做。”
  栗清圆听明白了点什么,“和你昨晚说的生意有关?”
  “不。那笔生意比起老头这个,杯水车薪。”
  “那你去吧。”栗清圆毫无疑问。
  冯镜衡看着她,“如果,我是说……”
  “我不想你后悔,也不想承担你为了我而后悔的风险。冯镜衡,我从小就很鄙夷一些偶像剧或者小说里,为了和另一半能在同一个大学,什么最后一道大题会做而不做的桥段。简直可笑极了,这一点都不浪漫,甚至究极愚蠢。凡事读过书的人都该知道,你轻蔑命运的公允,就会被命运戏弄回头。”
  “所以,当我被别人控诉精致利己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比起做绝对正确的事,也许绝不后悔才是成年人应有的态度。”
  冯镜衡某一刻甚至可以遥想到多年以后,他们无端在某个商务研判席上遇到,某位栗姓译员小姐全程并不配合她的雇主,大家问起缘故,雇主承认彼此曾经交往过一阵。
  栗小姐一定会云淡风轻来一句,是的,曾经过,但早已过去。翻篇不谈。
  即便这样,他依旧要狠狠鄙夷那位姓季的,也确实,因为栗清圆注定不会成为谁的附属品,“大丈夫”卑劣地想拥有“小女人”的时候,她是不合格的。她绝不谄媚任何人,即便她那样毫不掩饰地冲着你说,她想要。
  杭天过来接冯镜衡的时候,外面落雨不停。
  冯镜衡坐在沙发上穿袜子。栗清圆甚至关怀起杭天来,因为后者一路进院子的时候没撑伞,衣肩上全是雨。
  栗清圆拿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杭天擦,也若有其事地问他,今天是他父亲过寿吗?
  杭天冲栗小姐笑了笑,是呀。
  冯镜衡哼一声,“她当我骗她呢。”
  杭天作证,“真是。只是天公不作美,下雨咧,烦死了。”
  栗清圆反过来还要怪冯镜衡,“那人家爸爸都过生日了,你为什么还要人家来接你啊。”
  “接完我,不影响他回头陪他老头过寿啊。”
  “资本家。”
  杭天听着发笑。“因为在乡下办家宴,又不用我操半分心咯,我中午回去吃现成的。”
  正说着话呢,庄园别墅这头的管家按门铃过来,依照冯先生的意思,帮他兑了些人民币,套在一个喜庆的红包袋里。
  冯镜衡甚至都没沾手,径直叫杭天拿过去,“带给你家老头。就说我人虽然没到,但是心意到了啊。”
  穿袜子的人,穿好一只,才发现另一只不是配套的一双。嘴里喊着圆圆,“你过来看。”
  栗清圆当着外人的面,多少有点尴尬,因为袜子确实是她拿给他的。还反过来怪他,行李袋里堆在一块。
  预备出门的人,临走,还要和他的爱人撒娇一阵。他指指他的左脚,和右手上另一只袜子,求助爱人,你总要帮我把他们配对起来才行啊。
  栗小姐嘴上说着烦死了,难怪今天会下雨。依旧去房里帮他把袜子拿了出来。
  杭天看在眼里,毫不夸张,他父母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也不过如是了。
  冯镜衡穿戴好了,很是郑重地问了一句身边人,“我去了,你中午怎么办?”
  “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我管谁啊。”
  栗清圆有点洋相,拿手里的袜子打了他一下。
  很明显,栗小姐私底下同老板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矜持。杭天识趣,才预备出去等冯镜衡的。
  只听冯镜衡道:“你带她回去吃饭方便吗?”
  杭天有点意外,“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栗小姐愿意去吗?”
  冯镜衡偏头过来看栗清圆,“去么?那种乡下家宴实际上比酒店那些有滋味,坐在朋友桌上,不必谁管谁的。”
  栗清圆对乡下的那种流水席并不排斥,甚至她其实更爱吃那种氛围里的热闹与地气。但是,杭家她谁都不认识,怎么去。才要拒绝的,冯镜衡来一句,“我中午赶过去。”
  栗清圆看他一眼,看到他认真颔首的样子,“你高兴去,我就赶过去。”
  “那你父亲那头呢?”
  “谈完正事正好可以溜。再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过了。不必和他一桌吃饭了。”
  栗清圆伸手来给他拨正领带结。
  冯镜衡握着她的手,“正好见见杭天的妈妈。她老好奇你了。”
  “好奇我什么啊?”
  “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害我病一场啊。”
  栗清圆一时沉默,冯镜衡便知道她这是默认了。默认他如果去,她就可以去。
  杭天倒是有点措手不及。因为确实他父母想请冯镜衡的,他了解老板今天的行程,甚至都没张口。结果这位主为了哄女朋友倒是歪打正着地答应去了。
  临走前,冯镜衡再三叮嘱杭天,提前来接圆圆,再叫你妈安排一桌年轻人坐一块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要特殊。
  她就是去吃饭的,不应酬不交际。半大不大小孩那桌最好!
  杭天怎么能听不出最后一句是句玩笑话呢。揶揄老板,“我给你老婆安排到小孩那桌,你进了门不得把我家给扬了。”
  “知道就好。”冯镜衡冒着雨上了车,想起什么,“你喊祝希悦来呢,叫祝希悦一起,陪圆圆说说话,有那个冒失鬼在,也热闹点。”
  杭天一面发动车子,一面继续挖苦道:“知道的是我老头子过寿,不知道的以为冯先生娶新娘子呢。”
  冯镜衡同助手玩笑,“嗯,借你吉言了。”
  杭天说回栗小姐头上,“她愿意去那样的场合,我确实是意外的。”
  后座上的人闭目养神的态度,出口的话却是笃定的,无间的,“她只是不擅交际,中式团圆的热闹,她是喜欢的。感兴趣去身临其境,但是不能成为主人,爱热闹却又怕热闹扑了她。”
  杭天恍然大悟。
  *
  冯钊明今日设早午间的迎宾茶招待唐受钺。
  主要唐某人这几日在调整时差,他再三言明谢绝正式宴席。
  冯家作东。冯钊明谈桩生意,还不至于要把两个儿子都拴在裤腰带上,且今日汪春申也到场。冯钊明在家里就与妻子通过气了,他还是要点将老二的。
  虞小年同他好声规劝,爷俩没有隔夜仇。她也不敢贸然打电话给栗小姐,但是虞小年很知道,这个世上怕也只有人家能劝得住老二。
  冯钊明却笃定,老二不会甘心的,他即便为了来会会唐受钺也得到场。
  虞小年发愁,她跟老冯交个底,你别小瞧了男人的愧疚心啊,他越觉得愧疚人家圆圆,他就陷得越深。我不是吓唬你,这门亲成不了,你看着吧,他能把全天下的女人都嫌出个狗屎烂臭。
  冯钊明:狗屎烂臭的是他。他还好意思嫌人家。
  虞小年想着娘家大嫂也快来了,一时心血来潮,问老冯,你说借着我大嫂的名头去栗家提亲,是不是有点土啊?
  冯钊明稀奇得不行,反问妻子,你怎么就想通了呢。
  虞小年没什么通不通。只叹苦气,我现在反而巴不得他们板上钉钉倒好了。我哪还有脸见袁家啊。袁家那老婆,看到我,恨不得把我嚼了吃了。
  你家老二你还不知道啊,告诉你,好好爱屋及乌,没准才是招安大计。
  冯钊明这头安排着见唐家的主事人谈土地受让的事,虞小年这里琢磨着,实在不行,要不要正式请一请栗家父母呢。
  *
  柏榕酒店顶楼,冯镜衡一方最后到的。
  包厢正是挂着那幅汪春申亲作雪夜图的那间。杭天推开门,后面的某人脱了外面黑色风衣,交给助手,也知会他,先回去吧。
  厢里坐着的三位俱是长辈。冯镜衡踱步进来,先是检讨自己,叫诸位久等了。
  “主要是唐先生贵人事忙,不曾想到,我父亲这头联络到这么痛快。”
  不等冯钊明介绍,边上的汪春申先开口了,“这位是冯先生的二公子。”
  唐受钺五十开外,梳着一丝不苟的绅士三七开,文质彬彬,人生得清瘦,但也看得出来,年少的时候有副端正挺拔的筋骨。
  他们已经开席,冯先生会前也交代过了,小儿子会过来,他们一面吃一面等。唐某人慢条斯理就着餐巾吐出个蜜枣的核,再饮一口茶,微微颔首。
  冯镜衡并没有与对方握手的态度,只是客套陈情自己的姓名,唐受钺是上宾,却说了主人的话,“坐。”
  汪春申的身体早已一盏茶的凝神都坐不住了。他没一会儿,也自觉挪到边上的沙发上去了,咳得不行。
  唐受钺当初亲自捧他汪某人出道,即便后者避世这么多年,难得,他肯为了别人再联络到他。冯家再家大业大,他唐受钺再式微,还不至于真的要数典忘祖。昨晚,他与汪密谈,唐受钺听出来点什么,这些年,真正接济潦倒汪春申的不是冯钊明,却是他的小儿子。
  汪春申这个孤僻的人,他全程牢固的口风,只为了一人背书。那便是冯镜衡。
  他冲唐受钺保证,与老冯做生意你或许没什么赚头,与小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唐先生,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没必要一个将死之人,来掺和你们商人的猜疑、倾轧。
  唐受钺便再问:你这么保冯镜衡,图什么?
  汪春申晦涩地沉默后,一语中的,我要把我的儿子托付给他。
  唐受钺狐疑,其他人都不行?
  汪春申:不行。
  唐受钺:他拿什么取胜你这么大的信任的?
  汪春申:人品。以及,他未来的太太是我故人的孩子。
  至此,唐受钺才答应了冯家的会面。
  席上没有百分百敲定那块地王的转让,但是唐也确实透露出他资金链断流的窘迫。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全权割让的态度,而是希望以合作资方的身份来看看冯家这个项目的蓝图。
  唐受钺也钦点了这个项目他指定的接洽人,他说笑的口吻,“我想冯先生带您的小儿子来也正是这个意思。不为别的,一来他有汪老师呕心沥血的背书;二来,二公子很合我眼缘。我喜欢有反骨的人,君子和而不同,即便父与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冯钊明丝毫不觉得冒犯,笑着来问唐某人,“哪里叫你看穿了呢?”
  “小冯先生一进门就两顶高帽子,你一顶我一顶,却把自己迟到摘得干干净。很显然,他事先不知情。一身的风雨也证明着他赶得匆忙。”
  冯镜衡以茶代酒,略拱手敬敬唐受钺,“唐先生多虑了,我和我们家老头吵吵拍桌子的时候,您还没见到呢。实在是昨晚应酬晚了,手机静音,助手几番联络我不上,出发前在女朋友那,又吃了排头。”
  唐受钺听老汪说,冯镜衡未来太太是他故人的孩子。交情不浅的样子,便多嘴问了句,“为什么呢?”
  “说到没有做到。虚伪狡诈一通骂名呗。”
  边上的汪春申不禁朝冯镜衡这看一眼。
  唐受钺觉得有趣,不是别人的家务事多新鲜,而是这样敢言敢辩甚至丝毫不怕露怯的二代目比他见过的那些端着架子绕得你云山雾里的,鲜活务实多了。
  正务暂时告一段落。说起墙上这幅雪夜图,唐受钺问汪春申,这幅是什么时候画的?
  原作作者站在立轴画下,几分恍如隔世般。即便钤印落款清清楚楚,但是笔者刻意隐去了具体年限。
  最后转头来,朝冯镜衡道:“这是那年帮你们冯家画画那边,多余的一些高丽皮纸,偶得心情记一雪夜于扬州。”
  提到一地名,冯镜衡即刻明白了画中的两个意像夜奔的人是谁。
  他想到那晚,栗清圆仰头看这幅画许久。也许,冥冥之中,她真的看到了她小舅。
  唐受钺这些日子都下榻在这家酒店,为了联络方便,他与冯镜衡交换了电话。
  冯镜衡也言明道,唐先生调整好时差,他再做东请唐总尝尝淮扬菜或者苏帮菜。
  唐受钺父亲新加坡人,母亲是上海人。他即便没有中国籍,但是骨子里随他母亲,眷恋母亲生长的这片土地。
  他问冯镜衡,怎么知道他会爱淮扬菜还是苏帮菜的。
  冯镜衡道:“您吐的那个蜜枣,我曾经戏言过,就是饿死的人,吃这个能作还魂丹,换我,我宁愿还是别活过来了。”
  唐受钺不觉得,甚至还觉得很有滋味。
  早午茶会晤短暂聚首短暂结束了。冯镜衡代表他父亲,送唐某人回房休息。
  他再折回下楼。冯钊明今日差遣的是程乾微,他要单独再请汪春申,冯镜衡冷淡出口,他中午还有约,你们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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