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当真?”皇帝老爷子有点不相信。
“李御医现在还在天牢之中,皇上若是不信,您可以亲自审问。还有,当初战北宸的母妃之死,妾身知道,您一直将这笔账算在臣妾头上。
您不知道吧,这主意是皇后出的!她也有份儿!她也嫉妒您专宠那妖妃,唯恐战北宸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穆贵妃滔滔不绝,将皇后这几年里所犯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皇帝老爷子告状。
殿外的太子面色都青了。
他没有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穆贵妃最后图穷匕见,竟然跟疯狗一般,胡乱咬人。
这些年里,穆贵妃与皇后积怨颇深,水火不容,皇后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势必要临死拉一个垫背的,将皇后一党一并拖下水。
皇帝现在正在盛怒之中,没有他的传召,太子与皇后也不敢入内辩解。只是大汗淋漓,面如土色。
旁人或者幸灾乐祸,或者提心吊胆,面上表情丰富多彩。
这些人里,最放轻松的,还是战承谨。
别人都立在院中,屏息敛神,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他,懒洋洋地斜靠在树上,偷偷地从袖子里摸出炒熟的干果,将皮儿丢得脚下四处都是。
这几天大牢里的磨练,非但没有让他上进起来,反倒更加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地摆烂了。
唉,并非每一面鼓都适合重锤敲,一锤子下去,没准儿就漏了。
大家谁也不吱声。
后来,穆贵妃与战承浔被带了下去。
皇帝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一盏茶,消了肚子里的火气。第一个叫进去的人,不是太子与皇后,而是沈清歌。
大家都有些吃惊,不明白皇帝老爷子为何会第一个宣召她。
沈清歌心里也直敲鼓,毕竟老爷子心里的火还在腾腾地窜呢。自己一句话不对,没准儿就给重新点燃了。
第一个炮灰。
进了大殿,皇帝老爷子正背着身负手而立,垂眸盯着跟前博古架上的两个青瓷花盆,浑身笼罩着高处不胜寒的孤冷。
两盆花,一盆乃是垂枝兰花,初绽蓓蕾,暖暖的鹅黄色。另一盆,不过是刚刚萌芽。尖尖嫩绿挺拔,瞧着有些像姜芽。
但应当不是吧?皇帝老爷子如此高雅,能入了他的眼的,必然是名贵花草。
听到她的脚步声,皇帝老爷子也不回头,幽幽地道:“老三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说怎么会做出这样龌龊卑劣的事情呢?”
沈清歌默了默:“就像三王爷自己所说的,这是心结。当初穆贵妃假如能及时给予心理疏导,或许能避免这些悲剧的发生。”
皇帝老爷子牙根紧了紧:“当年穆贵妃做局诬陷小九母妃清白,令她不得不含冤自尽以证清白。那个时候,朕就不应当留下这个祸害!
当时顾虑太多,唯恐朝堂动荡不安,朕养虎为患,致使穆家人祸害黎民百姓,也毁了朕的三儿子!朕有责任啊。”
沈清歌没吭声。从皇帝老爷子与战承浔的话里,她隐约猜度出来了,战北宸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
穆贵妃做局陷害战北宸的母妃,应当就是男女私情之事。
老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战北宸的母妃是被冤枉的,但因为初登大宝,忌惮着穆家的权势,不敢处置穆贵妃,还自己女人一个清白。
就这样,让战北宸的母妃背负了二十多年的骂名,更是让战北宸一直扛着杂种的名号,受尽屈辱。
或许,皇帝是真有什么苦衷;或许,他真是迫不得已;或许,他私下里也曾疼爱过战北宸;或许,他是为了保护战北宸,才对他恶声恶气;但是,这一切,对战北宸都多么的不公平啊!
若非战北宸坚强,若非战北宸努力,若非......
难以想象,战北宸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扛过来的。如此黑沉的阴霾之下长大的男子,却难能可贵的,重情重义,心里住进了小太阳。
并且,他多么容易满足啊,皇帝的几句肯定与赞誉,就能令他瞬间释然,眉眼之间都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心疼,沈清歌心里是满满的心疼。对皇帝老爷子多少有了怨言。
说白了,这个老头子,或许真能算得上是一代明主,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好丈夫,与好父亲!
犯不着违心劝慰他,但也不能附和,所以,沈清歌一句话也没有吭。
皇帝老爷子心情十分不好:“你说,朕应当怎么处置老三?”
这话问的,让自己怎么回答?故意挖坑让自己往里跳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清歌不太懂,不敢妄议。”
“其他罪行倒是微不足道,但养兵,贪污,都是重罪,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沈清歌不懂长安律法,但是却听得懂皇帝老爷子的话外之意。
养兵,贪污,唯独却将极恶劣的拍花贼一案忽略了过去。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拍花一案在皇帝的眼里却是微不足道的,顶多就是品行不端。但是却最能引起人神共愤,百姓痛恨。
当然,也最能令皇家颜面扫地。
皇帝老爷子要脸面,更不想引起民愤,不想将此事张扬出去。
反正,此案已经有了替罪羊,只要沈清歌与战北宸不张扬,也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皇帝老爷子看似在征求沈清歌的意见,其实就是在下令,让她识相。
沈清歌不服气也要服气:“反正,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能令长安百姓心服口服就好。”
皇帝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老七在朕的面前,曾对你赞誉有加,说你有学问,有见地。”
沈清歌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过滤了两三遍,也没有明白老爷子这话的用意。只客气了一句:“七王爷博古通今,经天纬地,能得他的赞誉,清歌诚惶诚恐。”
“那你觉得,他与小九,谁更胜一筹?”
妈呀,老爷子今天怎么尽给自己出难题?九转十八弯,考个状元都没自己这么难。
第364章 皇帝老爷子的赏赐
沈清歌小心看老爷子面色,见他历经这场变故,面上却云淡风轻,并没有什么怒气。想来这一场风暴,他心里应当已经酝酿了很久。
于是胆子逐渐大了一些:“老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皇上您这样问我,我自然是觉得九王爷最好。”
皇帝老爷子丝毫也不意外:“看样子,你是选择了小九。”
沈清歌耸耸肩:“皇上您也知道,十王爷早就已经心有所属,我不能厚颜无耻地掺和一脚,拆散人家俩人。”
“你上次不是问朕,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吗?假如有呢?”
沈清歌摇头:“算了,通过三王爷这事儿,我觉得吧,嫁人有风险,选择需谨慎,我跟九王爷熟了比较好下手,就凑活着吧。”
皇帝老爷子一挑眉:“怎么?嫁给老九还委屈了你了?”
沈清歌瘪瘪嘴,心里小心翼翼,面上却装作玩笑:“也不算是委屈吧,那天七王爷纳征,可是风风光光地从我跟前过的,那排场,那风光,那聘礼......”
皇帝老爷子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脸皮真厚,哪有妇人自己跟夫家讨价还价谈聘礼的?”
沈清歌见他并未动怒,“嘿嘿”一笑:“九王府这么穷,我能不想得长远一点吗?”
“九王府穷?”皇帝老爷子不满地哼了哼:“真当这些年朕对小九不闻不问吗?想要聘礼,去找他战北宸敲竹杠去,别难为我这个穷苦老人家。”
沈清歌低头吐吐舌头,见好就收。
皇帝跟前,贪什么便宜啊,能保命就好。
毕竟自己利用太后的空白懿旨,给战承浔挖坑之事,老爷子没跟自己计较,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皇帝没好气地道:“去吧,将老九叫进来。”
沈清歌麻溜地就出去了。
门外,战北宸眸子亮亮的,似乎有漫天繁星在眸底闪烁一般。
见到沈清歌,立即上前一步,薄唇抿了抿,一脸的激动,一把就拽住了她的手,捏得很紧。
“你,你答应了?”
沈清歌瞥了他一眼:“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跟父皇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沈清歌哼了哼:“放手啊,这么多人,不怕被人笑话。”
“不放。”战北宸斩钉截铁。
“你害不害臊?”
“不害臊。”
“你再这样,我可反悔了。”
“那我去找沈将军谈谈这聘礼的事情,早点定下来,免得你反悔。”
沈清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事儿要紧,父皇叫你进去呢。”
战北宸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那你等我。”
废话,没有皇帝老爷子发话,我敢擅自离开吗?
战北宸欢喜地进了大殿。
沈清歌支棱着耳朵,里面人平心静气说话的声音外面压根听不到,可见战北宸这家伙听力有多灵敏。
战承谨凑到跟前来:“我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沈清歌叹气:“你父皇现在是一脑门子官司,没想到,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是受宠若惊啊。”
战承谨“嘿嘿”一笑:“那肯定是因为,你是他的心腹大患,不早点将你处理了,他无法安心。”
沈清歌撇嘴:“我做了啥人神共愤的事情,碍了他的眼了吗?”
战承谨高深莫测地摇头:“你不懂,在皇家,儿女私情也是朝堂大事。就比如我......唉,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应付过关。”
沈清歌有些诧异:“花家一案已经平反,皇上应当不会再反对你与花无箴了吧?”
战承谨摇头:“没准儿,虽说花家冤情大白天下,但是花无箴如今就是个毫无背景的孤女,还是比不过那个国公府的二郡主啊。
如今你与九哥重归旧好,那二郡主岂不又成了我的烫手山芋?”
沈清歌抿嘴儿一笑:“那我爱莫能助了。你跟那二郡主挺有缘分的,上次若非我多事儿打扰了你们酒后乱性,你也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滚!”
“好的。”
大殿殿门打开,战北宸怀里抱着一盆花走了出来,容光焕发,眉眼飞扬,冲着沈清歌咧嘴傻笑,洋溢着满足与欢喜。
怀里抱着的,正是那盆垂枝兰花。
沈清歌有些诧异:“你抱着这个做什么?”
“父皇赏赐的,你我的新婚贺礼。”
他的声音有些雀跃,恰到好处的,大家都能听到。
沈清歌有点嫌弃。低低地道:“他也真不是一般的小气,一盆花就将你这个傻小子打发了。”
“这叫投其所好,无论是否贵重,喜欢就好。”
然后转身:“七哥,十弟,父皇叫你们进去。”
战承遇面色不太好看,望着战北宸怀里那盆垂枝兰花,抿了抿薄唇,低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晦暗,低垂着头,进了大殿。
战承谨跟随在他的身后。
沈清歌目送着战承遇一尘不染的白衣消失在殿门之中,微蹙了眉尖:“他瞧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国公府已经退婚,还不值得高兴吗?”
战北宸微勾了唇角:“谋划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了,怎会不高兴?”
“什么意思?”
战北宸笑笑:“那个郑秀才家境虽说不错,但是并不殷实,他哪里来的银子置办那一身寸锦寸金的行头?
他头上玉簪,还有腰间压袍的玉佩,全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皇家贡品。大郡主好歹也是见多识广,他平日里若是穿戴寒酸,大郡主能不怀疑?”
沈清歌心里一震:“你的意思是说?”
战北宸笃定地点头。
沈清歌顿时恍然大悟。
就说大郡主与郑秀才的事情,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巧合?
郑秀才竟然是受了战承遇的指使,假借战承遇的身份,故意接近大郡主,让她与自己幽会。
再然后,故意让自己撞破。
如此一来,战承遇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了大郡主的婚。
以前,只觉得战承遇温润儒雅,如云中白鹤,应当是磊落光明的谦谦君子。
没想到,为了达成目的,他竟然也会不择手段。
沈清歌一时间咋舌:“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我还一直在心里纠结,有负罪感,犹豫大郡主的事情是否应当告诉他知道。”
“薛国公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能被蒙蔽一时,等突然缓过神来,也就隐约明白有哪里不对了。所以才会主动进宫向着父皇请求退婚。
这一招,算是退而求其次,淑妃娘娘原本就有意替七哥拉拢国公府,如今他与大郡主的婚事作罢,二郡主与十弟的事情估计要被旧事重提。”
所以,战承谨这娃,岂不难逃此劫?难怪他适才愁容满面的。
第365章 大结局
一会儿,战承遇出来,与战北宸一样,怀里抱了一个花盆,正是那盆沈清歌觉得像极了姜芽的玩意儿。
战承遇望着战北宸怀里那一盆兰花,道了一声“恭喜。”
战北宸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是不是也应当恭喜七哥你呢?”
战承遇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抱着花盆的手骨节泛白,微微轻颤。然后一言不发地与沈清歌擦肩而过,黯然地出宫去了。
一袭白衣随风舒卷,显得他的背影,竟然也平添了几分孤凉。
沈清歌也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该不会,他抱着的那个花盆,也是皇上送的新婚贺礼吧?”
战北宸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有可能。”
战承谨随后从大殿里出来,难得的,竟然一改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十分正经。
他径直走到沈清歌的面前,幽幽地道:“九嫂,父皇已经答应我与花无箴的婚事了。”
沈清歌顿时喜形于色:“那恭喜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我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七哥主动答应了国公府二郡主的婚事。”
“啊?”沈清歌有些意外。
战承谨苦笑一声:“七哥说,反正无论娶谁,于他而言也是将就,他索性不如成全了我,希望我所娶即所爱。
我突然觉得,有一点负疚感。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不断惹祸,七哥替我周全,让我可以放肆地任性妄为,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沈清歌默了默,安慰道:“二郡主可比那个大郡主有趣多了,日久生情,兴许,能令七王爷心动呢?”
战承谨摇头:“七哥说,他是第一次鼓足勇气为自己争取幸福,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应当,战承遇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了吧?否则,战承遇也不会这样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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