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干系着呢。”东方暻担忧什么。谷秀娘听懂。
“要不,夫君想法子调任。也不掬着神京城当差。去外面避几年的风头也好。”谷秀娘提议道。
“真离开神京城, 爹怎么办?渭儿怎么办?”东方暻的意思太明显。他不想离开神京城。
“玄高哥哥想在爹跟前尽孝,此乃孝心, 当然好事。玄高哥哥为人父,想亲自教导儿郎,此是慈父之心,更显亲亲之情。”谷秀娘执起夫君的手,她道:“玄高哥哥此心,我都懂。”
“只是为着前程,为着安危,避一避风头亦好。想必爹知道也会赞同的。”在谷秀娘看来躲为上策。皇城的风云,少掺合为妙。
谁知道哪一片云会下雨?主要是费邑侯府的富贵,这想拿的都已经是拿了。
她儿东方渭已经是费邑侯府的世孙。再是稳一手,没一点毛病。
“渭儿太小,我去外地上任。他留了神京城,妹妹怎么办?”东方暻又问道。
“我亦舍不得妹妹。”东方暻又道。
“……”谷秀娘沉默。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谷秀娘感受着夫君的小动作,他与她的手握一起,十指交缠。于是她回了一句话,给出自己的一番态度。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东方暻重复一回。尔后,又道:“妹妹说的真好。”
“我这性子不像做大事的人,粘粘糊糊。”东方暻苦笑一回。
“玄高哥哥想差了。您往日最信奉一句话的。”谷秀娘鼓励一回,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在我心头玄高哥哥最是性情人。有情有义。”谷秀娘安慰一回。
“听妹妹这一说法我的心头好受些。”东方暻思索片刻,他道:“我跟爹再商量商量。倒不急一时。如今二皇子安危无恙。想必朝堂上再起风波亦涉及不到费邑侯府。”
承平十六年,春末。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
丹若宫,柳充容住于正殿,是这儿的一宫主位娘娘。
这一日,柳充容领着心腹在小佛堂里烧香火。日复一日,柳充容重复着这一个举动。
待今日的事毕。柳充容方才离开小佛堂。
刚从小佛堂离开,一回寝殿内。丹若宫的宫人禀话。
“娘娘,张充媛殁了。”宫人恭敬的禀道。
“早听着张充媛病一场。不曾想她倒福薄,没挨了过去。唉。”柳充容叹息一回。
尔后,柳充容摆摆手,挥退宫人。
待禀话的宫人离开后,柳充容对心腹说道:“报应。”
“娘娘。”心腹想劝话,她小心说道:“二皇子如今抚养于中宫。隔墙有耳,您就不痛快也请忍忍。”
“张充媛殁了,好歹也是二皇子的生母。皇后娘娘瞧着二皇子的体面。一定巴不得捧着张充媛高高儿的。”心腹指了中宫的心思。
“是啊,殁了的张充媛举得高高儿的。这等事情皇后娘娘是一举多得。了不得,了不得。”柳充容嘴里赞同。
虽然是称赞,可在柳充容的心中,她却是充满了恨意。
柳充容的愤恨之事。在于大皇子和二皇子皆病了。御医两边都派了。
可一旦轮着孙抟这一位老神仙时,昭阳宫请走人,一请就是不让离开。
二皇子得着救治。可大皇子呢?
待大皇子咽气后,孙老神仙才到大皇子的寝殿。彼时,孙老神仙也没辙。
对这事,柳充容是记心上的。
可能在天子眼中,两个儿子,手心手背皆是肉。哪一个他都心疼。
可搁柳充容这儿,大皇子才是她的心肝,她的命根。
心肝让人挖了,命根子没了。柳充容对于二皇子恨,对于皇后恨,对于张充媛一样恨。
承平十六年,夏。
东方暻调任。从神京城的中枢之地离开去地方上镀镀金。
至少明面上的说法如此。只是这一去,何时回了神京城,这就在两可之间。
在这等时候,东方相安也交给儿子一件事情。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此时,前院书房内,东方相安父子在商量事情。
“玄高,你从神京城去上任,正好要去南边。便走一趟曹家。”东方相安跟儿子东方暻交待一回。
东方暻上任前得一桩差事。东方相安让儿子去一趟曹家就是了结前事。
跟曹氏正式的分宗这事情得做实。至于继母所求,东方相安也同意。算是一了往昔恩怨。
对于这等事情东方暻应承下。就是回到东院之后,东方暻免不得跟妻子议一议。
“爹太大度。”东方暻就这看法。
“没法子,爹要脸。”谷秀娘无奈赞同一回夫君的话。这世道里好人总容易被指着。可能人不要脸才容易天下无敌。
承平十六年,东方暻离开神京城。
谷秀娘抱着儿子送走夫君后,入夏。得着公爹的同意。谷秀娘领着儿子去神京城的郊外庄子避暑。
说是避暑,不如说关心一下农事。同时也让儿子东方渭瞧一瞧风土人情。
总把孩子关了费邑侯府也不成。至于说随着谷秀娘去其它府做客?
到底是女眷堆里,脂粉气过重。在谷秀娘眼中,这不利于小孩儿开拓一下眼界。
生于费邑侯府的富贵乡,还得瞧一瞧普通百姓的生活是哪样。
打小瞧习惯了,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毕竟人这一种生物的适应性是非常强。
郊外庄子。
这一处庄子很大。这里儿不止有费邑侯府的产业,也有谷大顺给闺女备的嫁妆。这是两个庄子合并一起而成的一个大庄子。
莫说关心农事,多添收成。便是游猎跑马也使的。
跟费邑侯府比起来,神京城郊外的庄子太普通。奈何这在承天府的地界。真跟南边渭河县的乡下村庄一比。
这儿的庄子再是普通,农人的日子还过得去。
可能幸福就是比较。没有谁最好,只有谁比谁更好。
到了郊外。东方渭一个小儿也是放飞起来。比起在费邑侯府,到外面的自由时光显然不错。
不止东方渭喜欢,谷秀娘也挺喜欢的。哪怕夫君不在身边,偶尔会思念。
可放飞的生活太好。好像也就思念一二。
谷秀娘更多的心思还是乐于搁在儿子东方渭的身上。又或者庄子内的一些事情上。
前面收留太多的妇孺。这些妇孺的未来怎么办?谷秀娘总要关心一二。
既然是关心就不能高高在上。谷秀娘总要知道别人的需求。别人想过的好生活是什么?
一样米,百样人,各有所求。谷秀娘的做法简单,就是不把自己以为的好强加给旁人。
承平十六年,夏。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孙老神仙一定要告辞而去吗?”承平帝在挽留。
“陛下,老朽老矣,非为落叶归根。而是想诸求于医道。”孙抟入夏病一场。
人老了,这一位老神仙是医者不自医。
寿数尽,便是人力难挽回。
“老朽听闻南边出现疫病,愿尽最后的一点心力。”孙抟求的事情就是去病源之地。
这一位老神仙在寿数不多时,他还想精进医道之术。
奈何承平帝不想放人。孙抟只能再求话,又略一点大皇子一事。
大皇子说是从根子就弱。可起因还是今春的疫病。
承平帝一听后,沉默片刻,倒底同意孙抟的请求。
又或者说孙抟病一场,医者不自医。这事情也让承平帝懂得一个道理。孙老神仙真的只是凡人,而不是天上的神仙。
得着承平帝的同意。孙抟离开神京城。
知此事时,谷秀娘已经从郊外庄子回费邑侯府。
听过公爹讲一讲这事。谷秀娘满面笑意,她说道:“此事善。”
“爹,玄高哥哥离开神京城前,可是一直担忧孙老神仙在宫廷里太容易掺合进麻烦事,到时候也怕累及了府里,拖累了爹。”
“……”东方相安一听这话,他轻轻颔首。
“玄高媳妇,你说的,玄高担忧的,我如何不知。”东方相安当然知道,费邑侯府多数时候在弄险。
可没法子。费邑侯府想立稳脚跟。天子家奴这等戳子盖身上,想揭下来,想变立场,太不容易了。
又或者说,在东方相安的心头,他家没足够的力量去改变立场。这世道是要讲实力的。费邑侯府的实力在神京城内真不够瞧的。
如今威风也全借着天子的皇权虎皮。
人贵自知。东方相安就挺自知。
“祖父。”东方渭伸手,这会儿他的小胖手拿着点心,他想喂给祖父。
瞧着孙儿的孝心,东方相安本来沉一沉的心情一下子转变得好起来。
“香。真香。”东方相安咬一口小点心,他赞一回话道。
“甜,甜。”东方渭笑道。小孩儿的世界就是喜欢甜味儿。哪怕点心呢,比起咸口,东方渭更喜欢甜口。
对于东方相安而言,甜的,咸的,这不重要。只要孙儿喜欢,这才要紧。
瞧着这一对祖孙二人喂了点心,一个敢喂,一个敢吃。还是高高兴兴。
在旁边瞧着的谷秀娘就抿嘴一笑。
对于这等场面谷秀娘瞧多了。在她心中,她家小儿就是一个讨喜的。特别讨长辈喜欢。
东方渭乐于跟长辈分享,他觉得好的一切。这等分享落在长辈眼中就是小儿辈的孝顺。
长得可可爱爱,喊人又甜甜蜜蜜。不来虚的,只给小儿最好的。他喜吃食,他就赠吃食。
这等情况下的长辈能不被小儿拍马屁?那自然是拍得舒舒服服。
“玄高哥哥不在,玄高哥哥若在,渭儿可是他爹的小马屁精。”谷秀娘感慨一回。
“是啊,缺了玄高。”东方相安喜欢孙儿,可他也念一念儿子。
当然想归想,想罢后,东方相安又道:“玄高长大了总要立一番事业。他去闯一闯也是好事情。”
对于儿子的前程,东方相安有信心。主要是曹家的事情,儿子办的不错。
又或者说儿子东方暻的背人有靠山,有后台。
东方相安一点不担忧。凭着费邑侯府,凭着玄高他岳父。这等助力之下,玄高还是让人谋算了?
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是有人想跟费邑侯府斗到底,不死不休。
可这等情况,一般二般的不会出现。毕竟有能耐谋算掉东方暻的存在。人家也不会跟宦官这等人物来一个一拼一。
说到底,那些士族惜命的很。生来有富贵,富贵又绵长。没谁真会活腻歪的。
“爹。”谷秀娘提一事。
“我想着玄高哥哥一人在外面总担忧了他。”谷秀娘瞧一眼小儿,她又道:“要不来年我和渭儿去玄高哥哥的任上,去照顾了玄高哥哥。渭儿也能得了他爹的亲自教导。”
“……”东方相安沉默了。
父子不常见面,这当然不妥当。可儿媳想去见一见夫君,东方相安又不好阻止。
当然真搁一般的大家族,儿子上任,那就挑了可心人安排。
至于儿媳嘛,当然是顾家了,还要照顾长辈,替夫君孝顺长辈。
可东方相安不同,他这人出身底层。他对儿子东方暻的感情真好。想一想儿子儿媳分隔两地。东方相安又不忍心。
这不忍心还在其次,关键在于儿子不在呢。儿媳膝下就养一个孙子。东方相安觉得太单薄了。费邑侯府的第三代还是多些孙孙辈的好。
“爹,您放心,儿媳和渭儿去一趟,不久后便会归家。儿媳肯定要回神京城,还要替玄高哥哥孝顺您。”谷秀娘恳求的态度。
“去,当然要去。”东方相安拿定主意。
“渭儿慢慢长大。”东方相安抱着大孙子。他瞧一眼儿媳,又道:“我可盼着玄高再添子嗣。”
东方相安给出他的态度。谷秀娘懂了。
承平十七年的秋,东方渭满两岁半。
这一年,谷秀娘领着儿子,带着大大的商队去南边。去见一见夫君。
不止人南去,也顺道做一些商贾事。至于东方渭,他也顺道坐一坐大船,瞧一瞧外面的广阔世界。
这一次出行,谷秀娘母子的随行之人,不止商贾,不止护卫。还有大夫,还有各色的药材。
如果可以的话,谷秀娘当初就是嘴快一回。真瞧着小儿太小,她又巴不得再等等。
奈何东方相安催了。因为皇城之内又起了风波事。
东方相安是乐意儿子儿媳,还有孙儿不在神京城。也不必瞧一瞧神京城的风波起。
离着神京城越远。谷秀娘才知道一二风波为何来。
承平十七年,秋,本是丰收的好时节。
二皇子出痘,不治,殁了。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宋婉儿哄着自己闺女。丽锦公主最近总爱闹腾。
宋婉儿的精力全在女儿身上。对于宫廷里的风波,宋婉儿知道,她就装不知。
又或者说痘疾之事,为着丽锦公主的安危,宋婉儿这一位贵妃娘娘是避之不及。就怕沾上一点害处。
皇子有皇位等着继承,那精贵着。可对于宋婉儿而言,丽锦公主才是她的心头宝,是她千求万求,求得一点骨血。
“瞧姑姑的神色不好。宫内又出事了?”宋婉儿瞧着宋姑姑不好看的神色,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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