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远一些的地方,一辆马车内,东方暻坐在车厢内。他的对面上长子东方渭。
“做这等事情,渭儿怕不怕?”东方暻跟儿子问道。
“爹,这等事情有何可怕。”东方渭说道:“表侄年幼,他一童儿,总归是无辜的。”
这一对父子对坐。不过一些时辰后。
有心腹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孩儿,恭敬的递送到车厢内。
东方暻瞧着这孩子,叹息一声。东方渭瞧着表侄宋显。他沉默不语。
他的梦,爹娘信了。
想着梦里的一切,东方渭想改变一些事情。至少,他不想留了遗憾。
那梦里,丽锦公主说过。巫蛊之识,宋氏不止被废后,主脉还被尽诛。便是四岁小儿亦然。
宋氏主脉的四岁小儿,除了东方渭记忆里的表侄宋显外,不作其它人想。
“这孩子领回府?”东方暻跟儿子问道。
“爹,不可。”东方渭说道。
“还是送去公主府为好。”东方渭提议道。
“这般就太为难了太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东方暻的眉间也有愁色。
“凭着先帝的余荫,表侄去公主府更安全。”东方渭说着大实话。
东方暻听着这一个答案,他轻轻点头。
神京城,丽锦公主府。
东方暻父子二人来的低调。宋婉儿没露面,她是女眷。
丽锦公主听着心腹嬷嬷讲了事情后,安排心腹出马。她亦没有露面了。当然亦是其母宋婉儿的意思。
娘家出事。宋婉儿很着急。或者说她病了一场。真病了,不是装的。
御医都请到公府几趟。这病的,不止心病。
挥退了侍候的下人,丽锦公主也是避一避人言。
由着心腹嬷嬷接了小儿,她跟心腹嬷嬷问道:“小外侄可好?”
“小郎君一切安好。目前睡熟了。”嬷嬷恭敬回道。
“嬷嬷,你替我多谢了费邑侯世子和世孙二位。我不便露面。公主府也不是什么太平地。这里的耳目也多着。唉。”话至此,丽锦公主也是叹息一声。
“外侄儿那儿,嬷嬷,你替我多用一些心思。”丽锦公主又吩咐话道。
“诺。”嬷嬷应一声。
这一厢,丽锦公主去见了病中的亲娘。
宋婉儿病的利害。她见着女儿时,也是让女儿避一避。就怕沾了病气。
可丽锦公主不在意。她想着外家的事情,再想一想亲娘,她替亲娘委屈。
打发侍候的下人。丽锦公主亲自侍候母妃跟些水。润一润嗓子。
“母妃,外侄儿目前睡着。待他醒来,我去哄哄。”丽锦公主说道。
“一切有你,母妃放心。”宋婉儿回道。
“只是宋氏一族,唉,救不得。”宋婉儿一介过气的太妃。她的能耐哪也没有。
或者说打从先帝驾崩后,她的依仗就没了。至于说娘家?娘家如今也落难。
“母妃的侄孙接来府里小住。也不知道宫廷里知道这消息事,又做何想法。”宋婉儿的脸上全是苦涩。
“做何想法。”丽锦公主的脸上是冷笑之意。嘲讽的很。
“外侄儿未过五岁生辰。年纪尚小,他懂什么?朝廷总要开恩一些的。”丽锦公主淡淡的回道。
“更何况,母妃,您真认了巫蛊一事。我瞧着这里头有文章。”丽锦公主可不相信宫廷里的废后理由。
凭着对宋皇后的了解,丽锦公主不相信宋皇后会干这等蠢事。
“是不是,不重要。当今信了。”宋婉儿回着此话道。
兴安五年。
天子废后一事闹腾的很大。朝堂上,有人不想废后,当然要支持了彻查,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亦有人支持废后。当然是一些御史里的小人物。
或者说御史里,也还有替天子发声的人物。总要急天子所急。至于是不是投机,想附于从龙之功,这些不重要。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暴室。
宋皇后在这儿被关押好些日子。对于外面的消息,宋皇后知道一些。有人在她的耳边嘀咕。
起初,宋皇后还能坚持信念。她是中宫皇后。她不相信,这等诬蔑天子会信。
他们结发为夫妻,当初也是恩爱过的。
至少在宋蓁蓁的心中如此。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谷秀娘正在哄了自家的老二、老三。
东院之中,气氛颇不错时。有下人匆匆来禀话。
“世子夫人,出事儿了。”来禀话的仆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惶,她一幅被吓住的模样。
“府外来了好些军爷,他们围了侯府。”丫鬟赶紧说着情况。
谷秀娘听着这话,她的神色也变了。这,国丈府前面的待遇。费邑侯府也享受到了?
关于费邑侯府的惊变。这一日,对于东方家的人而言亦不止于此。
东方相安、谷大顺、东方暻、东方渭,这祖孙辈四人全部被下狱。
这等消息,谷秀娘透过府上的老底子,她听着了外头的消息。
知道爹出事,夫君出事,长子出事。谷秀娘的神色也很紧张。那些后手有用吗?
至于想干点什么。如今的谷秀娘什么也做不了。
她和一双儿女被关在东院里。她如今连东院都出不去。
皇权之威。或许谷秀娘一直懂。可往常这等威势没降临在她的头顶。
好事轮着时,那自然喜笑颜开。可一旦是时代的一粒灰,那变成一座山压在头顶时。
那等黑云压顶,山雨欲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怕。
那是一种不安心,不止是人,还包括灵魂都无处安生。
“娘,我怕。”
“娘,我怕。”东方淮、东方清清很害怕,两个小儿就挤在亲娘身边。他们像是被暴风雨吓住的小鸡崽。他们想要长辈的护持。
“不怕,没急儿。”谷秀娘嘴里这般安慰着老二、老三,这一对儿的小孩儿。
神京城,御史皇甫宅第。
皇甫贤听着下人的禀话,他叹息一声。
“救驾无功,贤君不贤……”
皇甫想着传出的歌谣,他轻轻摇头。他知道有些人在搅混水。
关于费邑侯府一家的顶梁柱被下狱一事。
有人想沉默。可有人不想沉默。
皇甫贤就是不想沉默的人。他上奏本,哪怕被天子压下。
皇甫贤还是琢磨着明个的朝会上,他继续上奏。
关于费邑侯世子东方暻的救驾之功算不算?
这算不算,也不重要。可救了天子一命,那是必然的。
筹功,总要筹的。皇甫贤这等士族出身的御史总要说一句公道话。
若不然,他枉做一任御史。不敢宣扬一些正道之事,就不如辞官回家算了。
第49章
神京城, 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刘演听着宦者令的禀报, 他听罢后, 说道:“倒是胆大。”
说这话时,刘演的神色不好看。或者说他的心情很不好。
“陛下。”宦者令开口, 小声说道:“东方相安还是有一份忠贞之心。”
话罢, 宦者令递上一份单子。
刘演接过来, 他瞧罢后,目光落在宦者令的身上。
“查过吗?大概是其多少身家。”刘演问道。
“暗里还有多少,一时间没查出来。不过明面上,除了女眷的私房。侯府的家私俱在单子上。”宦者令恭敬的说道。
“这个老货倒是聪明人。”刘演说道。
宦者令递上来的单子是一份家私明细。这是东方相安呈上来的。或者说是孝敬给天子。
意思很明显,费邑侯府的家才全数献给天子。
哪怕是一些产业, 那也是往后替天子经营。不过是费邑侯府替天子看着家财。
对于钱袋,刘演当然就可以宽容一二。
至于说费邑侯府的女眷陪嫁那一点银钱。这刘演真没追问的意思。
他是天子,吃相难看归难看。也得别人自愿。
“去,传了费邑侯府祖孙三人。”刘演吩咐话道。
“诺。”宦者令恭敬应话。至于一道被抓的谷大顺。天子不提,宦者令就当没这一个人存在。
当然如果东方相安一家人能脱身。谷大顺自然也会无碍。毕竟是一道抓进牢里的。
神京城,内城,丽锦公主府。
宋婉儿在丽锦公主的陪同下,刚用了药。
她才睡下,公主府的下人就来禀话。
丽锦公主一听天使来了。她的眉头一皱。
天使来了,这等时候可不妙。
可不见天使, 那当然不成的。丽锦公主领着丫鬟去正堂。
在正堂见天使。
天使前来,传了天子口喻。丽锦公主听着天使来拿人, 拿的还是外侄儿宋显。
虽然面上不显情绪,丽锦公主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近一日, 丽锦公主也是哄过这一个外侄儿。宋显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说话会讨了大人的眼色。
或者说宋显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童。至少落在丽锦公主的眼中如此。
如今国丈府出事,让丽锦公主交人。丽锦公主不乐意。
“劳公公传话。”丽锦公主语气和善,说道:“只有一事,这宋显不在公主府。”
丽锦公主准备包庇。她道:“也劳公公亲来一趟。本宫陪公公进一趟宫廷,本宫亲自去求陛下宽恕一二。”
天使听着公主的话,心头很为难。
天子吩咐,这要拿人。他岂有不拿之礼。可丽锦公主的身份又有一些特殊。
来之前,宦者令大人又有叮嘱。莫要开罪公主。
当今陛下是宗亲入嗣,承先帝恩惠继承天子之位。
丽锦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先帝恩德尚存,天子总要顾及一二颜面。
如今丽锦公主给了答复,她要进宫。这等时候,天使不过一介小黄门,他左右难办。
天命难违。他同样也开罪不起公主殿下。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
刘演没见臣子。可臣子的奏本传了进来。
特别是御史请求面圣。刘演更头疼。
因为皇甫贤这等御史,那不是头一回面圣。听着这些御史的嘴皮子功夫,刘演也头疼。
好在,皇甫贤的请求,如果是原来的刘演一定驳斥。如今嘛,结果又有一点不同。
只能说东方相安的识相,那等拿了家财老本求活命的态度,还是让刘演感情到费邑侯府的识趣。
有些时候,刘演也乐意给一点机会。
“去,给皇甫御史提一句。朕有分寸,让他闭嘴。”刘演跟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句。
宫人应诺。
泰和宫外。
请见陛见的皇甫贤听了天子口喻,他心头松一口气。
听这口吻,天子应该能听得进忠言逆耳。
于是皇甫贤忙跪下来,对着垂拱殿大呼“陛下圣明”。
甭管心头如何想法,至少做为臣子,那就得讲一个态度。这态度只能一个。必然就是天子圣明。
谁圣明不过陛下,这就是最正确的说法。
有错,从来不会是天子,而得是背锅的臣子。
当然这得是举一举天子的招牌。天子要名,可能有人要利。
皇甫贤识趣,也不敢真撩拔得天子大怒。他识趣告退。
至于宦者令那一边也提了费邑侯府的祖孙三人。
让三人整理一番,面圣当然不能太难堪。毕竟这体面还要讲究的。
待泰和宫里,刘演见着费邑侯府的祖孙三人时。
刘演瞧着叩首的祖孙三人,他扔了奏本到费邑侯东方相安的跟前。
“瞧瞧,告你等目中无君的奏本,这不止一卷。”
刘演指着桌上,那累起的奏本,高高的木简,一一堆叠。
“这些全是。若朕想看,还有更多在书房之中。费邑侯,你乃朝廷勋戚,你有何等辩解?”刘演问道。
天子乐意给开口的机会,那当然就是有机会。
如果没机会,天子不会问。可能任其自生自灭。
“臣有罪。”东方相安开口就认罪。
这会儿不止东方相安得认,东方暻一样得认。
东方渭是头一回近距离的见天子。
前面以费邑侯府的世孙身份面圣过,可那是皇家宫宴之时。
那等时候的东方渭离的太远。
这一回,哪怕近距临的面圣。东方渭也不可目视天子。
那等做法叫做死。这一个世道里,天子便是世人头顶的天。真能一言决断费邑侯府的生死。
东方渭听着祖父的认罪,处处认罪,又处处留了扣子。
这等活扣就看天子给不给活路。可谓是天子乐意,费邑侯府就能活。
最后落在天子口中的话语,那当然是宽恕一回。
“念你等有悔过之心,此回,朕便轻轻揭过。可死罪能饶,你等尚要受罚。且,不可不罚。”刘演又不是大圣人,下面人有小动作,还是不合他心意的。他岂能不罚。
罚,天子说罚,东方相安当然一口认下。
这会儿刘演目光落在东方暻父子二人身上。
“你父子倒胆大。这一回,瞧费邑侯的识趣上,朕尚且网开一面。”刘演摆摆手,示意这祖孙三人退下。
这等时候,费邑侯府祖孙三人当然是恭谢天子恩典。
出了泰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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