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说:“我这都是自学的,没跟人学过画画。”
“果然如此!画得很不错。”丛云说着坐下来,拿起毛笔开始画画,几笔就将梅花的枝干勾勒了出来,果然专业的还是专业的,画得比凤宁的要好看多了。
凤宁笑着说:“跟你比起来,我的就显得太呆板了,果然还是专业的厉害!”
丛云说:“其实你也不差,自己学就能画得这么好,作为业余画家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凤宁被夸得很开心:“哈哈,业余画家不敢当,画个灯笼还是够了。”
很快,丛云就知道了凤宁做这样一盏灯笼才卖两块钱,若是按照他们美院生按张收费的标准,她还得倒贴钱才行,便也没多说什么,专心工作起来。
丛云到底是专业的,画笔就是他的第三只手,不仅画得漂亮,速度也快,比凤宁的速度都要快,甚至还能指点一下凤宁和唐想怎么画。
有了丛云,灯笼上的画也丰富起来,不仅有梅兰竹菊松莲,还有牡丹、玉兰、海棠等,甚至还有蝴蝶蜻蜓小鸟鱼,对他来说,其实有点炫技了。
凤宁自然是巴不得内容越丰富越好,而且丛云就算画别的,他的速度也不慢。
丛云是吃过晚饭才回去的,凤宁给了他两块五角钱,说:“要是你有同学愿意来,也可以把他们叫来。”
丛云说:“这我没法开口,美术生都清高,他们自己要是来就来了。”
凤宁笑着说:“好吧,那你有空就来吧,我这活其实也不多,干到六月初就结束了。”
“这么早就结束了?”丛云显然有些失望。
“是的,我们就只给他们做1600盏灯笼,做好就回去了。你有空的话,就尽量过来吧。”凤宁说。
丛云说:“好。”
到了周末,果真有美院和师大的学生过来应聘,连丛云在内,一共来了四个。凤宁检验了另外三个人的绘画水平,都符合要求,便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有了这几个人的帮忙,绘图就快多了。而且灯笼上图画的内容更丰富了,花鸟鱼虫都有,还有个女孩画了好多熊猫。
除了丛云,那三人总共来了三天,丛云加起来了来了五天,忙到6月5日,所有的灯笼就都做好了。
凤宁跟袁总交了货,还帮着将所有灯笼都挂了起来,整个文林坊和慈恩街都挂满了灯笼。不论是本地的,还是外面来的,看到这些灯笼,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抬头看着满街雅致的灯笼,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袁总很爽快地当即就把钱跟凤宁结清了,因为钱也不多,免得凤宁再跑一趟。
回南安之前,凤宁给大家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蓉城好好逛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去动物园看熊猫。
看完熊猫,凤宁退了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带来的篾片还剩了几十斤,凤宁没有带回去,把它存放在了房东家,万一以后再来蓉城扎灯笼,到时候再过来取用。
买的床是搬不回去了,留给了房东,大姑舍不得那些锅碗瓢盆,找了编织袋,将它们都打包了起来,要带回南安去。
凤宁觉得带回去也行,以后让大姑继续在南安帮忙做饭,就不麻烦师娘了。
结果回到南安,凤宁才知道师娘出事了。
邻居奶奶告诉凤宁,前两天师娘身体感觉腹痛难忍,师父陪她上医院做手术去了。
凤宁脸色有些苍白:“我师娘得的什么病?严重吗?在哪家医院住院?”
“人民医院,说是跟胆有关。”邻居奶奶说。
师娘一直都有胆结石,看来这次是痛得没法忍了,凤宁稍稍放了些心,将行李一放,对大姑和其他人说:“你们把东西收拾好,放两天假,你们回家休息两天再来上班。我去医院照顾我师娘。”
梅香说:“凤宁,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唐莹姐妹也说:“我们也去看看你师娘。”
他们跟师娘相处时间长了,都有了感情,听说她生病住院,自然要去看看。
凤金玉说:“那我也跟你们去看看吧。”
于是大家达成一致,放下东西,去看师娘。
师娘的手术昨天已经做完了,此刻还在住院调养,还需要四五天才能出院。
戴师傅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师娘,看到他们来,师娘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凤宁把手里的水果和营养品放下:“师娘,不哭,没事的,不是很严重,做完手术以后就不用再痛了。”
师娘哽咽着说:“老了,不中用了,还让你们担心。”
凤宁安慰她:“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大家围在床边,七嘴八舌地安慰师娘,让她只管安心养病。
凤宁说:“师父,我蓉城的单已经忙完了,现在也没有要紧的事,我来照顾师娘吧。你回去上班。”
戴师傅说:“我请了假,现在厂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用回去上班。”
“师娘,你说让我照顾你还是师父照顾你?”凤宁笑着对师娘说。
师娘犹豫了一下,说:“老头子,今天就让凤宁来照顾我吧,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于是凤宁把师父和其他人都打发走了,自己留下来照顾师娘,师父说了晚上给他们送饭来。
实则是师娘想擦个澡换身衣服,师父从没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照顾得很不到位。
凤宁得知师娘的需求,提了桶去打热水,回来给师娘擦身,把她身上弄得清清爽爽的,又让护士换了被套。
擦完身换了衣服,师娘终于感觉身上舒坦了:“你师父哪里会照顾人啊,笨手笨脚的,看得我都急死了。”
凤宁笑着说:“那就让我照顾你吧,反正你最多还有几天就出院了。”
师娘欣慰地抓着凤宁的手:“好孩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比师父自由,我自己就是老板,上头没人管。”凤宁替师娘将病床收拾整齐,又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也是生病做手术,住了半个多月的院,看着师娘进来的,知道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女,还挺同情他们的,虽然她自己的子女并不那么孝顺就是了,可不孝顺也还是有子女啊。
今天看到凤宁来照顾她,非常好奇,赶紧趁着凤宁洗衣服的当儿跟师娘打听情况。听说凤宁是戴师傅的徒弟,说:“她怎么才来呢?”
“先前在蓉城出差呢。才回来,刚回来就到医院来照顾我了
,是个特别懂事孝顺的孩子。”师娘的语气充满了骄傲。
“那可真是个仁义的姑娘,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耍朋友了没得?”老太太问。
师娘笑着说:“孩子还小呢,还不到18岁,耍朋友还早。”师娘眼睛毒着呢,凤宁那么能干,人又漂亮,喜欢她的小伙子多着呢,她可不愿意随便给她介绍什么人。
凤宁洗好衣服回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师娘就已经帮她挡掉了一场相亲。
晚上戴师傅做了饭送过来,凤宁吃着师父做的饭,有些哭笑不得,她同情师娘,生着病住在医院里,竟然吃这样的饭菜,便打定主意,说:“师父,明天还是我来做饭吧。”
戴师傅笑呵呵地说:“好啊,你回来了,你师娘就有口福了。”
师娘嗔怪他:“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你做的什么猪食。”
戴师傅说:“那凤宁明天去买菜做饭,我陪着你师娘打针。”
凤宁再次问他:“师父你真不用去上班?”
戴师傅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不去上班了。你师娘年轻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在家里好能照顾她。”
第63章
师娘的一场病让师父下定决心放弃工作, 回家专心陪伴老伴。
这也就意味着,灯笼厂没师傅了。虽然秦师傅资历也不浅,但她并不会设计花灯, 尤其是大型花灯, 以后灯笼厂想要承办大型灯会几乎成了不可能。
凤宁没想到,自己跟南安灯笼厂的竞争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她没有劝阻师父, 灯笼厂这种经营模式, 能够存活下来,多亏了计划经济的福,以后市场经济为主导了,又失去了核心技术人员,灯笼厂还能存活多久真不好说。
晚上师父留在医院照顾师娘,凤宁回了师父家, 大姑他们都回去了,现在就剩了她一个,房子里空荡荡的,有点冷清。
凤宁洗完澡,正在洗衣服, 突然听见有人试探着喊自己的名字:“凤宁, 是你吗?”
凤宁抬起头, 看见院子里站着曾决明:“决明,是你啊。”
曾决明大步走过来:“我看见你房里亮灯了,不然还不敢确定是你回来了。梅香他们呢?”
“他们都回家了。”凤宁说,“我师娘在住院, 我留下来照顾她。”
曾决明说:“我去看过她了。我师父说手术很成功, 应该没什么大碍,以后好好保养就好。”
凤宁说:“你拜师啦?拜的哪个?”
“就是贺医生。”曾决明笑得有些羞涩。
“恭喜你, 那你以后要努力学习,争取当个好大夫。”凤宁说。
“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哪能拜师!”曾决明对凤宁是由衷感谢。
凤宁说:“什么时候的事?”
曾决明说:“就是上个月,也没多久。”
“那你是不是要在医院附近找个房子?住得近一点?”凤宁问。
曾决明舔了舔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能不能继续住在这里,我可以出房租,要是你另外招了人,住不下了,我就搬走。”
凤宁笑了:“房租没几个钱,不用给。我只是觉得你学医需要安静一点,四个人住一间屋子,我怕他们吵到你学习,你学医,有许多要记要背的东西。”
曾决明跟那几个人一起住了没几天,还不知道合租的缺点,说:“应该没问题吧。”
“你不嫌弃,那你就先住着,想什么时候搬走都行。”凤宁说。
“谢谢你!”曾决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从这天起,凤宁就专心照顾师娘,每天一早就做好早饭,送去医院给师父和师娘,回来的路上就去买菜做饭,都是拣营养高易消化的菜买。
晚上送饭去之后,还会帮师娘擦身洗衣服。凤宁手艺好,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师娘做好吃的,每顿都做得色香味俱全。把同病房的病友们都被香得流口水,大家都羡慕师娘有个比亲闺女还体贴细心的徒弟。
戴师傅和师娘越发觉得,这个徒弟收得是真值。
梅香他们回去待了两天就回来了。
大姑回去之后就没回来,唐莹说她爸装病,不让她妈回南安。凤宁听完叹气,她一直想让大姑远离唐长根,免得重蹈得肝癌的覆辙。可只要没离婚,大姑就别想彻底摆脱唐长根,等师娘出院了,她就亲自去把大姑叫回来。
师娘还没出院,凤宁也没有安排新工作,便暂时让大家做动物灯。这些灯梅香和唐莹姐妹俩都会做,谢俊伟他们不会,就跟着学。
做他们这一行的,要赚钱,还是得靠灯会,但小花灯依然是要做的。一来让大家平时也有活干;二来也让大家更熟悉灯笼的构造,练基本功,以后好能独立制作大花灯;三来凤宁作为南安花灯的传承人,做小花灯是本职工作,她要教会更多的人做花灯。
几天后,师娘出院了,做过手术的身体非常虚弱,还需要好好调养。不过回到家里,怎么也比在医院方便多了。
师娘出院后,戴师傅便回了灯笼厂,他是回去辞职的。当他跟吴昌德说这事的时候,吴昌德彻底慌了。
厂里今年的收入达到了历史最高峰,吴昌德对自己的才能有了空前的自信。全厂上下都信心满满,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谁知道竟会是最后的辉煌呢!
吴昌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戴师傅,你可不能走啊。我们厂这么多人吃饭全都指着你呢。”
戴师傅说:“老吴,我已经63啦,也早退休了,你以为我还能干到什么时候?你一个厂子,离了我就不能转,难道不该检讨一下原因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教大家做灯笼,结果谁学会了?只有凤宁学会了。我本来还想把凤宁给你们培养出来当我的接班人,结果你们目光短浅,不懂得珍惜。这可怨不得我啊!”
吴昌德急得口不择言:“是不是凤宁让你走的?”
戴师傅嗤笑一声:“吴昌德,你心眼小,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小?她才不会让我走呢。我老伴病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上班,答应带她到处去走走看看的,也一直都没能去,再不去,我们就都走不动了。”
这真不算是假话,当年他们的儿子就曾说过,等长大挣了钱,就带着父母到蓉城、北京、上海去看看。儿子走了之后,老伴就说过,将来要替儿子去那些地方看看。
吴昌德说:“那无论如何,也要等过完今年再走吧,你不在,年底灯会谁来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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