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司寻只回应了他第一个问题,后面的自动忽略,“你在我家待了一下午?”
“嗯。”齐正琛下巴对着茶几上两对崭新的咖啡杯碟一努,“你什么时候爱好收集咖啡杯了?”
是六年前九月十二号下午买的,都是仲夏夜之梦系列,其中有一对还是一百周年纪念版。这些年一直束之高阁,这趟回去,没忍住又拿了出来。
早上从机场到家,他拿出来检查是否完好,出门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包装好放回去,特意交代了阿姨别乱动。
没想到齐正琛下午会过来。
蒋司寻道:“送人的。”没送出去。
“商韫怎么会听家里的安排去相亲?”他看向齐正琛。
齐正琛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白水,商韫这人与蒋司寻一样,逆反出了名,居然愿意相亲也令他大跌眼镜。
“因为知意漂亮。不然还能为什么?我下午打了电话给许珩,一问才知道,商韫是许伯母亲自挑选的女婿。”
第二十九章
蒋司寻把咖啡杯碟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上次打开这个盒子还是六年前的十月二十五号,知意生日的前一天。
那晚他把杯碟摆在面前,就那么安静看了大概有两个小时。
在挣扎一整晚后,把杯子收了起来。
知意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条项链,她说:这个礼物不特别。
“我说许伯母亲自挑选的女婿,你怎么不吭声?”齐正琛打量沉默半天的人。
蒋司寻反问:“不是在听你说?”
齐正琛一杯水喝完,自己又去加一杯。
“知意也不喜欢相亲,但她今天居然去了。”盯着水杯凝神良久,“她跟商韫,或许真能成。”
蒋司寻把绘有仲夏夜之梦彩绘的盒子往茶几里面推了推,没再收到柜子里,他接了句:“成不了。”
齐正琛心不在焉,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蒋司寻望向他:“你应该庆幸你跟我从小一起玩到大。”
齐正琛忽而一笑,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庆幸的?喝你几杯白水?”
这时阿姨过来问他们想吃点什么,聊天中断。
“阿姨您只做他一人的饭就行。”齐正琛放下水杯,打算告辞。
蒋司寻:“还有应酬?”看那颓废样子也不像。
“没应酬。”
“要去心理医生那?”
“嗯,去聊两个钟头,搁你这你净给我添堵。”
“别去了。看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齐正琛站起来穿西装,“我这个也不是病,能有什么效果,心里不舒坦了就去排遣一下。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劝,心理医生不会劝我。”
蒋司寻下巴微扬:“你坐,以后我给你治疗。”
齐正琛:“……你开什么玩笑。”
“这种事,我跟你开玩笑?”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
“给你脱敏疗法,不劝你。”蒋司寻把衬衫衣袖朝上卷了两道,去酒柜开红酒。
齐正琛见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又脱下西装坐回去,“什么脱敏疗法?”
蒋司寻倒了两杯红酒过来,递给他一杯,“这个疗法后劲很大。”
齐正琛忽然心里没底:“你到底行不行,别瞎搞。”
蒋司寻在他正对面坐下:“你想没想过,知意总有天会恋爱结婚。”
怎么可能没想过。
就是因为越想,越走不出来。
“如果她结婚,你希望她能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必须得说,别绕弯子。”
齐正琛闷一口红酒,“一个无条件偏爱她的人。”
蒋司寻捏着高脚杯,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因紧绷而异常清晰,他缓声道:“我一直无条件偏爱她。圈子里也有不少偏爱她的人。”
齐正琛嘴里没酒,因心脏骤缩被呛到。
他忙摆手,惴惴不安道:“得得得,你这个脱敏疗法能把人直接给脱死。”
蒋司寻:“我还没开始给你脱敏呢。”
齐正琛:“……”
“以前知意小,我爸没动过联姻的心思,现在知意大了,就不好说了。知意跟别人结婚,你心里头是插刀,如果哪天她跟我在一起,你心里头顶多插两刀,一刀两刀也差不多疼。”
齐正琛的心跳已经不在胸腔里,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下去来压惊,他反手摸摸后背,出汗了。
是冷汗。
“你这不叫脱敏疗法,这叫要我命疗法!还好你不婚。”他不敢深想。
蒋司寻把整杯红酒一饮而尽,想说一句,自己不婚早已动摇,又担心脱敏过度,把齐正琛一下给脱死。
总要给他个接受过度的时间。
“我回去了,在你这再待下去,我都不一定活得过今晚。”他拿起西装,“对了,你……”齐正琛想要说的话在舌尖那么一犹豫,又咽回去。
他原本想问蒋司寻,你知不知道蒋阿姨也常去找心理医生聊天。
说来也巧,那天他去心理医生那里,聊完他在车里接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就是半小时,然后就看到了蒋阿姨的车缓缓开过来。
那是位于别墅区的一栋独栋别墅,来这里除了看心理医生,总不会看这栋房子。
……
从蒋司寻公寓出来,齐正琛在风口站了一会儿,后背的汗才慢慢晾干,他打电话给蒋月如,对方在家。
“阿姨,去您那里蹭晚饭。”
“来吧,我也刚到家,还没吃呢。”
齐正琛在路上买了一束花带过去,花束淡雅,清新精致,他叫不上名字,就告诉店老板送给家里长辈。
蒋月如这两年几次入院,如今饮食清淡,接到齐正琛的电话后,特地让阿姨又加了几个菜。
齐正琛到的时候,餐桌已经在院子里摆好,菜品丰盛。
打过招呼,他把花交给家里阿姨,洗过手就在餐桌前坐下,在这吃饭的次数多了,不拿自己当外人,抄起筷子与蒋月如边吃边聊。
“阿姨,您去那边去多久了?”
心照不宣指的是去哪里。
蒋月如:“不少年头了,工作太累我就去那里待两个小时,毕竟是专业的疗愈室,比在我这院子里还放松。”
齐正琛笑笑说:“我还以为您去咨询感情问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从上一段婚姻里走出来。
所以当时在工作室外碰到,也没敢多问。
蒋月如也笑笑:“我的感情问题有什么可咨询的,无非就是我当年还爱着路剑波时,他爱上了别人。”
她声音很轻:“早过去了。”
顿了下。
“倒是你,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就把证给领了。”
齐正琛低头味同嚼蜡般吃着菜,“我妈快被我气死了吧。”
闪婚后,他只回过家一次,那天母亲没见他,让刘姨转告他,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蒋月如只能在心里叹气,他心里难过到需要找心理医生疏通排遣,总不好再数落他,“哪天回家看看你妈妈。既然领证了,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我和钟妍月,我们就没打算好好过日子。”
“……你是真想气死你妈妈。”蒋月如想不通,“那你领证到底图什么?”
齐正琛沉默。
蒋月如以前觉得齐正琛比她家逆子省心,现在看来,没一个省心的。
齐正琛把盘子里的菜都吃了才开口:“我不想让知意再内疚,结婚就是让她知道,我已经走出来,现在过得挺好。”
蒋月如既无语又心疼,什么都没说,给齐正琛夹菜。
她庆幸逆子坚决不婚,不会被感情给困扰。而她也不会像齐正琛妈妈那样,某天被儿子突然领证给气得心脏疼。
“知意今天去相亲了。”
“你听谁说的?”
“我在饭店遇到了她和商韫。”
蒋月如恍然,难怪今天到她这里吃饭,是苦闷无处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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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司寻一个人吃了晚饭,高脚杯里的酒见底,克制住没再喝第三杯,瓶塞塞回,把红酒放入冷藏柜。
手机响了,表弟蒋盛和的电话,蒋盛和是远维的另一个股东,曾经也是许知意的带教。
蒋盛和开门见山,问他看没看许知意的邮件,“她辞去在曼哈顿的所有职务,还又不计较职级来北京这边,应该是不打算长留远维。”
蒋司寻当然知道,她没走的唯一原因,所有跟沈清风有关的项目,都是她一手负责。
蒋盛和:“知意如果执意要辞掉原来的职务,那你就批了,重新任命,以后远维资本交给她负责。”
她是自己手把手带出来,业务能力怎样他最清楚,不过年纪轻的原因,管理经验尚欠缺。
“要不你在远维再多留两年,业务上她不需要你,管理上你再帮她掌掌舵。路家那边你该进行还是进行,远维不会牵扯你太多精力。”
蒋司寻道:“行,路家那边不急这一时。”他对路家实在没兴趣,但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
挂了电话,他也没登录邮箱查看邮件,打电话给司机,让其十分钟后在地库等自己。
司机去过许知意在北京的住处,轻车熟路,连导航都没需要开。
天晴月朗,从天窗能看到一两颗星。
汽车在别墅大门外停下,许向邑的安保人员认识他的车牌,直接放行。
蒋司寻拿着两个文件袋下车,以项目为由找人。
客厅里只有许伯伯和许伯母,不见许知意。
“司寻,坐。”许向邑像以往那样热情招呼,见他手里拿着文件,“找知意聊工作?”
“嗯,项目上的事。”
何宜安正在给女儿剥荔枝,拿毛巾擦擦手,“我上楼看看知意在干什么。”女儿吃过饭就上楼说要洗澡,一个多小时过去还没下来。
卧室在二楼,敲了敲房门,没人应。
门没有反锁,她轻推开一条门缝,“知意?”
浴室也没有水流的动静,何宜安往沙发上一看,人靠在沙发里睡着了,头发也没吹干。
许知意正做梦,梦里是球馆,不过搭档换成了许珩,对家是二哥和蒋司寻,二哥还没跟她表白,说以后会一直陪她打球,那一瞬,她蹲在球场失声痛哭。
只是还没来得及喊声二哥,忽然惊醒。
一睁眼,原来是场梦。
这两年她再也没打过羽毛球,约客户打球只打高尔夫。
“妈妈。”她看清楚来人,扯了扯肩头快滑下来的毛巾。
何宜安心疼道:“这段时间在医院陪护累坏了吧。”
她不是因为在医院陪护才累,就是突然间没有了一股可以支撑自己不知疲倦下去的力量。
何宜安去浴室拿吹风机,“司寻来了,说是找你聊项目。”
许知意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听到他的名字首先是坐直:“他在楼下?”
“嗯。”何宜安拿了吹风机过来,“你爸在楼下,让他们先聊着,妈妈把你头发吹干。”
楼下客厅,许向邑问蒋司寻,要不要去抽支烟。
上次两人一块抽烟还是六年前,一晃便过去,如白驹过隙般。
蒋司寻:“我不抽,陪您抽一支。”
“怎么,戒烟了?”
“戒了。”
“不抽烟好,知意也不准我多抽,她闻不得烟味。”许向邑拿上烟和打火机,两人去了院子里。
点燃了烟,许向邑问了问女儿工作的近况。
蒋司寻:“最近知意接手的项目,还是跟沈清风有关。”
许向邑点点头,始终没找到当年沈清风换孩子的直接证据,但可以确定是她。知意要自己解决,不让旁人插手。
六年过去,沈清风早已放下所有防备。这几年的岁月静好,任谁都不会再有当初的戒备心。
如今沈清风为KEVE科技的每一步精心打算,其实都在替知意赚钱。
这个解决方式看似温和,等釜底抽薪那天,最要沈清风的命,他便随了女儿的愿,期间也插了点手,但不多。
许向邑掐灭烟,又聊起女儿今天中午的相亲,“你觉得商韫怎么样?”
“不怎么样。”
“……”
许向邑是第二次被噎,笑骂道:“你跟许珩,真不是东西。”
两人的回答居然一模一样,怀疑他们俩商量好的。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商韫这人可深交。”
蒋司寻:“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两码事。如果现在有机会合作,我照样跟商韫合作。”
回答得滴水不漏。
许向邑追问:“你说说,商韫跟知意怎么就不合适了。”
蒋司寻:“你问许珩吧。”
“司寻。”何宜安这时在楼上喊他,“你跟知意来楼上书房聊吧。”
“好的伯母。”
从小到大在许向邑与何宜安那里积攒的人品,让他们对他的来意毫不怀疑。
蒋司寻拿着文件袋上楼,在二楼走道,正好碰见从卧室出来的许知意,她换上了职业套装。
没有任何外人在,她还是毕恭毕敬称呼了一句:“蒋总。”
蒋司寻把文件袋给她,里面是项目上的重要资料,但他没打算今晚聊工作。
许知意接过,推开书房的门,“到书房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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