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眼眶微红，在林容面前下跪行礼。
林容见状笑了：“老将军终于能行礼了？”
裴老将军垂首拱手道：“臣得公主赐药，双腿不再刺痛难忍。臣多谢公主大恩，才让全军上下焕然如新，军心振奋。”
裴老将军身为一军主帅，自然知道那些被取了牛舌的牛肉、失了鸭信鹅掌的肥鸭肥鹅都用在了何处。他也自然知道面前这个所谓的刁蛮公主是来为难裴家军的，还是来救助裴家军的。
这些年，林容虽然被世界规则所困，必须的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但林容慢慢地抓住了这个世界规则运行的漏洞，许多剧情之外的人和事，竟是可以摆脱剧情控制的。比如林容那从来不曾在故事里出现的外租家，比如许多没在故事中出现的商路。比如这次林容虽为了叶轩之才北行寻药，可并不妨碍林容搜罗旁的珍稀药材，结交当地官员。
尽管世界规则会不断修正这些小漏洞，但还是让林容积累下了丰厚的家产，还是让林容联络上了早已于隐退的外租家。如今的林容不止养得起娇贵的自己，甚至能轻松养得下整支裴家军。
林容起身搀起裴老将军，笑道：“老将军不必多礼，腿才好些，要多养着才是。旧病难去，还得继续用药才是。邕州与北戎不过一水之隔，邕州还得要裴老将军来镇守，才能让人放心啊。我记得每年朝廷拨给邕州的军饷是三十万两，便是有人克扣，也不至于让军中过得这般苦啊。可是邕州守备他……”
裴老将军忙道：“这倒也不怪赵守备，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挪用的……”
裴老将军说着，微微一顿，随后为难道：“去年，衡王与衡王妃到此地游玩，才……”
“哦，原来是皇叔皇婶啊。”林容轻叹一声，“这我就明白了。”
衡王就是林容父皇同父异母的弟弟，衡王妃则是林容父皇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儿。这对夫妇可不一般，他们是女主林馨儿的父母，他们不眷恋权势富贵，只愿做闲云野鹤，四处游历。
只是衡王与衡王妃素好风雅，根本不屑知晓金银这种腌H东西，所以他们也不会如林容这般自己出资。于是，每游历到一个地方，地方官员都得花费大笔银子接待他们，因此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亏空。
第229章 这个陪衬我不当了2
衡王贵为王爷, 众人自然不敢慢待但更令众多官员忌惮的其实是衡王妃崔雪凝。
当初成帝与衡王争抢她故事，都已传扬到民间，世人都知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女子是他的弟媳衡王妃。
若不是成帝当时已有了皇后，无法满足崔雪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 崔雪凝早成了皇后。据说为此, 成帝恨极了他当时的发妻郑皇后。若不是郑皇后出身名门世家, 且有太后庇护，怕是早已死在宫中。
成帝是在衡王大婚当天，因伤心酒醉，才与谢皇后有了林容。
太后曾对林容提及过那段过往, 也不知是太后偏袒自己的儿子，有意为成帝开脱，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太后说，当时成帝也曾对林容的母后好过几天, 可偏偏崔雪凝又找到了成帝。崔雪凝泪眼婆娑，埋怨成帝果然是用情不专一的人, 枉她为没有选择成帝而伤心难过。
因此，成帝才又厌弃了郑皇后，也不沾染别的女子, 只是为了证明他对崔雪凝的一心一意。
连郑皇后生产当天，成帝也不肯见她一面。那天，成帝守在衡王府中，守在同样生产的崔雪凝房门外，祈求着神明庇护崔雪凝生产顺利。
郑皇后生下林容后, 就血崩薨逝, 而成帝那时忙于庆贺崔雪凝母女平安。
郑皇后死了，只生下个女儿, 让郑家断了奋力一搏的心。为保全族周全，郑家就此退隐山林。
之后衡王带着崔雪凝做了四处游历的逍遥王，他们的女儿林馨儿留在京城成了团宠女主。
而林容作为成帝的唯一血脉，则是成帝最厌恶的人。因为林容的存在，证明了成帝对崔雪凝的不忠。
崔雪凝在成帝心中如此重要，她都不需多做什么，只要在写给成帝的信里加上一句她在某地没被欢迎。那里的地方官就会被罢免，赋税就会增加，修建水坝与道路的款项会延发，甚至连赈灾都会被略过。
便是再硬气的官员，舍得了自己的官位，又怎么忍心看百姓因此受苦？
接待衡王夫妇虽需花费大笔银两，但比起得罪衡王夫妇的后果，这些地方官员倒是宁可选择前者。
不过十余年的时间，林家历代先祖累计的基业，就被成帝毁去大半。宁国日渐衰败，北戎却日渐强盛。而这一切，不过为了成全衡王夫妇做对神仙眷侣，不过为了让林馨儿有个强势的北戎王做追求者。
当已做了北戎王的呼延昊挑起战火，林馨儿却因怜悯呼延昊的凄苦过往，不愿与呼延昊为敌，竟劝说成帝割让暮右员钡牡馗呼延昊，以此换取和平。
就在京城那几个软骨头盛赞林馨儿维护两国和平，应该名垂青史的时候。暮右员钡哪国百姓正在被北戎人屠杀、践踏、欺辱，他们被北戎人当做奴隶，当做猪狗。
可这些繁华背后的屈辱，却未曾在那团宠故事里出现过一个字。
就像那个故事里，从不曾写那些时不时让林馨儿落入险境，让她的追随者们得以英雄救美的流民为何出现，从不曾写衡王夫妇谪仙一般的日子浸着多少百姓的血泪。
林容对裴老将军叹道：“既是因为皇叔皇婶的缘故，我也无法追究了。老将军虽镇守于邕州，但老将军为官多年，应该知道我的处境。父皇他不会追究此事的，也不会信我的……”
林容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声音也带着哽咽。
裴老将军也随之一叹，他着实听说过这位荣华公主不受成帝宠爱。当初若不是太后据理力争，她这个公主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只是先前裴老将军听闻林容刁蛮任性，只认为她也是个不识民间疾苦的娇蛮皇族，皇上不宠爱她，应有缘由。
裴老将军没有想到，林容不仅不刁蛮任性，却很是体恤旁人。她虽也有些顽皮，但这也正是小女儿家的可爱之处。裴老将军也身为人父，因为想不明白，成帝为何不疼爱林容这样的好孩子。若他有这样的女儿，怎舍得不疼不宠？
林容看到裴老将军对她露出怜悯的表情，就知道她可以拉拢裴家了。
林容虽然被皇上厌弃，但她受太后疼宠，又是当今圣上的唯一血脉。谁知道林容将来有什么造化？因此像王太医这种剧情外的小人物并不敢轻易得罪林容，甚至会主动依附林容。
但裴老将军不同，他既不怕得罪林容，也不会主动依附林容。那就只能让裴老将军可怜她了，可怜她这个还算体恤百姓，还算将江山放在心间的唯一皇嗣。
林容抬手擦了下眼睛，随后强笑道：“裴老将军，不知道我带来那个北戎探子审得如何了？他做宁国人打扮，却在昏迷中说北戎话，想必别有所图。”
林容一直留着呼延昊的命，可不是对呼延昊手软。是因为呼延昊还有别的用处，他这个北戎的二王子知道的事应该也不少，只要逼问出一两个有用的消息，对裴家军都会大有帮助。林容好不容易才搭上裴家，可不想裴家军像上辈子那样全军覆没。
裴老将军听得林容的提起呼延昊，面上多了些肃杀之气：“那人已经醒了，倒是个硬骨头，上了重刑，也一句话都不肯说。但被我们先前擒住的北戎人已经认出他了，他就是北戎的二王子呼延昊。”
林容点了下头，低声道：“我先前路过瓮县的时候，听闻当地有一个姓禹的典吏，很擅刑讯。瓮县离这里不远，我可以遣人请他过来。”
裴老将军微微皱眉：“可是禹霖？若是那人，他的名声我也听过，确实擅于刑讯。只是他性情乖戾，曾发誓终生不出瓮县，怕是不会轻易受人驱使。他性情如此，不少人都奈何不了他。若是他不来，也不是他故意忤逆公主。”
林容听得裴老将军如此说，就知道裴老将军是怕禹霖不来，她怪责禹霖。
林容笑道：“老将军放心，我也是惜才之人。我知道的禹霖虽有酷吏名声，却也是心有大义之人。他知道审问的是北戎王子，他会来的，就等他两天吧。”
两天后，禹霖果然来了。禹霖不过而立之年，却佝偻着腰，仿佛一个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头子。他身材瘦弱，面无表情。见到了林容和裴老将军，只略拱了拱手，就进了关押呼延昊的营帐。
几天后，呼延昊终于吐口了。呼延昊把他的身份、北戎王庭的密事、北戎军队的排布，以及大宁境内他所知的北戎探子，都尽数招了。
裴老将军震惊于禹霖的能力之余，也惊讶于林容识人用人的本事。这个养在皇城中才十四岁的女孩，竟然能看得透一个边城小吏。
因事情牵扯重大，裴老将军必须回报成帝。裴老将军在写折子的时候，本要把林容的功劳写上去。
但林容知道后，却阻止了裴老将军：“请老将军只写我在这里如何刁蛮任性，扰了全军不宁就好，旁得不必写。”
见裴老将军疑惑皱眉，林容苦笑道：“老将军可知有人曾想奏请父皇立我为皇太女？”
裴老将军先是惊得双目圆瞪，但随后裴老将军转念，若是林容为皇太女，于天下而言或许是件幸事。先帝子嗣单薄，只有成帝和衡王两个儿子。林容虽为女子，却是成帝唯一的血脉。且她比起其他皇族，当真算是仁厚了。
林容看着裴老将军的表情变化，有些委屈地低声道：“但是那人被我拦下了，父皇有意把皇位留给堂妹林馨儿。我不想让父皇以为我与堂妹相争，再惹父皇厌恶。将军若是写了我功劳，父皇只会认为我是逼迫将军如此写的，有争权之心，怎能不怒不气？父皇如今也上了年岁，身子大不如从前。如果他因我大动肝火，伤了身子，我罪无可赦。若能换得父皇安康，我愿意做个刁蛮公主。”
“林馨儿？衡王之女？”裴老将军脸色微沉，如果说林容身为女子，不是最好继承皇位的人选。那同样身为女子的林馨儿在裴老将军心中，就不及林容之万一了。
他虽然不认得林馨儿，但他认得衡王与衡王妃，亲眼见过衡王与衡王妃的作为。若让林馨儿登得大位，那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子？都是女子，自然是林容于情于理于法更适合帝位。
只是裴老将军揣着满腹心事，并不敢多言。
沉默片刻，裴老将军对林容拱手，由衷赞道：“公主仁孝。”
裴老将军写好奏折后，先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随后再安排人将呼延昊也押送回京。
经过禹霖的审讯，呼延昊不仅双手双脚都废了，人也有些疯疯傻傻。但人虽废了，也是北戎王子，他的生死，还得由成帝定夺。
呼延昊临行前，林容特意去看了呼延昊。先前呼延昊一直在昏迷中，并不认得林容。但他已经被折磨得胆裂魂飞，极其怕人。林容歪头看了几眼呼延昊，就把呼延昊吓得躲在了角落处。
林容笑了一下，心想：人虽废了，但脸还没毁，真合我心意。
林容很想知道，这样的呼延昊送到京城，还能成为林馨儿的男配么？林馨儿还会因为呼延昊的所谓凄苦身世，放下两国仇恨，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么？
若是林馨儿这么做了，当她与呼延昊纠缠的消息传到边疆。当裴老将军与众将士知道成帝竟然要将庇护北戎王子的林馨儿立为皇储，他们该如何想？
因为太想看到这一幕，林容觉得自己必须帮一帮林馨儿。
第230章 这个陪衬我不当了3
林容决定好如何榨干呼延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就转身准备回营帐。林容走了几步，就听得一男声语气微酸地低声道：“小公主也觉得那个北戎人长得好？”
林容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十几岁的清俊少年抱着刀，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林容一边回道：“再好的皮囊裹在脏臭的魂魄上, 也都面目可憎。”
林容一边回想着眼前这人的身份。
林容的记性素来不错, 一时竟不记得裴家军中有这样一个人。但他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 林容沉思片刻，便笑道：“啊，是大泥球啊。今天干干净净的，我都不认得了。怪不得我到处找你, 都找不到。”
面前的少年是裴老将军的第五子，名叫裴Z，年仅十六。
上一世，林容从未见过他。林容听说他十七岁就阵亡了, 尸身被北戎人挂在城楼上，直至尸身腐朽至碎裂。
前些日子, 裴Z负责领队出去找翠屏和丢失的雪灵芝，整日里早出晚归。
前两天，一身泥污的裴Z被林容正好撞见, 林容就笑他：“怎么一同出去，只你变成了大泥球？”
原本还因为林容的话露出满意表情的裴Z，听得林容又唤他“大泥球”后，即刻气得满脸涨红：“我又是因为谁的令，才成了泥球的？”
裴Z说着这里, 压低声音嘟囔：“都是你起了坏头, 现在大家都跟着你这么叫我。”
林容笑得弯起眼睛：“我已知道错了，所以特意来找你道歉的。我还为你备了礼……”
林容说着就开始摸袖子, 裴Z也期待地看向林容。
林容摸完了她的袖子，摸她腰间的荷包，摸她的小羊皮靴子。
然后林容皱着一张小圆脸，带着哭腔道：“哎呀，糟糕……”
“你，你别哭……东西丢了不要紧。大不了我再给你找，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找东西。”裴Z慌忙道。
林容只假哭了几声，就又笑出了声。
裴Z见状就明白林容在戏弄他，裴Z小将军一气之下就转身离开。林容忙快走几步，追过去扯住了裴Z。
林容解开腰间挂着的匕首，递给裴Z，声音和软：“是我过分了，我将此物送给裴小将军，向小将军致歉。小将军别再气了，好不好？”
裴Z早就留意林容腰间挂着的这把匕首，匕首的铁鞘虽很寻常，但因佩戴在衣着华贵的林容身上，就寻常得太过显眼了。由于太好奇，裴Z面上虽还带着气，但还是接过了林容递过来的匕首。
裴Z刚将匕首拔出鞘，就见寒光凛凛。
裴Z出身武将世家，旁的他或许不懂。可兵器的事，却是裴Z擅长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兵器的优劣。
裴Z由衷叹道：“真是好东西。”
随后裴Z都不再抬头去看林容，只反复看着手里的匕首。
若不是好东西，林容也不会拿来送人。
林容自来到裴家军营，就一直佩戴着这把匕首，为的就是让旁人看到这把匕首于她是珍惜之物，然后再找个机会能送给某个裴家儿郎。
裴家五子，只余四郎五郎没有婚配，四郎在军中担任要职，不能轻易离开军营。若是裴五郎裴Z不成的话，林容就得歇了和裴家联姻的心思。但像裴家这样让林容可以略微安心些的忠义之臣，确实难寻。林容只怕寻了旁家，将来尾大不掉。
林容心中想着：裴家若是能进来，就能与外祖家，以及皇祖母身后的魏族互相制衡了。也免得事成之后，一家独大。
但这把匕首确实是珍稀之物，林容也甚是喜欢。上一世，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割开了林馨儿的喉咙。如今真的要送出去，林容也不由得面露不舍。
139/146 首页 上一页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