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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昊知道，爸爸肯定是没有动过的，是爸爸专门做给他吃的。
至于爸爸吃的。
张子昊视线落在四方小餐桌那一个个罐子上，罐子里有装着腌萝卜的，辣白菜的，酸豆角的……
这些腌菜，是爸爸每顿给他自己配的菜。
曾经张子昊想，爸爸老是去吃那些腌菜，是不是因为很好吃，他曾经开口表示想吃，但却爸爸拒绝了，后来，他偷偷去吃，被爸爸发现，挨了爸爸一巴掌。
那时的张子昊懵懵懂懂的，但他觉得那腌菜并不好吃。
张子昊端起碗，给自己打了粥，又夹了菜和蛋，小小的身子坐在小小的餐桌前，往嘴里喝着粥。
只是左手受伤到底有些不方便，有时候动作比较大，他也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吃完饭，张子昊背上书包，关上门，往学校，清水小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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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打人，你是不想读书，想变成混混吗？”
“与其等你成了混混，出了社会被人教训，还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狭小的屋子，男人随手将一根棍子捞起，面容狰狞，满是怒气。
十七八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头垂着，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拳头却紧紧攥起。
成人手臂粗的木棍落在少年的背脊上，手上，力气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忽的，少年猛地抬起头，他用尽了力气，微微侧身。
那原本要落在少年肩膀上的木棍就朝着少年的头当面落下。
随即是一片血色。
少年缓缓倒下，白皙的脸带着刺目的鲜红，他缓缓倒下，一向淡漠疏离的脸上带着释然轻松的笑。
第6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6）
少年的嘴巴张了张，无声地问了一句话，只是男人并没有看到。
这时，一个少女忽的冲进来。
“叔叔，你不要打张子昊，他是为了救我。”
……
张远霄猛地回神，眼底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慌，眼前似乎仍然浮现出少年临死前那个释然，轻松的笑，更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是的，少年，也就是张子昊死了，上辈子，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死了。
他，也是主动赴死的。
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与伤害，才会让一个孩子主动赴死，死在自己父亲的棍棒下。
即便此时的张远霄不是原主本人，但想起张子昊临死前那个笑容，他还是不寒而栗。
张远霄想起了原主死后在他面前的忏悔，他反反复复地问，为什么张子昊不解释，为什么张子昊当时要主动对上那木棍，明明知道那时候他在盛怒下，力气没有轻重。
张远霄冷笑了一声反问：“那你从小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吗？”
原主怔愣住了，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掩面嚎啕大哭，最终被张远霄投入到了畜生道。
先当一回畜生去赎罪吧。
此时的张远霄，不是原主，而是天上原本保佑，守护孩子的张仙，闭关千年，再次睁眼，张远霄在人间发现了许多渣爸，造就了不少孩子们悲惨的一生。
于是他下凡了，决定成为这些渣爸，然后改过自新，给原本悲惨的孩子幸福的一生。
这一次，张远霄成为了张子昊的爸爸，名字也叫张远霄。
原主打小不喜欢读书，小学毕业就没有再读，外出打工。
后来原主大了，他的父母就张罗着给他娶媳妇，可原主虽然五官不错，但面相看上去很凶狠，因为之前去工地搬过砖，身上肌肉更是发达。
相亲的姑娘都怕原主将来会打老婆，再加上张家家境很差，都不愿意嫁过来。
原主有些颓废，后来有一次原主去了城里，意外救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叫杨诗韵，很美的名字。
杨诗韵是大学生，还说要嫁给原主，跟原主回村。
原主欣喜若狂，很快，两人就结婚了，原主是真的很疼爱杨诗韵，几乎是言听计从。
一年后，杨诗韵就生下了儿子张子昊。
可在张子昊生下两年后，原主却逐渐发现杨诗韵似乎变了，似乎总是在和人通电话，脸上还露出那种从来没有在张远霄面前露出的温柔之色。
原主询问多次，但杨诗韵都没有说。
那时候杨诗韵就开始嫌弃张远霄，嫌弃他不温柔，嫌弃他家里没有钱，嫌弃最多的是他没有文化，说两人根本没有共同话题，三观也不和。
直到后来，一个开着车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众保镖来到了清水村，找到了杨诗韵。
后来，原主才知道，那年轻男人是杨诗韵的未婚夫，之前两人闹了误会，这几年，他一直在寻找杨诗韵，即便知道杨诗韵此时已经和原主结婚，还生了孩子，他也仍要将杨诗韵带走，和她结婚。
原主自然不肯。
第7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7）
但杨诗韵苦苦哀求，再加上那年轻男人的恐吓，说是如果张远霄不同意，他会连张子昊都夺走。
最终，原主忍痛与杨诗韵离婚。
那个打雷的雨夜，原主抱着才两岁多，一直在哭着喊妈妈的小张子昊，站在门前，望着那几辆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也是从那时起，原主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没有再婚的打算，对唯一的儿子张子昊也看得很紧。
只是……
张远霄回想起原主对张子昊棍棒教育式的爱，却是摇了摇头，原主盼着儿子成龙成才，生怕儿子有丁点的危险，生怕他长歪，用自己的认知判断儿子做的事情，认为儿子错了，就狠狠地打。
原主大概觉得，把孩子打怕了，孩子就会听话，就不会再犯错。
他觉得，这是他对孩子的爱。
可张远霄觉得，当爱的方式错了，无论有什么理由，毋庸置疑都是一种伤害。作为父母，尤其是作为掌控着力量的父亲，要做的不是通过暴力让孩子停止某种危险的或不良的行为，而是要通过沟通，教育孩子应该做什么。
暴力久了，也会变成一种习惯，潜藏在身体里，等待着爆发。
棍棒教育，疏远的是父母与孩子的亲子关系，是离心。
要不然，上辈子原主怎么会在盛怒之下打死张子昊，张子昊也不会主动赴死。
这，何尝不是一种爱与教育的悲哀。
张远霄想起前天晚上的雨夜，原主不分青红皂白对张子昊的一顿打，微微叹了口气，前晚的心结得找个时间和儿子解开，得找个时间和儿子道歉啊。
“诶，阿霄，你在想什么呢？前晚的风雨太大了，好多果子都掉到地上烂掉了。”
迎面的树后面钻出来一个人，男人和张远霄差不多年纪，瘦瘦高高的，他一手拿着大扫把，旁边是一个大筐。
筐里几乎要盛满烂果子，有弹珠大的青涩明显还没成熟的荔枝，有眼珠子大小的龙眼，腐烂了的葡萄……
一大筐，散发着腐朽难闻的气味。
原主种的几乎是夏季的水果，如今夏季才刚开始，果子正在逐渐成熟，但也是从夏季开始，总是时不时下雨，让原主很是发愁。
前天晚上的大风大雨，更是将很多还没成熟的果子打落到地上，前天傍晚，原主待在果园，只是没想到会突然下雨，他立刻给果树们做了防护。
但雨来得急，雨势又大，最终也抢救不了多少。
现在果园还剩下的，就是枝头稀稀落落挂着的那些，还有一片西瓜地还算可以。
但那些即便成熟，都卖出去，也是要亏了的。
掉落在地上的果子必须尽快清理掉，不然腐烂了，会影响果园里果树们以后的生长。
昨天，原主就忙碌了一天，今天要来果园的时候，就遇到了秦松，后者也跟着来帮助。
秦松是原主的好哥们，两人算是打小一起长大，后来原主有去外面打工过，但秦松一直待在家里。
第8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8）
秦松的家境比原主好多了，父母健在，建的房子也大，有不少房间，秦松还有一个兄弟，外出打工，目前还没分家，秦家开了清水村唯一一个便利店，是他的爸妈在打理。目前秦松没有工作，他一家是背靠着父母生活的。
这些年，秦松也娶了一个老婆，是隔壁村子的，生了一个女儿，如今也有12岁了，正在读六年级。
两人能成为兄弟，不是没有共性。
两人都喜欢打孩子。
原主是对张子昊严格要求，一言不合就打，发誓要教导张子昊成才。
而秦松则不喜欢孩子是女孩，秦松骨子里重男轻女，这些年却一直没能再生个儿子，所以对老婆和女儿都很不满，一和老婆争吵，一个心情不好就喜欢打老婆和孩子，尤其是女儿。
说起来，也是烂人一个。
想了想，张远霄问：“阿松，你最近还打安安吗？”
安安，秦安，正是秦松的女儿，听说是她妈妈起的名字。
秦松拿着大扫把扒拉着地上的烂果子，随口应：“打啊，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有多气人。她居然说要读初中，你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长大后要嫁出去的，注定是别人家的人，她居然还想继续读书，老子凭什么供她读书啊，还不如现在就出去外面打工，至少在嫁人前能挣钱回来回报老子。可那丫头固执，怎么都不肯，我怎么打都不肯松口，她妈也跟着她胡闹。”
张远霄的眉头皱了起来，对秦松嘴里对安安的骂骂咧咧很是不喜，说实话，秦松对张远霄这个兄弟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他问：“安安的成绩怎么样？”
秦松随口道：“都是第一，就是因为成绩好，才给她助涨了气焰。你说就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能给老子挣钱，还是能让老子吃饱饭啊？”
“阿松，你这想法就不对了。读书还是有用的，要不然国家怎么还搞义务教育啊，说实话，你这不让安安去读书，是违法的。其实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你真心对她，我相信大多数孩子都不会是白眼狼的，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
秦松笑了下，反问：“要你家张子昊是女娃，你也让她读书？”
张远霄笃定道：“读！”
秦松笑了笑，却是不相信的。
张远霄哑然，也知道以原主以前的做法，现在说这些话没有说服力。
沉吟了下，他道：“阿松啊，现在我觉得我以前的想法和做法可能错了。”
张远霄寻了个干净的空地做了下来，“昊昊的妈走了，我就只剩下昊昊了，对他严格要求，也看得很紧，盼着他成才，不要长歪，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总是打昊昊。我明明要的是一个会相信我，爱我，会冲我撒娇的昊昊，他会无条件相信我，我也无条件相信他，我们父子俩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可我总是打昊昊，没和他昊昊沟通，昊昊现在都怕我了，看我的眼里也生疏了，我是真的怕啊，我怕有一天昊昊看我的时候像个陌生人，甚至是像个仇人。可我，可我明明是爱昊昊的，我是爱他的啊。”
第9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9）
张远霄拳头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秦松，我这心里头难受，难受啊。”
他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抖动着。
要不是爱儿子，不会在儿子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儿子哭了，张远霄哄，儿子饿了，张远霄冲奶粉喂，儿子尿了，张远霄亲自给洗屁屁，换尿布。
要不是爱儿子，他不会想着承包果园，起早贪黑，想着干出一番成绩，多挣些钱，带着儿子走出闭塞的农村。
要不是爱儿子，他不会宁愿自己顿顿吃饭配腌菜，而舍得每天早上给儿子一个煎蛋，每顿都准备肉和菜。每天中午给儿子送饭到学校，风雨无阻。
要不是爱儿子，他不会家里的家务活，里里外外都承包了，不舍得让儿子干一点活辛苦到。
只是，张远霄爱儿子的方式，终究还是错了。
闭上眼睛，张远霄总是看到少年满头是血倒下的身影。
原主没有看清张子昊临死前问的那句话，可张远霄是看清了的。
张子昊在问：爸爸，你有没有爱过我？
该是多悲哀啊，才是父子十几年，让儿子都搞不清父亲到底爱不爱自己，这何其可笑。
父亲当成这样，无疑是失败和悲哀的。
原主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张远霄一下子红了眼眶，喉头也哽咽了起来。
上辈子，正是因为张远霄的棍棒教育，只认准自己认定的事，从来不听张子昊的解释，也不理解张子昊，以至于后来，张子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陌生，以至于后来，张子昊即便是做了好事，也不愿意再解释，到最后，更是那样带着报复性的主动赴死。
好半晌，张远霄才继续抬头道：“最开始打他的时候，我也痛啊，打在儿身，痛在我心，不是假话，可暴力这种东西会成为习惯，会上瘾，甚至到最后会失去理智。”
张远霄看向了秦松，“阿松，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我打算改了，你也改了吧。你就不怕有一天你老婆，安安都给你打跑了？”
秦松看着张远霄红了的眼眶和眼眶中清晰可见的泪水怔了下，他何时见过兄弟这么狼狈的模样，就算是当初张子昊妈妈走了，张远霄都只是红了眼眶，却不曾哭。
秦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乱极了，他垂头，脚尖踢了下地上的烂果子，结结巴巴道：“哪，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不是说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嘛。阿霄，你肯定是想多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明天我再来帮你。”
说着，秦松像是生怕张远霄会追上去追问般，立刻撒开丫子跑开了。
张远霄看着秦松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缓了好一会，情绪才平复下来。
这是他对秦松这个兄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规劝。
因为上辈子，秦松的老婆确实带着秦安离婚离开了，离婚的原因，秦松没有说，但后来听说，秦松的前妻再婚了，和女儿在后面的那个家庭里过得挺不错的。
第10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0）
而秦松，是和村里的李寡妇结婚了，后来那李寡妇给秦松生了一个女儿。
反正，上辈子，秦松后半辈子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好。
张远霄看秦松的面相，这辈子就是生女儿的命。
可偏偏，秦松就是喜欢儿子。
没有多想秦松的事，张远霄再次收拾起果园地上的烂果子。
原主的果园种了荔枝，龙眼，葡萄，西瓜，目前就西瓜还没有被风吹雨打打烂过，但张远霄知道，那西瓜的味道肯定也是不怎么样的。
所以，今年肯定是要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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