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霄在老地方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等待着放学。
不过，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张子昊却被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大部分老师们也都去吃饭了，只剩下周老师以及被叫来的张子昊。
周老师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眼前的小孩。
小男孩八岁多，只是个子却比其他同龄的男孩矮，虽然矮，但张子昊却是三年级一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小男孩。
他不像其他小男孩成天跑跑跳跳，他很安静，性格也比较内向，皮肤也没有其他小孩的黑，反而是健康的白皙。
头发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套都是蓝色的短袖短袖，穿着小鞋子，看着很是乖巧可爱。
第15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5）
他的五官也是好看的，五官分明俊秀，虽然还没长开，但可以预料到长大后肯定是个好看的小伙子。
只是，他总是喜欢头低低的。
这会，他就头低垂着站在，小手下意识揪在一起，像个犯错的小孩。
周老师看着心都软了几分。
半晌后，她问：“子昊，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今天的作文怎么只写了一行？是不会写，还是因为其他？”
面对可爱乖巧的孩子，周老师的声音都放得温柔了许多。
只是问完后，小孩却没有回答，反而头垂得更低了，小手也揪得更紧了。
直觉告诉周老师，小孩可能有些不对劲，她走过去，蹲下身，将小孩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声音再次放柔了，带着安抚，“子昊，老师不是想怪你，是想知道原因，如果是比较难写的话，你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帮你指导下？”
小孩被她拉住的瞬间僵硬了下，在她问完后，办公室陷入了一片安静。
但也只是几秒的时间，小孩似乎挣扎了下后做好了决定，原本揪在一起的小手微微攥紧，他抬起一张俊秀的小脸，凝视着眼前的老师，稚嫩的声音小小的，“老，老师，您能给我换个作文题吗？”
为什么？
周老师几乎是要脱口而出询问，只是她却瞥见了小孩眼眶的一抹红，还觉得小孩一边的脸似乎有些肿？
她怔愣了好一会，随即抬手，想要摸摸小孩的头，却见小孩仿佛被吓到般，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闭上了眼睛。
周老师的手顿在原地，眉头却蹙了起来，小孩这个反应……她隐约猜到什么。
她缓缓将手放了下来，而小孩似乎也意识到他闭眼睛的动作不对，忙睁开了。
周老师道：“算了，你先去吃饭吧，作文这个事，晚点再说。去吧。”
小孩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老师，那我先走了。”随即，他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周老师望着小孩的背影，却是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师，我知道张子昊的作文为什么只写了一行字。”
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的是张子昊的同桌张超超。
见周老师看到自己，他忙出来，进入办公室，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不小心经过听到的。
“我知道，那超超你能告诉老师张子昊写不好这次作文的原因吗？”
张超超似乎很是气愤，小拳头都攥紧了，腮帮子气鼓鼓的，“我知道，因为张子昊的爸爸是个坏爸爸，他老是打张子昊，张子昊好可怜的，妈妈跟别人跑了，奶奶死了，他爸爸也总是打他……”
-
张子昊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比较急，有点落荒而逃，并没有看到办公室附近的同桌张超超。
甚至在刚刚张超超想开口喊住他的时候，小家伙的身影已经跑远了。
从办公室出来，张子昊就往校门口而去，他知道，中午的时候，爸爸是会来给他送饭的。
第16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6）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张子昊小手揪在一起，很忐忑，他害怕爸爸知道他这次作文没有写好，害怕爸爸会生气打他。
张远霄等到中午下课铃响，等到其他小孩将他们来送饭的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带进学校食堂，等到学校门口空荡了许多，还没有见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他不免有些担心，因为按照之前原主的要求，是要求儿子一下课就要来找他拿饭去吃的。
张远霄想着再等一会，如果儿子还没来，他就进学校看看。
正想着，视线里忽然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整套的蓝色短袖短裤，还配着一双小球鞋，短发乖巧垂下，皮肤白皙，模样干干净净。
张远霄的眼睛骤然一亮，那不就是儿子张子昊嘛。
张远霄长得高高壮壮，因为经常需要在太阳底下工作，皮肤早就黑了，身上还满是肌肉，身高更是快一米九高。
张子昊的模样和冷白皮，应该是遗传自他的母亲杨诗韵。
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微微垂着，有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小脸皱着，两条秀气的小眉毛也皱着，小手更是揪在一起，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昊昊！”张远霄直接开口喊。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小孩猛地抬头看，准确朝他看来。
张远霄的视力很好，看清了小孩的模样，也看清了小孩的眼睛，那是一双干净澄澈的漂亮大眼睛。
明明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可张远霄却仿佛与有种与上辈子成长为少年的张子昊对视般。
只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少年的张子昊，看向自己父亲的眼中带着疏离，淡漠，还有……痛苦。
而此时的八岁多的小家伙昊昊，虽然看向他时，带着紧张与忐忑，但还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亲近。
可明明，明明前两天，他才刚刚被爸爸不理解，刚刚被爸爸狠狠打过啊。
张远霄忽然想起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当父母打骂孩子的时候，孩子不会停止爱父母，却会停止爱自己。
张远霄确认，上辈子的张子昊是没有怨恨过张远霄的，但他却主动赴死了，他也主动拒绝了那个向他表白，彼此都喜欢的女孩，因为，他觉得，他是不配爱的，而他也失去了爱自己和别人的能力。
“爸爸，你，你怎么了？”张子昊已经走到爸爸面前，仰头有些忐忑看着眼眶似乎有些发红的爸爸，他小声地，带着一丝怯怯地询问。
他觉得爸爸的样子好像快哭了，只是，爸爸怎么可能会哭呢。
爸爸很厉害，他从来没见爸爸哭过。
张远霄回过神来，压住自己的情绪，竟然让自己唇角扯出一抹笑，“没什么，爸爸中午给你带了卤肉饭，走，咱们去食堂吃。”
饭盒，张远霄早就提在另外一只手上了，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让张子昊牵。
只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张子昊却仿佛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小小的身体也微微瑟缩了下，他的小手紧紧攥着，似乎想要防御，又像是放弃抵抗。
第17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7）
张远霄怔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双眸紧闭明显害怕的小孩，心头忽然就升起一股的悲怆。
他知道，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是一种心理阴影。
几年的棍棒教育，让张子昊习惯了，爸爸掌心朝他的时候，带来的是来自巴掌的疼痛。
张远霄看向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
很大，比小孩的脸还大，也很有力气，打起人来应该很疼很疼吧。
张远霄压下情绪，咒骂了原主一句，随即牵起了小孩的手。
小孩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也肉肉的，感觉很好。
张远霄不由得牵紧了些。
张子昊张开眼睛，漂亮的大眼睛，带着茫然与疑惑。
爸爸没有打他，而是牵住了他的手。
所以刚刚爸爸不是想打他是吗？
张子昊松了口气，随即视线偷偷落在牵着自己手的爸爸的手上。
爸爸的手好大啊，好像有些粗糙，但很干燥，也很，很温暖。
张子昊有点想将小手缩成小拳头，然后把小拳头塞在爸爸的大掌心里，被爸爸的大掌心包裹着。
“走吧，我们进去，这里都没有其他人了。”
直到被爸爸牵着进食堂，张子昊才反应过来，爸爸不是像往常那样给他送完饭就走，而是打算跟他一起吃？
张远霄牵着张子昊来到了一处人比较少的角落，倒不是不想和其他人交流，而是想和儿子说说前天晚上的事。
于是，张子昊就这么看着爸爸在自己身边坐下，两人挨得有些近。
近得让张子昊有些不自在。
以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们就算是一起吃饭，也是面对面的。
然后他就看到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绿色的塑料小罐，伴随着小罐被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出来。
张子昊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一种透明的膏体。
是什么呀？
张子昊好奇，但没敢问。
然后他就听爸爸道：“昊昊，把左手伸出来，爸爸给你擦药。”
这是张远霄早上去镇子的时候，顺便买的一些药材，自己捣鼓配的消肿能加快愈合伤口的药膏。
张远霄知道，张子昊的手肯定还没好，小家伙的脸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微微的肿。
说起来，原主就是个混蛋。
打了儿子后，又不给儿子上药。
以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还会偷偷给孙子上药，可两年多前，老太太也没了。
而原主则觉得，不给儿子上药，就这么让他痛着，他才能记住教训，下次不会再犯错。
张远霄很想对原主啐一声，说你这话就是屁！
见小家伙呆呆的，像是完全懵了般，他只顾去拉小孩的手。
不曾想小孩却将手缩了过去，头低低的，怯怯道：“不，不用了，我，我不疼的。”
张远霄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怎么可能不疼。”
说着，不由分说再次将小孩的左手拉了过来。
果不其然，那小手掌心还红肿着，厚厚的一层，有些破皮的地方愈合了，有些却没有愈合，还能看到一丝丝的血痕。
张远霄咬咬牙，心里道：真是造孽啊。
第18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8）
从罐子里挖出一小坨药膏细细涂抹在小孩的掌心，张远霄唇瓣动了动，到底还是开口了。
“昊昊，爸爸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张子昊的手被抓着擦药，药膏清凉的温度传来，听着爸爸的话，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昊昊，你前天晚上，是担心爸爸被雨淋湿，才会冒险出去的，你其实是想给爸爸送雨衣的是不是？”
说完，张远霄就凝视着眼前小小的人儿。
小孩个头小小的，却坐得笔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爸爸温柔的话语，小孩虽然极力抿着唇瓣，但最终还是小嘴一瘪，眼眶微微发红。
半晌后，他轻轻点了下小脑袋，伴随着一颗晶莹的泪水落下、
他微微抽噎了下，很小声很小声道：“打雷了，要下大雨，爸爸在果园，没有回来，没有雨衣。”
他小声地解释着，这声解释，本来两天前，在那个雨夜找到爸爸的时候就该说出口了。
他不是故意下雨天跑出去的，他只是，只是担心爸爸，只是想给爸爸送雨衣。
可惜，这声解释上辈子张子昊到死都没有说出口，而原主从始至终也不曾道歉。
看着小孩抽泣，小肩膀抖动的模样，张远霄心头也酸涩得厉害。
“是爸爸误会了你，没有好好听你解释。在这里，爸爸要跟你说对不起。爸爸知道，你是担心爸爸才会出去的。”
张子昊浸满泪水的大眼睛微微睁大。
“不问清楚，就打你，是爸爸错了。但昊昊，爸爸也要和你说。爸爸是大人了，而你是小孩，打雷下大雨的天气，爸爸不傻，肯定会早早回来了，所以以后你再遇到那情况，就在家里等爸爸回来，你不要出去知道吗？上次是我们遇到了，爸爸将你带回来了，要是没遇到，我回了家，而你留在那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又没有人，那你一个人多危险啊。昊昊，你现在还小，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然你会担心爸爸，爸爸也会担心你的。”
张远霄不觉得大人给小孩道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独立的个体，尤其张子昊也八岁多了，更有自己的思想，既然做错了就去要勇于承认。
不过，一个八岁多的小孩，在那样极端恶劣的天气独自出去，还是很危险的，这一点他必须点出来，不能让小孩以后再涉险。
说完，张远霄又继续从小罐子里挖出药膏，涂抹张子昊当初被打的那张脸。
张子昊感受着脸颊处传来药膏的冰凉，还有指腹划过时的轻轻摩挲，这是张子昊不知道多久没有感觉到的温暖与轻柔。
他已经忘了爸爸有多久没有这样和他说那么多话，还那么温柔。
而且爸爸还跟他道歉了。
这对张子昊来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张子昊的心中，爸爸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形象，话很少，更不会与他谈心。
而现在……
所以，爸爸其实也是爱他的吗？
第19章 棍棒式教育的渣爸（19）
擦完药，张远霄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擦掉小孩脸上的泪水。
张子昊微微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他忙道：“爸爸，我，我不哭了。”
他忙自己伸出手背去擦，张远霄制止了，继续用自己的手抹去他脸上的泪。
“没事，想哭就哭啊，没什么丢人的，男人女人都可以哭。哭完我们就吃饭吧。你把饭盒打开，爸爸去洗个手。”
“嗯。”小孩松了口气，声音稚嫩地应下。
张远霄起身去去洗手间，走到半路回头，看到小孩正伸长了去打开饭盒，他总是那么乖巧又听话，能让人疼到心坎上。
以前，张子昊被打，总是被吼，说是作为男的不能哭。
可张远霄觉得，哭真的没什么好丢人的，尤其张子昊还是小孩，疼了，痛了，委屈了，哭泣是很正常的事，经常把负面情绪压抑住，那才不好，对身体，心理都不好。
刚道完歉，张远霄本想厚着脸皮问一句，能不能原谅爸爸。
但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不想逼迫张子昊，原谅不原谅的是，伤害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该做的是弥补与改过。
这边，张子昊脸上的泪痕被擦去，他的情绪也缓和下来，听爸爸的话打开了饭盒。
饭盒有两个，他想，一个应该是他的，一个是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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