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不接旨?”
谢惊重听完了内容,险些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监,“为何?女君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笑到,“将军这么多年来立下无数次汗马功劳,出生入死,这次又是专门回朝帮助女君,特此赐下一道圣旨,从此您就是独一无二的神威将军。”
谢惊重另一方面的注意点却是,女君不生他的气了?
眼前的惊喜来的有些突然,他仓皇接旨,手下的管家拿了不少金钱打点,却只见太监指着身后数十辆马车。
“谢将军啊谢将军,您的钱我可不用收了,我这身后都是特地带过来的上次,都是女君亲自确认过的,还要劳烦您吩咐一下宅子里的下人,女君已经在最接近宫城的地方为您开辟了府邸,名字就叫神威将军府!”
如果没有成婚,很少有男子能在这个时候拥有自己的府邸,谢惊重算是独一份。
况且,他是谢家的人,自己本家早就已经有了将军府,女君居然还另外给了他一处单独的。
这消息有些冲昏了头,他三两下跨上了一片的马匹,“进入一下公公的马,我进宫见一趟女君。”
太监笑呵呵的摇了摇头,立马吩咐人先将这些赏赐抬进宅子里。
谢惊重只不过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进了宫,沈忆正在自己的寝宫里,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的大理石桌前,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宫门口,她唇角悄然勾起了一抹弧度。
“来了?”
谢惊重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放慢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女君为何要给我那么重的赏赐?谢家并没有太大的功劳,这一代也唯我一人还在朝中。”
“没有为什么。”
他走近,步步紧逼,“我尚未婚配,按理来说不应拥有自己的府邸,女君为何赐我?”
“没有为何。”
他越来越近,终于站在她眼前轻轻蹲下来,和她平视,浓郁的眉毛下,是一双饱含万分柔情的双眼。
“可谢惊重想知道一个答案。”
沈忆侧眸,安静的笑了笑,“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了而已,没有为什么,也没有为何,有朝一日我依旧会这样做,只希望到时候的你,会和今天一样接受封赏。”
“再往上已无可封,正一品已经封顶。”
沈忆却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还有。”
某些答案呼之欲出,二人却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风安静吹过,夹杂着些许凉意,沈忆被吹的瞬间抖了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快蹦出来了。
谢惊重毫不犹豫的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犹如火炉般的一股暖意拥抱了她,那一瞬间,沈忆的心不可否认的剧烈挑动了一下。
谢惊重在她面前缓缓跪下,抬头,如同坚定的信徒。
“谢惊重一生定会护好女君,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的伤害,也会护好昀朝,让这里不会丢失一寸土地。”
“好。”
并没有真正入冬,阳光还夹杂着些许暖意,沈忆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是在萧子疏面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所以即便没有所谓的任务要完成,不知道男主是谁,萧子疏和谢惊重同时出现的时候,哪怕谢惊重并不喜欢她,沈忆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这种心安,比任何感情都要重要。
哪怕现在已经折断了萧子疏的翅膀,也改变不了当初他狼子野心的事实。
谢惊重远比萧子疏手中握着的实权要庞大,却从未动过那样的心思,这就是沈忆加封并决定继续重用他的原因。
第399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15
近来事情似乎很多,距离谢惊重加封已经过去了七八日,也是朝中文官怨言刚刚平息的时候,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楚地作乱。
不知道何时,在楚地待了多年的刺史被人秘密暗杀,沈忆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坏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进入楚地的北方通道已经被叛军占领,东西分别接壤北商和云国,只剩下一个南方通道,恐怕早就已经布置好了埋伏。
楚地地势险峻,四面依山傍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份具体的地形图,易守难攻,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地方是三个国家交界之处。
这消息也没能瞒住,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朝野,一片震惊,表面看起来是国家内部叛乱,实际上和北商、云国都逃脱不了关系。
如若周忱和姚君若联手,将会很难对付,沈忆当初之所以敢下战书,不惧怕他们,就是因为有楚地存在。
要在火苗还没有燃起来之前,彻底浇灭。
当日下午,沈忆一道圣旨到了神威将军府邸,命谢惊重三日之后整装待发,点上用来镇守京城的各将军手中的十万兵马,她会亲自出城相送。
谢惊重早就已经着手准备,完全可以在第二天就出发,但接下圣旨之后,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乱局打乱了计划。
谢家主母来了。
他的父亲谢老将军早就已经故去多时,谢家上一辈人有很多都上过战场,留下了不少的伤,基本都是中年丧命。
到了这一代,只有长子所出谢惊重还在武将之列,次子、三子所出的三位弟弟,纷纷从商贾、从文。
谢惊重和他们关系并不好,很早就搬出来住了,当然,和谢家主母关系也不好,那人是他继母,父亲临死前两年娶的,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他很讨厌。
圣旨才刚刚收下,一辆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仆人扶着下了车,挽了发髻的头上没有任何点缀,面色苍白的望着谢惊重,眼睛中似乎有眼泪在流转。
“惊重我儿……已经回来这么多时日了,为何不回来看看我们一家人?难道是因为你如今有了这偌大的府邸,得了神威将军的封号,又官居正一品,就不认我们谢家的人了吗?”
谢惊重冷冷扯唇。
“我和你有血缘关系?你对我有养育之恩吗?你姓谢吗?”
谢主母没了话,垂眸的时候,眼泪唰的掉出来一大颗,看的传旨的太监心一犟,瞬间明白这位并不是好招惹的。
他行个礼,匆匆退下。
转弯拐角处的几棵树下,沈忆换了一身男子的打扮,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抬手示意走来的太监,“带本君从后门进去,本君要去将军府见识一下这位谢夫人。”
“是。”
前门,谢惊重压根就没理她,转身直接进去了,如果不是私下里见识过她泼辣有狠毒的样子,只怕会被眼前这一幕蒙蔽了双眼。
谢主母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擦了擦豆大的眼泪,转身跟上了。
刚进门没几步,这位谢主母的直起了腰板,身后跟着的丫鬟仆人一拥而上,只听她略微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神威将军,听起来可真是不错,你毕竟是谢家的人,现在谢家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荣光,你理所应当照顾一下家里面的人,反正你也要出征在外,里面的这些金银珠宝我就让人搬回去了。”
谢惊重侧眸看她,“这么多年挥霍了不少钱吧?趁着我父亲受伤要死的时候嫁进来,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她进来之后直接掌管了家,这么多年来日子过得倒是舒心,却还是惦记着谢惊重这份赏赐。
沈忆从后门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示意太监退下,她“哗”的甩开折扇轻轻摇着,上面的一幅千里江山图展开,高高的马尾随风扬了一下,她单手背在身后,朗声开口道。
“谢兄,你家这位主母可真是……你日后若是娶了媳妇,该怎么办啊?”
谢主母看到有人,瞬间变了一副嘴脸,“瞧你这话说的,应该是我家惊重的朋友吧?我哪里是这样的人,他出征在即,这偌大的神威将军府里就只剩下一群奴才,那些金银珠宝干放在那里,自然是不安全的。”
而谢惊重看着她这打扮,还有出现的地点,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他倏的笑了一下,不难听出语气中有几丝无奈。
“沈兄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前门不方便进来,我直接从后门绕了过来。”
沈忆走过去,笑着在谢主母面前晃悠着,“您还是别把这些东西拿去的好,这毕竟都是当今君上赏赐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万一什么时候神威将军因为这件事情被罚,这些赏赐都是要收回去的。”
谢主母又变了个脸。
“你这话我可就不喜欢听了,君上难不成这么抠搜?连赏赐的这么点东西也要拿回去?”
沈忆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是啊,我常常听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兄弟说起,他们家中父亲得了赏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君上真的会收回去的。”
谢惊重抬手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眼前这人简直就是小祖宗啊。
谢主母这才信了半分,但眼看着自己的人已经把金银财宝也抬了出来,气的发颤,“大家都是女子,她不过就是君上而已,位置高了那么一点,为何如此厚颜无耻?!”
“闭嘴。”
谢惊重忽然间开口,声音冷得出奇,谢主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就要指着谢惊重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时候,沈忆忽然收了扇子,侧眸看向侧面的长廊。
“公公,你刚刚可听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在诋毁当朝女君!”
刚刚传旨的公公走了出来,目光盯着谢主母,快要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了。
谢主母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向着拍了拍着公公的手,“哪里的话?刚刚肯定是您听错了。”
第400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16
她使劲的挤眉弄眼,却看到这公公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忆,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忍痛塞给沈忆。
“这位公子以后也莫要乱说了,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听到。”
沈忆却笑着问她,“自己说过的话又不承认了?在场好几个人都亲耳听到了。”
她看向谢惊重,眨了眨眼睛示意。
可他却叹息一声,对着沈忆恭敬地抬手行礼,“女君来我府上可是有何贵干?没必要在这里和这个妇人浪费时间。”
沈忆有些不开心的摇了摇扇子,“这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这妇人当着本君的面辱骂本君,还要行贿赂之事,本君自然是要治罪的。”
谢主母当场吓得手里的银票直接飘到了地上,她往后退了半步,被地上的鹅卵石绊得直接摔倒在地,也顾不上喊疼,看着沈忆忘记了反应。
公公开口怒斥。
“大胆刁妇,来人,拿下,直接送往刑部大牢。”
沈忆忽然也失去了兴致,直接摆了摆手,“没必要送过去给他们添麻烦,无知妇人以狂悖之言辱骂本君,属以下犯上,当以大不敬论处,不赦之罪,大战在即,惊华门脊杖五十就行了。”
谢惊重不由得侧眸看了一眼她。
军中刑罚,脊杖也才二十起步,五大三粗的男人尚且难熬,更别说谢主母这种养尊处优的夫人,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也确实是她咎由自取。
谢主母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谢惊重全都看在眼里,整个谢家都快被败光了,毕竟是曾经谢家人苦苦攒下的产业,谢惊重倒觉得这刑罚都有点轻了。
出征在即,谢惊重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沈忆觉得这气氛尴尬又诡异,却还是在他身后跟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
谢惊重这后院非常大,整个院落里,一颗巨大的菩提树才刚刚移植过来,撑开的枝干快要占据一半的地方,沈忆抬头看了一眼,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棵树和宫中那棵非常像,以至于沈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树根的地方,才刚刚翻动过的泥土提醒她,这里是不可能藏酒的。
谢惊重看着她,白皙的侧颜犹如被镀上了一层光,犹如天上不可瞻仰的神明,看一眼都是亵渎。
他垂眸,微微抿唇,当日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的话,终于在此刻忍不住问出来。
“君上可还记得,你我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宫中那棵菩提树下?我们偷了夜宴上的酒,在那天晚上一起埋在了下面。”
沈忆记忆恍惚了一下,大致搜寻,只是年代过于久远,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有人和她一起在什么地方埋了酒。
忘了是什么地方,也忘了和谁一起,可谢惊重却记得格外清楚。
他看着沈忆略微有些动容的眼神,忍不住往前半步,有些急切。
“我们一共偷了四罐,三罐在树下,还有一罐里面掉进了你的琉璃珠子,于是我打碎了罐子,帮你取了出来,你却和我一起把珠子埋在了书房外的花丛里。”
谢惊重这么多年来回来的次数不多,可是每次从书房外面路过的时候,总要从那土里翻一翻,确认珠子还在里面埋着。
仿佛那里面埋的不仅仅是一个珠子,而是少年人的心。
从埋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此生非她不可。
可当年的沈忆是先帝独女,注定会掌控大业,如今又高高的坐在女君的位置上,是谢惊重这辈子都不可高攀的存在。
他不过一阶莽夫啊。
可这一次平定楚地不同,女君给他拨了十万的人马,还都是曾经跟随着其他将军征战四方的人。
此次一去,从平定楚地开始,注定会牵扯到三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谢惊重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命活着回来,他也不甘心这个秘密永远保守,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的太多了,沈忆觉得吹过来的风都带了暖意,有些说不出来的燥热,手里的扇子摇的越发快,她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终究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记得,只是记忆有些模糊。”
所以她当初让人取菩提树下的酒,只是因为模模糊糊记得,是有人埋在这里过的。
风安静吹过,谢惊重深呼吸了一口气。
前路未卜,生死未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如何。
只是在眼下,他屏住呼吸,用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把眼前人拥进了怀里。
他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却也什么都没说,所有的信息似乎都隐藏在了风里,从梧桐树下吹过,抚过二人的发间,随风吹向远方。
……
沈忆回去的路上坐在轿子里,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情形。
她从来不是一个恋爱脑,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格外清楚,也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耽误了自己的大事,把一切都分得很清楚。
可谢惊重抱着她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沦陷。
她甚至在想,如果两个人只是平凡的身份,就能安静的待在这梧桐树下,喝着多年前埋下的酒……
“君上,萧子疏一直闹着要见你。”
轿子外面忽然有人禀报,打乱了沈忆的思绪,她有些不愉快的敲了敲马车车窗,“让他等着就是了,本君又不是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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