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走到廊下,望着漫天大雪,唇边染上了一抹笑容。元珩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披风,“下雪天凉,当心身子。”
洛瑶盈盈而笑,说道:“谢谢。”转而又对穆清说道:“冉冉,今天是初雪,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穆清站在院中微微一愣,“火锅?洛瑶,我们为什么要吃锅啊?还是着了火的,那不烫吗?”
此言一出,引得院中的三人捧腹大笑起来。
洛瑶拉着穆清的手说道:“不是让你吃锅,火锅是我们大梁的一种吃法,冬天才吃的。我们大梁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好吃的,以后我带你吃个遍。”
“好,一言为定。”
时光荏苒,一晃便到了除夕这日。合宫上下张灯结彩,长街上的宫灯都被换成了红彤彤的颜色。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天地之间一片纯洁。那通红的灯笼映照在雪地上,像是落了一抹点染的胭脂,好看极了。
尚衣局中,所有的宫女、绣女都站在院中。
陆司衣站在众人面前说道:“今日是除夕,陛下在无极殿设宴,宴请王公大臣。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尚衣局也要被调派到无极殿去,负责妃嫔表演的衣服,以及舞女的衣服。”
这日清早,穆清起的晚了些,竟也无人叫她。待她穿好衣服出去时,见众人都聚在院中听陆司衣训话,急忙提起裙摆,站到队伍后面。
陆司衣眼光一扫,走到穆清身前说道:“如此慢慢吞吞不懂规矩,今日就留守在尚衣局,哪也不要去。”
穆清低着头,小声说道:“是。”
“都散了吧。”
陆司衣刚走,院中的宫女便开始议论起来。
“穆清公主真可怜,无极殿今晚多热闹啊,竟没有机会去看。”
“你懂什么,陆司衣那是在帮她。穆清公主是什么人,到无极殿去伺候别人,岂不是太没面子。”
雪鹭走到穆清身边说道:“公主,你没事吧。其实无极殿上不过就是歌舞表演,没什么好看的。想来公主在南陈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就不要太难过了。”
穆清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你说的对,我可是穆清公主,见过大场面的,不过是除夕的宴会嘛,没什么好看的。”
雪鹭拉着穆清的手说道:“只是,除夕之夜阖家团圆,你一个人留守在尚衣局,实在太冷清了。不过你放心,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每年除夕的时候,陛下都会赏赐宫人们吃食,到时候我都包回来,给你吃。”
穆清笑着点点头,“好。”
夜晚的天空阴沉沉的,还在飘飘扬扬的落着雪花。尚衣局里的宫灯莹莹亮亮,在风雪中跳跃着,照亮了黑夜中的一隅。
尚衣局的配房中,穆清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此刻,她窝在被子里,呆呆的看着窗外的落雪,寂静而又深远。远处的丝竹声、管弦声隐隐约约,忽隐忽现。穆清不禁想起去年的除夕,在南陈的崇德殿上,自己搞笑的歌舞,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窗外的长风清冷,吹落了穆清眼底思念的泪水。她闭上眼,昏昏欲睡。就在快要入梦之时,她忽然问道烤猪蹄的味道,胃里不由得咕咕乱叫。她又吸了两下鼻子,抬眼看去。
“锦书,洛瑶,你们怎么来了?”
第五十章 把酒言欢
“如此阖家团圆欢聚一堂的除夕之夜,怎么能让我们冉冉一人度过呢?”萧辙端着一盘烤猪蹄,坐在配房的床前笑着说道。
“所以啊,我们特意带了些好吃的过来陪你啊。有酒有肉,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穆清本就思乡心切,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关怀感动不已。她一把抱住萧辙和洛瑶,痛哭流涕的说道:“你们两个太好了,还好有你们,不然,今日这漫漫长夜,我该怎么度过啊。”
萧辙眼底晨光盈盈,唇边含着一抹浅笑。他伸手替穆清擦去眼泪,“辞旧迎新的日子,就不要哭了嘛。你再哭一会儿,我和洛瑶就把猪蹄吃完了。”
穆清“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一巴掌打在萧辙的胳膊上,“不行,不准抢我的猪蹄。”
洛瑶倒了两杯酒,递给萧辙和穆清,“来,今日是除夕,辞旧迎新,让我们敬友谊。祝愿来年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穆清的脸上还带着清澈的泪痕。她盈盈而笑,说道:“愿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萧辙眼帘微沉,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看着手中的酒杯,在心里默默念道:愿来年平安顺遂,还能与冉冉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窗外的雪停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晶莹的雪花挂在窗前的树梢上,长风一吹,簌簌而落。
“没酒了,我再去取些酒来。”洛瑶站起身来说道。
洛瑶刚出去了片刻,只听见东边的天空响起一阵轰鸣。
“什么声音?”穆清问道。
“应该是无极殿那边放的烟花。”萧辙说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尚衣局的回廊下,穆清与萧辙并肩而坐。
“烟花真美,就是太过短暂了,让人难以把握。”穆清宛然而笑说道,“锦书,你知道吗,在刺绣里面,最难绣的就是烟花和云霞。因为他们太过短暂,而又变幻莫测,所以人们很难捕捉到他们的神韵。”
萧辙道:“烟花之美,就美在稍纵即逝。就像这当下的时光一样。”
穆清转过头去,看着萧辙说道:“是你让陆司衣将我留在尚衣局的吗?”
“为什么这么想?”
穆清微微而笑,“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萧辙道:“我知道你贵为南陈公主,让你到无极殿去侍奉,实在太为难你了。”他眼底流光闪烁,心中却暗暗想道:其实,我是不想让皇兄见到你。就算那一天迟早会来,我只希望越晚越好。
“锦书,谢谢你。”
萧辙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他稍稍垂目,不经意的一撇,看见穆清的手指又红又肿,长了冻疮。
“你的手?”萧辙拉着穆清的手说道。
穆清淡淡而笑,说道:“天气冷,又要在尚衣局里干活,少不了要长冻疮的。”
“是我疏忽了,明日我就派人给你送冻疮膏来。”
穆清嫣然而笑,点了点头,“好。”她顿了顿又道:“对了锦书,你可有锦瑟的消息?我来尚衣局这么多天,都没有见过她。”
萧辙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她被皇后禁足在了凌霄阁。可能皇后是怕她给你通风报信,所以才将她囚禁了起来。不过你放心,她性命无忧。”
穆清轻轻点了点头。她望着萧辙俊朗的侧脸,那一刻,她突然觉得甜丝丝的。
“锦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笑我。”
萧辙莞尔一笑,唇边的温暖流淌到了心底,“嗯你说吧,我不笑你。”
“其实啊,我不懂音律。我弹琴唱曲儿都特别难听,而且我天生不会跳舞。我本来还不相信,去年的除夕,我为了逗皇兄开心,就在大殿上边跳边唱,结果从那天之后,整个南陈都知道了,穆清公主不仅不懂音律,还不会跳舞。”
萧辙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刺绣和丹青太好,上天就拿走了你别的天分。”
穆清慧然而笑,说道:“你竟然不笑我,还夸我,真是个怪人。”
“在我心里,我的冉冉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所以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穆清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说他喜欢我,他真的会去求陛下,把我赐给他吗?想到这儿,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日的吻,忽而之间她的心里好似抹了花蜜一般,甜丝丝的。院中的红灯笼映在她的脸上,看上去红扑扑的。
天边的烟花绚烂多彩,像是漫天的群星璀璨,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洛瑶提着酒壶站在廊下,呆呆的望着穆清与萧辙并肩而坐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却又不好上前打扰。长风清冷,她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在旁边等了片刻,方朝那二人走去。
“夜晚风凉,你们二人坐在这廊下吹风,也不怕感染了风寒。”
穆清见洛瑶过来,继而转过头去盈盈一笑。
“无极殿那边放烟花了,我们出来看看。”穆清说道。
洛瑶笑着说道:“快喝杯酒暖暖身子吧。”说着,倒了两杯酒,递到那二人手中。
“来,我们再干一杯。”
静谧的夜里,不时的传出那三人的嬉笑声。那些笑声和着凛冽的寒风,散落在尚衣局的庭院中,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次日夜晚的长乐殿中,萧九辰一袭玄色金丝游文龙袍,正坐在书架前写字。窗外的雪还没化,白茫茫的一片。广袤无垠的天空上,月朗星稀,那月光皎洁,倾泻在雪地上,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碎银,闪闪发亮。
阮柯一身黑衣,进到殿中行了一礼,“陛下,您让微臣查的那个女子,已经查到了,她……”阮柯有几分犹豫,抬头看了萧九辰一眼,见他仍若无其事的写字,方才说道:“她是南陈的穆清公主。”
萧辙眉头一紧,放下手中的笔墨问道:“可是萧辙到南陈接来的那个和亲公主?”
阮柯点了点头,“正是。微臣还查到,穆清公主与齐宣王爷以及洛少府之女洛瑶关系密切,三人常常聚在一处。”
萧九辰凤目微眯,冷声问道:“萧辙想获得公主的芳心,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她既是和亲公主,便应该待在后宫,怎么会出现在宫外。”
阮柯道:“回禀陛下,洛太妃时常让洛瑶进宫,教小公主弹琴写字。微臣以为,定是穆清公主藏在了洛府的马车中,这才出宫的。”
萧九辰凤目微抬,眼底如黑潭映月,“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藏得住?梁斯年好大的胆子,竟敢放穆清公主出宫。传朕旨意,待梁斯年归朝,即刻将他革职查办。”
“是。”
“陛下!”阮柯犹豫道,“微臣派去南陈的探子来报,齐宣王爷在南陈时与穆清公主交换了生辰贴,算是定下了婚约。”
萧九辰闻言,眼底冷光凛然。他冷哼了一声,“想不到陈鹤衍还有这一手。”
“穆清公主现在何处?”萧九辰又问道。
阮柯轻叹了口气,说道:“穆清公主一进宫,就被安排在凌霄阁居住。只是前几日,她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罚去尚衣局了。”
“荒唐!”萧九辰怒发冲冠,一只手在桌面上用力一击,又对周长生吩咐道:“周长生,即刻去把皇后给朕叫来。”
“是。”
第五十一章 破晓
冬日的长夜清冷,月光宁静,似轻纱一般笼罩在长乐殿上。
卓皇后进到长乐殿中行了一礼。她身着凤凰衔珠明月长袍,发间以白玉牡丹金凤钗为饰,看上去温婉大气,持重端庄。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洪福齐天。”
她抬眼看了看萧九辰,见他沉默不语,便起身走到桌前,对萧九辰说道:“陛下,让臣妾为您砚墨吧。”
萧九辰凤目清冷,也不抬眼看卓皇后,只冷声说道:“皇后掌管六宫,为天下母仪之典范,砚墨这种事情,怎么能叫你做呢?”
卓皇后微微而笑,一遍砚墨一边说道:“陛下,臣妾愿意。”她顿了顿又道:“陛下叫臣妾来,可是思念臣妾。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何不放下笔墨休息一番呢?窗外天色已晚,陛下龙体要紧,不如让臣妾服侍陛下歇息吧。”
萧九辰冷着眼,淡淡的说道:“不急。皇后掌管六宫,琐事繁忙,大小事宜事无巨细,朕倍感欣慰,今日叫皇后来,是有一事要问。”
卓皇后嫣然而笑,说道:“陛下请讲。”
萧九辰放下手中的笔墨,冷眼看着卓皇后说道:“朕听闻南陈的穆清公主住在凌霄阁。”
卓皇后微微一愣,唇边的笑容立刻淡去了几分,“回禀陛下,臣妾听闻穆清公主喜欢清静,所以就命人将凌霄阁打扫了出来,让公主居住。若陛下觉得不妥,臣妾立刻派人给公主换个住处。”
萧九辰凤目微眯,眼底如猎鹰之怒,“所以,你就将她换去了尚衣局?当真是个好去处。你以为朕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她,便可以如此作为?”
卓皇后闻言,吓得浑身一颤,跪在地上,“陛下有所不知,那穆清公主嚣张跋扈,根本不把臣妾放在眼中。臣妾好心派人教她规矩,她非但不知感恩,还弄了一群马蜂,将臣妾派去的人蛰得满面是包。就在前几日,臣妾邀她品茶赏画,她却将茶水吐在画上,弄脏了陛下御赐的《庐山图》,臣妾若是不罚她,只怕后宫人人都要效仿,到时候臣妾还如何管理后宫,如何叫陛下无后顾之忧啊。”
萧九辰冷哼一声,“你这么说,倒是朕错怪你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据实禀报。”
萧九辰道:“你可知我大梁与南陈合作结为姻亲,两国大军合力攻打北齐,一路势如破竹。谁知北齐名将高琥死守京都,我们两国大军久攻不下。如此危机之时,若是南陈叛变,与北齐两路夹击,你以为会如何?”
卓皇后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是臣妾愚昧,不懂形势,还请陛下恕罪。”
“还不快滚回长春殿闭门思过。”萧九辰冷声喝道。
“是。”卓皇后眼底噙着泪水,从地上站起身来说道。
夜晚的长街宫灯闪烁,地面的积雪上,落下一个个行走的脚印。
周长生跟在萧九辰身边,低声询问道:“陛下,咱这是要去哪啊?”
“去尚衣局。”
周长生紧跟着萧九辰的步子,低声说了一句“是”,再也不敢出声。
一行人眼看就要到尚衣局的门前,只见一个内侍跑上前去说道:“陛下,卓将军求见,这会子正在长乐殿候着呢,说是有了梁三娘的消息。”
萧九辰闻言,立即掉头往长乐殿去。刚走出去三两步,又对周长生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去尚衣局接穆清公主出来,不得有误。”
“是。”
冬日的早晨,天总是亮的晚一些。刚过卯时,宫里的宫人们便要起来做事。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边的天际慢慢明亮起来,一抹霞光倾泻在尚衣局的庭院中。院子里,宫人们正在扫雪,雪浸润过的黑土,仿佛被染上了玫瑰色的晨曦。
“穆清,外面有人找。”一个小宫女跑到穆清身边说道。
穆清放下手中的扫把,朝尚衣局门口走去。
尚衣局的门口,白子佩迎风而立。他的肩头,沾染了清晨的霞光。
“穆清公主,我家主子让我把冻疮膏给你送来。”白子佩见穆清过来,把冻疮膏递到穆清手中说道。
穆清微微而笑,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白子佩道:“我家主子说了,这冻疮膏一日三次,晚上涂抹效果最佳。天气严寒,公主能不碰凉水的话,就不要碰了,不然冻疮会更加严重。”
穆清轻轻点头,“嗯,我记下了。有劳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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