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衍沉默着蹙眉,不肯接话。
就在这时,陈鹤衍身边的一个将领接话道:“穆清公主,您这是做什么,皇上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你竟然劝他收手?你去了几年大梁,便要叛国不成?”
穆清闻言,自眼底燃气一团烈火。她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刀划过那位将领的脖子,那人瞬间血溅三尺,倒地而亡。
“还有谁再敢多言,便如此人。”穆清咬着牙,眼底是从未见过的一团戾气。
过了片刻,穆清见陈鹤衍还未松口,便起身上马当在了玄武门前。
“今日,谁敢再往前一步,便从本公主的尸体上踏过去。”玄武门前,穆清高坐马上,朝面前的送亲队伍喊道。她眼底刚毅,身上好似燃起了一团烈火。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南朝春色如故里(大结局)
无极殿前,萧辙面容俊朗,一身婚服站在高台之上。他痴痴地望着前面,期盼看到穆清的身影。
“报!”就在这时,白子佩拿着军令赶了过来,“陛下,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刚送来消息,岭南以西沿线的驿站半个月前就被南陈给拿下了。所以我们一直没能收到南边的消息。而且南边的靖州、黔州、瞿州都发生了暴乱,早就有南陈的士兵扮作商队混进城中。今日陈鹤衍前来送亲,怕是有诈。”
萧辙闻言,身子踉跄了两下。白子佩急忙上前扶住萧辙,又派人将他的战甲送来。
“陛下,以防万一,穿上战甲吧。”白子佩劝道。
萧辙眼眶通红,心口不由得隐隐作痛,继而摇了摇头。
“报!皇后娘娘在玄武门前拦住了送亲队伍,还说,谁若往前,便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辙听着下面的人来报,心头好似被人重重的敲了一记。他下意识狂奔而去,几乎是爬着,爬上了玄武门的城楼,却还是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玄武门前,陈鹤衍举箭对着穆清。他眼底冷然,那种异于常人的冷静令人畏惧。他默念着太医告诉他不会致死的方位,“嗖”的一声,长箭飞出,就那样插进了穆清的身体。
强大的冲击力将穆清从马上震了下来,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城楼上萧辙发出的嘶吼一般的叫声。
“冉冉……”
一行清泪划过穆清的脸颊,她是怎么不会想到的吧,最后竟然会死在自己亲人的箭下。
天空悠悠扬扬飘起了雪花,落在穆清鲜红的嫁衣上。她就那样躺在雪地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下的血落了满地的殷红,和她的嫁衣融为一体。她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了,还能比亲人的叛离更疼的吗?
她呆呆的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想起第一次看雪是萧辙用绵絮哄自己开心。最后的最后,她又穿上了嫁衣,却依然没能嫁给她最心爱的人。
恍然之间,时光好似回到了她第一次遇见萧辙的那个下午。
那个身着灰白衣袍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那男子目若朗星,面若冠玉,眉眼之间清新俊逸,温文尔雅。他身前绣着的仙鹤在云间畅游,与他的气质混为一体,好似天上的白鹤仙子,只那一眼,便让穆清心生向往。
那一年,萧辙温然一笑,如清晨熹微的晨光一般耀眼,他说:“是啊,我前世定是求神拜佛普度众生,所以今世才会遇见你。”
玄武门前的雪越下越大,萧辙望着穆清倒下的身影痛哭流涕。他几欲晕厥,又几欲从城楼上跳下。白子佩和梁斯年等人死死的拉住萧辙,又将他带走。
萧辙,你看到了吗?下雪了,我们约好下雪的时候要一起到穆园赏梅,你还记得吗?
惠平元年,南陈皇帝陈鹤衍发动兵变。穆清公主,这般繁华而又短暂的一生就这样落下帷幕,多年的沧海沉浮只留下史书上的一句:孝康懿皇后,梁成帝发妻,陈氏,南陈公主,年二十二薨。
(全文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番外篇一
玄武门前,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洒洒。寒风凛冽,在空中发出凄厉的悲鸣。城门楼下的雪地上,穆清一袭红衣倒在血泊之中。
“穆清……”薛胜寒哭喊着飞奔到穆清身边,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薛胜寒顾不得太多,抱起穆清放在马车上,马车一路向东郊狂奔而去。
穆园里,锦瑟站在门前焦急的张望着。庭院内,陈鹤衍早已安排好的几位医馆等在那里。
待马车停至穆园门前,薛胜寒抱着穆清飞奔到屋内。几个医官拼尽全力,用了三个时辰,才将穆清左肩的长箭取了下来。
“索性薛将军将公主送来的及时,再晚一阵,公主的胳膊就保不住了。”穆园的卧房内,医馆对着锦瑟说道。
待穆清醒来时,窗外的柳树已经发了芽,所有的一切也已尘埃落定。
穆园的窗前,穆清总是坐在那里痴痴的望着窗外一园的梅花树,天气渐暖,梅花已经凋零。穆清常常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她眼神空洞,不知是在遗憾没能赏到梅花的花期,还是遗憾,再无一起赏花的人。
待到夏日,穆清伤势转好。这期间,陈鹤衍一统天下,正在忙着迁都事宜。这盘棋,他运筹帷幄下了六年,他看着大梁内乱,耗尽了大梁的运势,也终于迎来天下归陈这一日。陈鹤衍离开长安之前来过穆园多次,但穆清一次都没有见他。
在穆清的心里,她再也没有那个皇兄,此生此世,最好再也不复相见。
北郊的山上,坐落着前朝皇陵。大梁皇陵与灵山寺挨的不远,每逢初一十五,穆清到灵山寺上香时,都会拐到大梁皇陵去待一阵。
“照公主的吩咐,买了三样点心。”大梁皇陵的正殿内,锦瑟将贡品摆上,又替穆清点上了三炷香。
自玄武门前大婚一事,穆清醒来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她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时至今日,竟不知该相信谁。她本不想再见锦瑟,可锦瑟苦苦哀求,她还是把她留下了。
“萧辙并没有死,他被他的师父元士骁给救走了。公主又何苦月月来这前朝皇陵。”锦瑟瞧着穆清冷然的样子,禁不住劝慰道。
穆清低着头跪在萧辙的牌位前,低声回道:“他没死最好,我还能时常过来忏悔。他若身死,我定然随他一同前去。”
穆清说着,复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裙,出了正殿。
庭院内,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在扫地。那人见穆清又来祭拜,露出不屑的神情。
“前朝皇陵,穆清公主也不嫌晦气。”
穆清也不理会那人,照例吩咐锦瑟将贡品留下,给那男子。
“明明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为何还要装出这般可怜的样子?你总是留这些贡品,是想羞辱我吗?”那男子瞪着穆清说道。
穆清沉了口气,回过头去,“萧让,你知道的,我没那个意思。”
萧让冷哼一声,朝着穆清吼道:“我皇兄怎会爱上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害的他国破家亡。”
穆清闻言,心头一紧,纵使每次来都听惯了萧让辱骂的词汇,却仍在此时此刻落下泪来。
是啊,自己害的萧辙国破家亡,纵使他没死,自己又有何脸面见他。他也一定恨极了自己吧,不然怎么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
穆清就这么想着,一路回到了穆园。她在穆园这么一住,便是一年。这一年之间,天下局势归于安稳,陈鹤衍改国号为南朝,迁都长安。许是不想与陈鹤衍在一处的缘故,迁都长安的第二年,穆清便带着锦瑟回到了健康,她凭着自己卓越的绣工,接手了锦绣苑,成为了下一个梁三娘,继续着公益事业。
三年后的清明,穆清再次回到长安。
清明总是多雨,一下就是好多天。穆清回长安这日,雨下的正大。春日的雨丝轻柔,烟雾弥漫,整座长安城被烟雨笼罩着,好似少女的面纱,几许深邃,几许神秘。
“公主许久都不曾回过长安了。”锦瑟站在穆清身后,撑着一把油纸伞悠悠的感叹道。
雪峰仙居茶楼前穆清望着那几个熟悉的大字,不由得感怀,“是挺久的。”穆清说着,便抬脚进了茶楼,在靠窗的一个包间坐下。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清风穿过雕栏映花的窗子吹进屋内,轻轻地掀起穆清的面纱,眉目如画一般的面庞,清秀淡雅,明媚而又高贵。
茶楼的大厅里,常有三五一群的客人,津津有味的听着台上说书人的讲话。
“话说这中原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岂不快哉。可是这想当年,咱们这位皇帝并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如今稳坐帝位,统一中原,当真算得上是一位狠角色呐……”
穆清听着门帘外嘈杂的声音,偶有看客的欢呼声传来,一切恍若隔世一般。是啊,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不就是自己所求的吗?
“雪峰甜茶,味道香甜醇厚,也只有这长安的雪峰仙居才有,公主快尝尝。”锦瑟坐在穆清面前,斟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穆清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味道香甜,确实不错。”穆清说着,便又对锦瑟吩咐道:“去买些水果和点心来吧,样数要多,每一样可以少买一些。”
锦瑟闻言,眼底的光收敛了几分,三年了,每年的清明节穆清就会带着她回到长安,只为了去那个地方。她早该猜到,这次也是。
“公主是要去看他吗?”
穆清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茶碗,回道:“在他身边那些年,却从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每一样都买一些吧。”
“是。”锦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包间。
雨后,天还是阴沉沉的,几穗百合在风中摇曳着身姿,好似娇羞的少女。天空上,浓厚的墨色云朵,恰似宣纸上浓墨重笔的山峦,带着微不可察的惆怅。
大梁朝的皇陵外,重兵已经撤走了一半。正殿的庭院外,萧让衣衫褴褛,正在清扫门前的积水。
“穆清公主年年都来,是来耀武扬威的吗?你是有多恨我皇兄,才会年年清明节来祭拜他。”
穆清双唇轻抿,也不气恼,也不反驳,只淡淡的问道:“他可曾来找过你?”
那男子冷笑一声,“你每年都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很好笑吗?你凭什么觉得他还活着?”
穆清轻轻舒了二口气,不再理会萧让,径直朝正殿走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番外篇二
雨后初晴,天亮堂了许多。穆清从皇陵出来,也不打算在长安多待,便带着锦瑟出了长安城。谁知二人刚到城门,就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下了。
穆清刚想同那人争论一番,便瞧见薛胜寒一袭白衣,扬鞭而来。
“来长安也不说来找我,当真是叫人伤心。”薛胜寒说着,便解下身上的外袍给穆清披上,“雨天风冷,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穆清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回想起来,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但他同自己说话的口吻,还是那般的亲切。
穆清浅浅而笑,说道:“我不冷。”
“皇上知道你回来,特意派我前来接你。如今迁都长安,你倒是一次都没进宫瞧过他,你知道的,他很想你。”
穆清眼目微垂,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早就同他说过,世上再无穆清公主,只有穆清。是他一直揪着我不放。”
薛胜寒眼底沉沉,低声说道:“这些年你出去游历,皇上没有一天不担心的。”
“你不必多说,我不会回去的。”穆清说着,便拉着锦瑟往城外走去。
薛胜寒紧紧地跟在穆清身后,一步都不敢远离,这些年,一直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他早已习惯了。
穆清见薛胜寒跟来,便又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皇上还说,若你回去,就让我接你回去。若你不回,就让我送你到想去的地方,再回去复命。”
就这样,薛胜寒一路护送着穆清南下,来到了健康。
健康城中,繁花似锦,颇有江南水乡的风味。街边的一处馄饨摊上聚满了粉粉嫩嫩的少女们,看上去生意相当的好。
“这家生意这么好啊,馄饨一定很好吃吧。走,我们去尝尝。”薛胜寒说着,拉起穆清的手跑了过去。
馄饨还未上桌,薛胜寒抱着茶碗喝了一口又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皇上近日为我订了一门亲事。”
穆清微微而笑,“那是好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娶妻生子。”
“我……”薛胜寒吞吞吐吐道。
“胜寒,我明白的你的心意。别在等我了,早日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穆清安慰道。
薛胜寒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继而微微一笑,说道:“好,都听你的。”
穆清勾了勾唇角,不再言语。过了半晌,馄饨还未上桌。穆清不禁抬眼看去,却发现来这家吃馄饨的人大多数都是女子。不禁疑惑的拉起旁边那桌的姑娘问道:“怎么来吃这家馄饨的都是女子呢?”
那姑娘面若桃花,话语中有几分激动,“姑娘还不知道吧,这家卖馄饨的小哥,那模样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你就是瞧上一眼,也能高兴一整天呢。”
“有这么好看?”穆清半信半疑道。
“那当然了。”
薛胜寒听得似乎有些不高兴,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那姑娘瞧见薛胜寒,不禁又泛起花痴来,急忙拉住穆清的手说:“不过你身边这位公子,长得也是蛮俊俏的嘛。”
穆清微微一笑,偷瞄了薛胜寒一眼,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
锦瑟也在一旁笑起来,“是啊,还有什么样的公子,能比我们薛将军还要俊俏呢。”
三人正说笑着,只听旁边那桌的一个姑娘说道:“看见没,我身上的这件衣服,锦绣苑的新品,轻纱萝烟裙,看看这袖口的刺绣,看看这领子上的荷花,也只有锦绣苑的梁三娘才能有这种手艺吧。”
“哇,你这裙子也太漂亮了吧,我也好想要啊。”
“你怎么知道你这件衣服就是梁三娘亲手做的呢?说不定是她徒弟做的。”
“我这件可是样衣呢,第一件啊,自然是梁三娘亲自绣的了。等皇上今年选秀的时候,我就穿这件。”
“我好想去锦绣苑当学徒啊,可以跟着梁三娘学习那么好的手艺。如今锦绣苑遍布大江南北,招收学徒。而且啊,这么好的料子和绣品都给我们老百姓穿。”
“是啊是啊,梁三娘真是个好人呐,从不做皇家的生意,处处为我们百姓着想,而且每年都会拿出银子救济贫苦的百姓,当真是个活菩萨呢。”
穆清听着旁边的人议论着,不仅嫣然而笑。锦瑟闻言,轻轻扯了扯穆清的衣角,低声笑道:“公主,她们都在夸你呢。”
穆清微微侧目,看着锦瑟,两人相视而笑起来。
“馄饨来了!”小二的一声高呼,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穆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馄饨,恍然之间,只觉得味道如此熟悉。一时间思绪翻涌,这味道,多像萧辙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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