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靖,你当真好狠的心啊。
崔皇后的眼底爬上恨意,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口中挤了出来,
“摆驾,甘霖殿。”
若是从前,她为了容寻还能忍他许久。
可如今,得知这样的消息,她恨不得立刻,与他同归于尽!
第272章 坦白
容泽下了朝便是来了皇帝这边。
甘霖殿里,叶太医配好了今日的用药,身为院令的郑太医正在外殿熬药。
皇帝今日面色并不算太好,叶太医说,前些日子的面色红润大概率是回光返照。
现在皇帝的求生欲望并不算太强,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是当初苏苏兵行险招给他解了毒,但终究是坏了根基,撑不了多久。
皇帝跟容泽交待着朝中的事情,借着长公主的这阵风,他惩治了凤阳一带的氏族,将盘根错节的贪腐势力连根拔起,顺带着启用了萧启明,进入吏部。
现如今,大魏的朝堂之中,武有定北,定西,安平三大将。
文有内阁辅政大臣楼庭轩,宋有德,还有盛怀安这样的后起之秀,萧启明也算是可用之人,就算是朝中还有些许世家势力,但权衡分制之下,亦是大魏福音。
更何况,接下了的春闱,又会为大魏的朝堂注入些许新鲜血液。
以容泽的能力,又有悬镜司,天下安稳,自然不是难事。
甚至,他这个儿子,还有可能将这个刚刚清平起来的国家,推向盛世。
皇帝心中再没了挂念,是以虽然这几日看上去精神头好了些,可实际上,却是一日比一日日薄西山。
容泽看着皇帝,目光有些发沉,
“父皇心中,当真只有江山是最重要的吗?”
皇帝看向容泽,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泽儿,是不是怪父皇了?”
容泽摇了摇头,只是问了句,
“值得吗?”
当年的许多事情,明明绕一步,便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根本不至于闹成如今这幅样子。
他爱母后,却最后伤她至此。
而两人,分明是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可到头来却是反目成仇,鱼死网破。
容泽想,若是他处于父皇这个位置上,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天下苍生固然重要,可却不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对身侧之人的牺牲来换取。
皇帝默了许久,最终吐出两个字,
“值得。”
在他的心中,还是天下更重要的。
他可以等,但那些深陷水火之中的百姓等不了。
如此看来,比起那些百姓,他已经幸福的多了。
皇帝看向容泽,
“你都知道了?”
容泽沉吟片刻,开口道,
“悬镜司掌天下情报,若想要查一个人,不难。”
皇帝听着一笑,
“那我便可以放心了。”
容泽看着皇帝,
“现在,大概他自己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
他并没有继续掩埋这件事情,他起疑心的时候,陈氏便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陈氏能够得知,容珩自己又岂会察觉不了?
皇帝也看着容泽,分明是一具病体,躺在床上,微弱至极,可此刻却依然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
“那便是你自己的抉择了。”
“他毕竟是我的兄长。”
容泽看着皇帝,开口道,
“父皇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将兄长送了出去,想必也不愿看到今日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吧。”
第273章 朕教过你的
靠在病床上的皇帝听到容泽这句话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
“当年陈氏一族和定王步步紧逼,我护不住他,只能出此下策。”
“可等接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
所以我只能给他一个新的身份,让他安然无忧的活着云京。”
“我也知道事情可能会败露,可终归未曾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这些年,我也给他请了许多先生,教他读书,教他治国,为的是有朝一日,若是你有个万一,他能顶上来,替朕守住这大魏。”
皇帝看向容泽,许是因着病重,音色有些低哑,
“我这一生,为了大魏放弃了太多东西,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的兄长,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自己当日许下的诺言。”
“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会不甘心,或许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泽儿,你是父皇这一生教出的最好的孩子,无论是兵法还是治国,都已然胜于朕。”
“朕教过你的,你知道该如何做。”
为了大业,便只能永绝后患。
容奕一事上,他做的很好。
陈氏倒台,若是赶尽杀绝未免太过凉薄,而将他送去守皇陵,一为监禁,二为尽孝,留有余地,天下人倒是会感念他的仁慈。
可容珩,终归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只是想护住他的性命,可如今,不一样了。
说到此,皇帝略微闭上了眸子。
他的一生已经走向尽头,他这一生,无愧大魏,无愧百姓,却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有着太多的愧疚。
少时恩爱夫妻的一幕幕自脑海中划过,可惜临了...空余恨。
容泽顿了片刻,
“父皇放心,孩儿不会取他的性命。”
他说着,抬眸看向殿外。
容珩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他,只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过了一会儿,郑太医端来了汤药,交到了江公公的手上。
容珩在皇帝往常批奏折的桌案前坐了下来,翻看着今日呈上来的奏折。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便是知晓了这件事情。
也知晓了,容珩调兵堵住玄武门的事情。
逼宫也好,政变也罢,既然他想要跟他奕这一局,那他便陪他玩玩。
容珩自玄武门入宫,便是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顿住了脚步。
无忧抬眸,看向容珩,
“殿下,怎么了?”
容珩轻嗤一声,
“不愧是父皇一手带大的太子啊,这般洞察力,绝非常人。”
无忧不明所以,看向容珩。
容珩低了下眸,
“你带人去重华殿。”
无忧看向容珩,
“那殿下呢?”
容珩看向不远处的甘霖殿,薄唇轻启,
“我去甘霖殿。”
他想要以皇宫为牢笼,将笼中人围困。
而他,玩的恐怕是请君入瓮吧
。
不过到了这一步了,容珩不惧。
他迈着步子,从容的向着甘霖殿而去。
冬日的风很冷,卷着旋儿刮了过去,仿佛一片片刀子刮在人脸上一般,一阵刀子般风吹过,梅林里的花瓣落一地。
第274章 釜底抽薪
容珩行至甘霖殿,一路上,无任何人阻拦。
而甘霖殿外,他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他抬了下眸,抬脚进了甘霖殿。
而甘霖殿内,容泽正拿着朱笔在批改奏折。
容珩进殿,无人通报。
他迈进来的那一刻,第一眼,便是看见容泽坐在本该是皇帝所坐的主位上。
父皇未死,他竟是如此猖狂。
容泽听到动静,抬眸看向容珩。
视线在空中接触的那一刹,容珩忽然觉得,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他好像已经输了。
可,他不甘。
两双很是相似的眸子对在一起,甘霖殿外,雪落无声。
而宫室之内,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
忽而,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苏苏缓缓醒了过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向房间内的陈设,眼底划过一抹沉意。
她想过容珩会起事,却未料到,会是今日,如此大胆的在宫门口动手。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好谋算。
苏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刚过了半个时辰,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情况。
她心口跳的有些快,总觉得有点心慌,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很不好的预感。
可按理来说,容泽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
难道……是慕子恒?
“醒了?”
来人的音色里带着些许惊讶,苏苏抬眸看过去,眼底神色亦是染上吃惊,
“是你?”
她怎么会在他这里?
盛怀安徐步走了过来,在不远处的茶案前停下,点火烹茶。
苏苏跳下床,朝着他走了过去,眼底带着疑惑,
“我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按理来说,他跟容珩那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盛怀安不徐不疾的点燃了身侧的香炉,一举一动,讲究至极,
“我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从皇城里出来,便是令人截了一下,没想到马车里是你。”
苏苏站在茶案前,很是不信,
“这世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盛怀安示意她坐下,轻佻了下眉梢,
“我是云京城的京兆尹,能截下鬼鬼祟祟想要出城的人,似乎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苏苏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看着沸腾的茶汤,反客为主开始,抬手出汤,将面前的茶盏里添了几分茶汤,奉到了盛怀安的面前,
“容珩似乎不是那么大意的人,会让先生这么轻易的截下我。”
是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他这身份,似乎过于顺理成章了些。
的确,这云京城内,除了悬镜司和布局的容珩,也便只有他这个京兆尹了。
盛怀安抬眸看向苏苏,轻声一笑,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那般大意之人吗?”
他这个京兆尹,掌管云京城的治安,若是前朝亡国城陷的事情在一次发生,他便是守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关系一城人的生死,一国之存亡。
睿王殿下的调兵之举,他又岂会不知?
只是皇家内斗,他无意参与而已。
苏苏抬眸看向盛怀安,轻声一笑,
“盛先生可知道睿王调兵,掉的是哪里的兵?”
她可从不敢低看他。
第275章 愚不可及
前朝年间,最后一个六榜状元,年仅十七便是位极人臣,辅佐懿德太后撑起这个腐朽的国家。
这样一个人,又岂会平庸之辈?
盛怀安唇角带着浅笑,
“姑娘觉得呢?”
现世的容泽活的好好的,容珩身份低微,定着的名头即非嫡出,有无有权的外家,更不曾入朝为官。
那便只剩了……罗刹阁。
苏苏略微低了下眸,合该是有云家人。
怪不得,这些日子,她一直未曾收到云家人的消息。
原是去勾结了容珩。
也对,那群家伙,最信的便是命定和命星。
按照书中的轨迹,容泽命定早夭,容珩登基为帝,若非她今生救了容泽,改了命数,容珩依旧是帝命。
或许,在星盘上,容珩命星仍在。
在他们眼里,或许与她纠缠在一起的容泽连带着也成了异数。
如此,他们自然愿意跟容珩站在一起。
苏苏轻声一笑,抬眸看向盛怀安,
“你身为臣子,连皇城动乱这样的事情都不管了?看来你这个前朝降臣,也不怎么真心。”
“我降的朝,效力为国,维护的自然是云京城的安危,这皇室内斗,管我什么事?”
盛怀安掀了掀眼皮,
“在这说了,若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太子以后又如何坐得稳皇位?”
若是连一个容珩都收拾不了。
那他便不是太子了。
早就是夺嫡之争的一缕冤魂。
当今陛下亲手调教出来的人,能在当年定王和陈氏的围攻之下坐稳太子位,能在水患动乱只是当机立断平息叛乱,能在陛下重病内忧外患之际坐稳朝政,不出一丝一毫变故的同时拔除世家暗桩,削减氏族势力。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收拾不了一个容珩?
盛怀安将茶盏推到了苏苏面前,淡淡开口,
“罗刹阁,大多便是云氏党羽。倒是你,苏苏,你不该来帝都的。”
那些人,是为她而来。
苏苏抬眸看向盛怀安,半分不留情面,嗤声一笑,
“照你这么说,我不该来帝都,曲卿卿是不是也该去死啊。”
盛怀安动作一顿,倒也没生气,
“卿卿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对国而言,并无影响。”
一个早就不得人心的亡国之君,还是个女儿家,年纪还没有当今太子年纪大,能对这世道,造成什么影响?
苏苏听着冷笑一声,
“我也不过是个女子,与国家大势能有何影响?”
命数之说,当真可笑之极!
单凭一个所谓的卦言,便是天涯海角的追杀一个无辜之人,更是愚不可及!
盛怀安看向苏苏,
“苏苏,你不该跟皇室中人有牵扯。”
他打见她的第一面,便是已经认出了她。
回想起当年那个肉嘟嘟的小团子,如今已然是个大姑娘了。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只是,这丫头显然没有听从南宫先生的嘱托。
苏苏也看着盛怀安,一字一顿,俨然是动了气,
“盛怀安,你好歹是前朝唯一的一个六榜状元,竟也信这些东西?”
盛怀安看着苏苏,不语。
可苏苏却是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不对。
这人是在激怒她。
他绝对不是巧合截下她的。
第276章 一念成执
忽的,窗外的风打着旋儿吹了进来。
苏苏看着面前的盛怀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案上的香炉里冒出袅袅白烟,似是想到什么,苏苏忽然拿起案上的茶盏把茶水浇进了香炉。
前一刻还冒着烟的香炉,袅袅的香气瞬间变得带着一股药气,泛着苦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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