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的门匾上书三个大字――怀宁县。
那字,还没她写得好看。
“在这里办就成了吗?”杜萱问了薛福贵一句。
薛福贵点了点头,“在这儿办就成,之前我已经来问过一趟师爷了,价钱也已经谈妥了,今天叫你来,就是没什么问题,立契就行了。”
价钱杜萱也已经听薛福贵说过了,二十二两银子,这比杜萱预期的,二十五两银子,要便宜多了,三两银子能干不少事情了!
所以杜萱心情顶好,对村长也是非常感激。
“没有任何问题,真是太谢谢薛叔了。”杜萱笑眯眯说道。
薛福贵无奈地看她一眼,“说好听话就薛叔了,不说好听话时就村长,你这丫头,我以前总觉得你不聪明,现在看来……你哪是不聪明,你简直太聪明了。”
杜萱也觉得自己那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径似乎有些不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薛叔,那要不……等这事儿办妥之后,请您到县城的馆子里吃一顿?”
杜萱算了算县城物价,吃一顿也不是消费不起。
只不过薛福贵倒的确是个务实的好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啦,你攒两个钱也不容易,我把价钱给你谈下来,也就是希望你自己还能留点钱防身。”
“谢谢薛叔。”杜萱听得出薛福贵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薛福贵话锋一转,他嘿嘿笑了笑,“往后要是再做了什么好吃的,能记得让我尝一口,我就很满足了。”
杜萱忍不住笑起来,“薛叔放心。我家做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好的,哪有下馆子好吃……”
“那就这么说定了。”薛福贵领着杜萱从县衙的偏门进去。
见不到县老爷,虽然县官在杜萱的感觉上来说,应该不是多大个官儿才对。
但是在怀宁县,那就已经不小了。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像这种事儿,都是师爷给办了。
所以薛福贵领着杜萱从偏门进去,见的也就是县衙师爷。
是个留了一撮小胡子的人,非常小一撮,就在人中的位置,大概就小拇指甲盖那么点儿大,但是胡须极黑,于是就那么小小黑黑的一撮,在人中那儿。
就像贴在那儿的一颗老鼠屎似的。
简直了,让杜萱觉得格外出戏!
尽管她知道,自己应该垂着头以示尊敬,但目光老是不由自主往那一撮老鼠屎……哦不是,那一撮胡须上瞄。
师爷打量了她两眼,就问薛福贵,“这就是你之前说要买山的?怎么是个妇人?”
薛福贵赔着笑脸,“她家里男人,身子不太好,出不了远门,所以她来办这事儿。”
师爷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理解了,倒也没有多问的打算,很快就立好了契。
一式两份,上面都有县太爷的名章,再让杜萱按上了手印,一份留入册,一份杜萱自己保存着,这事儿就算成了。
杜萱捧着那份属于自己的地契,来来回回看着,满心欢喜,眼睛都闪着光。
我终于有不动产了!一座山!
往后是不是就能自称个山大王什么的了?
第150章
杜萱心里乐呵呵地想着。
在这种落后的时代,办手续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杜萱倒是挺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办事过程。
虽然心里脑补了各种自己往后快乐人生的画面,但杜萱还是很上道的,都不用薛福贵提醒什么。
她就摸了半两银子出来,递给了师爷,“多谢秦师爷,这事儿多亏了您,太麻烦您了。”
秦师爷假意推辞了一下,就接了过来。
接过来之后,明显对杜萱的态度就更好了,先前虽然他刻意想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但还是让杜萱挺明显的感受到了。
他对于杜萱一个女人来办这些事儿,还是挺不待见的。
但是这会子,对杜萱好像就没了那么不待见的意思。
杜萱见时机还行,忖了忖,就赔着笑脸问道,“秦师爷,能问您个事儿吗?”
“问吧。”秦师爷道。
杜萱想了想,就将陈金鲤的事情给说了。
其实绝大部分人听别人说话,都是很容易先入为主的。
所以听了杜萱这话之后,秦师爷皱着眉,“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一家子贪了妇人的嫁妆银子,然后再以无所出为由,把这妇人休弃了?”
“是。”杜萱道,“就在我们兆安村里,前阵子这事儿闹得还不小。”
“那这妇人真是无所出吗?”秦师爷问道。
从他对杜萱一个女人来办立契这事儿很不待见,就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个挺大男子主义的人,毕竟这世道的女人就是比较弱势的。
再加上,读书人本来就有种眼高于顶的傲气。
所以秦师爷的大男子主义就更加严重了,在听到男方以无所出为由休妻,其实还觉得是有点道理的。
杜萱道,“膝下有一女。”
秦师爷道,“那就不是无所出啊,这不是能生养吗。这一家子怎么回事……就是为了讹人家的嫁妆?”
杜萱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才想找您打听打听,就这样的事儿,县衙管吗?”
杜萱从先前察觉到秦师爷的大男子主义时,就觉得,他这大男子主义,说不定就能用上,毕竟,越是大男人主义的,对于这种讹了女方嫁妆的事情,越是难以容忍。
因为觉得跌份儿,掉价,太不要脸。
果不其然,秦师爷一听到杜萱说这话之后,当即就说道,“管啊,让她拿诉状来县衙,我就能给她办了。”
但这种小案子不用县太爷出面,通常也就是他来办了就是。
所以杜萱虽然误打误撞的,但还真是问对人了。
那半两银子就当是投石问路,不得不说,花得是非常值得了!
事情该办的也办完了,该打听的也打听了,从县衙出去的时候,杜萱心情极好,脚步都很轻快。
“这么高兴?”薛良骏察觉到她的雀跃,问道。
“当然。”杜萱道。
“买了那小土坡,往后打算来做什么?”
杜萱露出个不走心的笑容,说道,“薛童生,这种事情,你一个读书人,说了也不明白的,你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
薛良骏平日里一直为自己是童生而骄傲,但是此刻听到杜萱这样称呼他,再想到杜萱那一笔字,他莫名就有些惭愧起来。
从县衙出去,杜萱向薛福贵道谢,“薛叔,这次的事情多亏您了,我才能得这么多便宜。”
薛福贵摆了摆手,“乡里乡亲的,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你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杜萱笑道,“一定一定,等我那山上要是有产出了,一定最先送来给您尝尝。”
“行了,那我们就走吧,王麻子不是说了,要变天下雨了么,我瞧着这天色,也不太好。早点回去比较安妥。”薛福贵说道。
杜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对他们说道,“薛叔,对不住啊,我还有点东西要去采办,我家里简陋,啥都缺,您也是知道的,难得来县城,买山又省下一笔银子,我正好去买些家用。您和良骏先回去吧,和麻子叔说,不用等我了。”
“那你怎么回去?”薛良骏皱眉道。
杜萱道,“我走回去就行了。”
“走回去?”他瞪大了眼睛。
倒是薛福贵,对杜萱这话没有什么意见,说道,“行,那我们先回了,你自己忙完也赶紧的回。”
“知道了。薛叔慢走。”杜萱笑眯眯向他道别。
看着她离开,薛良骏觉得不妥,对薛福贵说道,“爹,她走回去也太远了吧!”
薛福贵沉了脸,“有什么不妥的?她被杜大家当苦力使唤的那几年,你当她还走得少么!她都没觉得不妥,你还心疼起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薛福贵的话让薛良骏一愣,“爹,我……”
“我早就问过你的吧?那时候萱丫对你的心思,无人不知。你娘瞧不上她,但我可是问过你的,我说这丫头虽然不够顶顶聪明,但是人勤快,对你的心是好的,一颗心都向着你。”
“我说你要是对她有意,就趁早把事儿给办了,否则就杜大家对她那态度,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随便找个婆家给卖了的,就跟当初卖她娘一样。”
“但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她配不上你,你说她就是个只会种地干粗活的农女。你既然看不上人家,就不要再招惹人家,现在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这是干什么?后悔了?”
薛良骏不做声。
薛福贵用不着他做声,这个素来给人感觉慈眉善目很温和的村长,这会子表情很是严肃,说道,“要是我问你的那时候,你和萱丫男未娶女未嫁的,只要你点了头,那就是你娘瞧不上她,这事儿我也能给你做主了,但现在?你想都不要想。”
“她已经嫁人了,你就是有心思,也给我藏牢了憋好了!要是坏了我们家的颜面,坏了人家萱丫的名声,我就打断你的腿,别以为你是读书人,当爹的就不敢揍你了!”
杜萱哪里知道自己告辞之后,薛家父子还能有这样一番对话。
她朝着县城的集市方向走去,只是,才刚到半道,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杜姑娘,我家少主,请您前去一叙。”
第151章
杜萱略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自己到了县城,陆季忱会这么快就收到风。
但是面上依旧不显,看着来人,淡声道,“带路吧。”
“这边请。”这人态度倒是客气,杜萱跟着他一路走,路过了热闹的集市,继续走,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安静清幽的城东北了。
这里应该是县城里比较高档的地界,不仅路都铺的是青石砖,周围的宅院,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豪华,但一看也都很是清幽雅致。
那人一直领着杜萱到了一座宅院前头,宅院的门头上挂着的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恒福居。
这三个大字,倒是写得笔触锋利,苍劲大气。是笔好字。
杜萱忍不住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领路人见她忽然不走了,盯着门匾看,就说道,“这是少主在怀宁居住的宅院名字,恒福居。快跟我来吧,少主还在等着你。”
至此,杜萱才从这领路人声音里听出了些许不耐来。
这恒福居环境极好,是个清幽的园林宅院,里头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样样不缺。
眼下深秋,风一吹过,就能落下一地金黄的落叶,颇有一番韵味。
而且光是看着这深秋美景就让人不难想象,这个宅院的四时皆有不同风韵的美好景致。
跟着领路人在和花园里拐来绕去的,终于到了一座水阁前。
水阁位于莲池边,挂着白色轻幔,被秋风吹动,更显得多了几分意趣,一走近,就从里头飘出阵阵茶香来。
“少主,我将人带来了。”
里头传来一道朗朗男声,“快请。”
杜萱走进了水阁。
水阁的地板全是木头铺就,打磨得非常光滑,靠近莲池的那边,是一列横栏。
横栏不远处,就是一张地榻,榻上摆了个茶案。
一个容颜清俊的男子,一身做工精良的长衫,通身气质优雅清贵,安安静静坐在地榻上,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茶案上的茶具。
看到杜萱走了进来,就露出个淡笑来,“杜姑娘,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原本我以为你家补屋还要耽误得更久一点。”
杜萱没有做声,冷眼瞧着他。
在接触陆季忱之前,杜萱就想过了,和这样有些身份的人往来,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反噬。
原本还以为自己毕竟有个农妇的身份傍身,能够掩人耳目,应该不至于太过被关注。
但没想到,这陆季忱不是一般人儿啊。
见杜萱不说话,陆季忱浅浅一笑,清风朗月般,“我也是因为求才心切,担心你一去不回,所以才让人打听打听了,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杜萱走到茶案对面坐下,抬眸看着他,淡声问,“我要是介意,你是要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以死谢罪吊死在我家门外那棵歪脖子树上吗?”
“……”陆季忱显然没有想到杜萱会是这么个反应,大抵是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以至于他片刻都没做声。
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果然读过书,真要是个农女,哪能一句话里迸两个成语出来呢。”
杜萱对此不置可否,也不看他,伸手就开始摆弄茶案上的茶具。
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哪怕她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但是配上这些行云流水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升华了。
陆季忱目光里带着些惊诧。
杜萱没去管他的眼神,她也并不是为了露一手或者怎样,她纯粹是……很久都没有喝过一口好茶了。
前世也没有多爱茶,偶尔喝喝罢了,但是这么一段时间没喝了之后,再看到陆季忱在摆弄茶具,好像瘾头忽然就被勾上来了似的。
杜萱将一杯清香透澈的茶水推到陆季忱面前,又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捧到面前,轻嗅茶香,浅啜茶水。
然后才说道,“你也不用再找人查我,你上次提的事情,我答应了。”
“那太好了。”陆季忱端起茶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那我们现在可以谈一谈细节了吧?”
他饮了一口杯中茶水,眼睛一亮,“你可真是……时刻都让人充满惊喜啊。”
杜萱对此不置可否,只继续道,“的确是该谈谈,上次我们谈得还太笼统了,既然真的要合作,那就细细谈一谈。”
陆季忱眉梢轻轻挑了挑,眸中闪过一抹光,“如果你担心的是报酬上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本事真的足够,报酬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包括你买的那座山头……”
陆季忱的眸子轻眯,目光微闪,“上头那些药草,你也是打算卖的吧?我的药堂可以全部包了,你只管放心。”
看来陆季忱的确查得还挺细,连她买了山都知道,连她山头上的药草都知道。
不过杜萱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变化了,她听出陆季忱话里的试探之意,便明着说道,“有话直说吧,是不是想考我?”
陆季忱笑道,“你果然通透。”
“考什么。”杜萱问道,“拟方子?那快点拿纸笔来,我赶时间。”
她不是傲,她是真赶时间,还要去集市呢。好吧,她也真的有傲的资本。
但陆季忱要求的却并不是这个,“你拟方子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我毫不疑问,你在用药上的本事,但是对于你在诊断和治疗上的本事……”
说到这里,杜萱眼睛倏然眯了眯,眼眸中有光闪过,“可以。随你试,快点就行,我真的赶时间,我天黑之前还得赶回家呢,而且瞧着还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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