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治病只是顺便之举。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季忱心头有些感慨,一个农女,一个他让人去了解过了,确认过了的,实实在在的农女。
居然有这般本事,治病是顺便?采买家用才是主要目的?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是震惊。
陆季忱守在这位将军旁边。
后者汗如雨下的状态一直持续了许久,但是人的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起来。
陆季忱瞧着,就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与此同时你,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先前还不理解,她的方子里为什么要开补药。”陆季忱喃喃道,“因为您体质强健,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进补的样子,看来她早就已经打算给您施这般猛效的针了。”
那么就的确是需要补补,她居然就只给人把了个脉,望闻问都不需要,直接就把后面的每一步都算好了。
榻上的魁梧男人终于恢复了些状态,低声说道,“陆四,这个女子,不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记得藏好了。”
“在下明白。”
“待到哪日,兴许她就是能够为殿下施诊的人,总有一日。”
“在下明白。将军放心。”
“千万莫让那位知道了,现在的局势你也清楚,这样的人才若是让那位知道了,说不定她的确能有大造化,但说不得,她就葬送了也不一定。”
“明白。”
“她自己也是个明白人,从一开始就一副敬而远之置身事外的态度。是个奇人了。”病榻上的男人说道,“你多观察着看能否为我们所用。”
而这个位于话题漩涡的女子,此刻已经到了集市。
蓑衣涨价了,雨伞也涨价了。
杜萱对于这样的市价波动感到很寒心,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真诚何在?
“你不能因为快要下雨了就涨价啊,这也太不厚道了。”
“你这话说得,雨天卖伞晴天卖扇,我不这时候涨价啥时候涨价?”
说得也有道理,市场经济的确是和需求息息相关。
但想到秋雨寒凉,她还是买了两件,还有旁边那件小蓑衣,小小一件,还配个小斗笠,特别可爱。
杜萱没能忍住,一起买了下来。
毕竟,就没有小孩子不喜欢雨天踩水,那简直是童年最大的乐趣之一。
杜萱还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下雨天穿着小黄鸭的雨衣和雨鞋,跟着长辈去看药田的时候,都很是快乐,那种快乐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希望小宝也能有这样的快乐。
买买买。
来都来了。
这加起来七个字,简直有毒。
杜萱又买了些粮食,总之,粮食不嫌多,还有调料,还有种子,又买了些农具,毕竟已经是有山的人了,往后要去自己的山上做事,总得有些趁手的工具。
杜萱在集市没耽误太久,买完就匆匆赶去了恒福居。
抵达暖阁的时候,陆季忱正好走到门口来,看到她来,“你还挺守时。”
然后就看到杜萱空空如也的手,“不是去集市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
杜萱指了指自己的背篓,“都在背篓里了。”
“……”陆季忱见识过她那神奇的背篓,现在看起来还是觉得她那背篓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杜萱走进了暖阁,就看到病榻上的人脸色已经好多了。
房里架了小药炉子,药香飘满了整个暖阁。
杜萱走了上去,问道,“感觉如何?”
“很好。”这位将军也不别扭,直截了当就说道,“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先前是我失言了。”
“没有关系。”杜萱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好了,时间差不多,准备给你拔针了,拔针我要捻针运针一番,可能会有点难受,你忍着点。”
每拔一根针之前,杜萱都会捻针运针一番,古医道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更好的渗入到他的经络里。
这个过程,并不很好受。
他脖颈的青筋都跳动起来,额角的青筋也都迸了出来,仿佛在承受极大的苦楚,可是脸色倒是越来越有血色了,让人毫不怀疑杜萱的治疗效果。
等到一番运针之后,拔针结束。
杜萱擦了擦手,“成了,那我先走了。”
她指了指那一套针,“你让人把这套针用开水煮过再晾干。”
“好的。”陆季忱道,“我让马车过来送你。”
“多谢。”杜萱话音刚落,外头倾盆大雨顷刻落下。
杜萱看着外头的雨势,想到了自己刚买的,还没来得及让它派上用场的蓑衣,以及雨天又湿又滑的山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马车过来应该还要一会儿,不如,我们谈谈条件?”陆季忱问道。
杜萱知道,自己只要表现出了足够的本事,自然就可以谈条件了,她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我要的也不多。”
陆季忱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刚要点头。
就听见她说道,“治疗费我要七成。”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狮子在大开口?陆季忱表情僵硬,“你管这叫不多?”
第155章
杜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的确不多啊,你想想,单只今天这位这样的,我就是要十成,你们不一样也得掏钱给他治么?”
陆季忱:“……”简直令人无法反驳。
杜萱笑了笑,“放心,我只是要治疗费中的七成而已,不包括药。”
谁都知道,药费才是大头,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杜萱前世那世界,都是一样,药吃不死人但能贵死人。
陆季忱当然是无法拒绝杜萱的条件,这样的人才,别说她只开七成,她就是真说十成,说不得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清楚这点,而且他也清楚杜萱肯定也清楚这点,但是她却依旧只要了七成。
该怎么说呢,这个女子似乎从始至终,分寸都掌握得很好,不近不远,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马车来了。
杜萱赶紧上了车,“那明天见了。”
“明日,再让马车去接你?”陆季忱问她。
杜萱摆了摆手,“不了,我自己来就行,就我那村子,要是马车上门来接我,可就乱了套了,还不知道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呢。”
“那眼下也是马车送你回去啊。”陆季忱道。
杜萱笑了,“没事,我早点下车,走一段就是了。”
马车朝着兆安村驶去,就算马车的脚力再好,下着雨也没法太快。
一路的泥泞。
杜萱只觉得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浓厚的水汽,让人觉得潮润得很,湿气很重。
然后寒意就从这潮润的湿气里,朝着人的骨头里钻。
刚开始还好,慢慢的,杜萱就开始觉得冷,她缩着肩膀和脖子,搓了搓自己的手。
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抵达兆安村附近的时候,杜萱已经手脚冰凉。
“姑娘,就在这儿停吗?”车夫问道,声音里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儿停就行。”
“可是这里离村子还有些距离啊,现在雨又大,路不好走啊。”车夫道。
“没事,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杜萱已经在马车车厢里穿好了蓑衣,车一停稳,她就带上了斗笠,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天色有些暗,但并不是时间晚了,而是这种阴雨的天气,天色就是会让人觉得沉闷不已。
路很不好走了,雨水和地上的泥土结合在了一起,原本还坚硬的泥土变得软黏,踩在上面就深一脚浅一脚,粘得一鞋底都是,多走几步,脚步都会变得沉重起来。
所以杜萱走得不快。
快到兆安村的时候,遥遥就看见村口站着个缩着脖子的身影。
杜萱定睛一看,“……杜辉?”
“阿萱?是你吗?”杜辉没她那么好的眼力,没法确定。
杜萱往前快走几步,“是我,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杜辉声音着急忙慌的,平素不急不缓的语速,这会子都变快了,“戚延出事了!”
杜萱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何。
就好像心里有一根绷得很紧的线,被拨动了一下。绷紧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感觉,但是被一拨动,仿佛就牵拉得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杜萱皱了皱眉头,一边跟着杜辉快步往家里走,一边急问道,“他怎么了?”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这家伙!简直太乱来了!”杜辉眉心紧拧,目光凝重,“还好王麻子的骡车已经回来了,随时可以出发,送戚延去镇上或者县里的医馆看看。”
杜萱从杜辉的话里慢慢捋着思绪,“他受伤了?”
“是啊,好像伤得还不轻,唉,你们家现在也不缺钱用,他这么拼做什么……”杜辉碎碎念着。
从他的话语里,杜萱大概捋了出来,戚延受伤了,应该不是什么皮外小伤,就杜辉这态度,戚延的伤,少说也是伤筋动骨了。
而且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打猎时受的伤。
这一点,杜萱早就预计过了,这个猎户就算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在山上,在野外,与野兽和大自然打交道,不仅仅需要本事,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甚至可以说,运气和本事一半一半。
有时候就算本事足够,但运气不够,一样会出事。
所以杜萱就是预计到了这个,这趟出去,置办了不少东西,其中也有各种药材。
见杜萱一语不发闷头朝家里走,杜辉安慰道,“阿萱你也别太担心了,丁赤脚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杜萱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心头暗骂一声。
丁赤脚不去,戚延可能还只是个伤筋动骨,丁赤脚去一通瞎弄,那还不知道会变成啥!
杜萱走得更快了。
因为天气不好,所以就连看热闹的人都不多。
抵达院子的时候,就看见陈金鲤坐在正屋外的屋檐下,愁眉不展,怀里还搂着个眼睛红肿的孩子,不是戚小宝还能有谁?
“阿萱你可算回来了!”陈金鲤腾地站起身来。
戚小宝的眼睛顿时亮了,却不是惊喜的亮光,而是一瞬间又盈满了泪花,泪光闪闪。
“娘,呜呜呜!你总算回来了,阿爹受伤了,我……我好害怕。”
杜萱走上去,戚小宝就扑进她怀里。
杜萱摸了摸他的头,“不怕,你和金姨先待着,我进去看看。”
戚小宝乖乖点了点头,杜萱回来了,他仿佛就有了主心骨,先前还慌乱得不行,这会子倒像是能够定下心来了。
杜萱快步走进正屋,屋里透着雨后的湿气,空气中还氤氲着些许药味。
杜萱鼻翼轻轻翕合了片刻,眉心一拧。
正好就看到丁赤脚把黑麻麻的不知道什么膏药,涂在一块麻布上,准备往戚延身上敷上去。
“住手!”杜萱急道。
丁赤脚只是看了她一眼,“萱娘你可真是……男人都受伤了,你居然不在家,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可就要坏事了。药费我也不用你给了,等会外头那个大家伙身上有一个部位我很需要,给我就行了。”
杜萱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丁赤脚话里说了什么,只看着他手里的膏药朝着戚延越来越近,杜萱眼色一冷。
声音没了温度,“丁中晖,你要是敢把这东西敷到戚延身上,我会把你的肺,从你喉咙里拽出来。”
第156章
丁中晖是丁赤脚的原名,他挺久没听人这么叫过自己了,被这样忽然直呼全名,让他震了一下。
更何况,杜萱的声音太冷了,冷得就像没把他当个活人看似的。
而且,话语的内容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丁赤脚先是短暂的怔忪,而后就暴怒起来,“你这个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批婆娘!我他娘的为了给你男人治伤,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杜萱冷冷盯着他,“是吗?你真是为了给他治伤吗?而不是为了外头的大家伙?”
杜萱虽然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的大家伙是什么,但是能让戚延都受了伤的猎物,肯定不是什么一般货色。
杜萱扬起声音,“金鲤,进来一下。”
陈金鲤赶忙进来了,“咋了?阿萱,怎么了?”
“我先前忙着进来,天色也暗,没看清楚,院子里堆着的是个什么?戚延猎什么回来了?才把自己弄成这样?”杜萱问道。
陈金鲤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里都是激动,“熊瞎子!他把北面山上的熊瞎子给猎回来了!我的天爷,我都快吓死了!”
杜萱有些怔忪,不是震惊,而是怔忪。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但她的确,倏然响起了这个男人在得知她要买山的时候,问她银子够不够花……
杜萱喃喃道,“原来如此。熊瞎子啊……”
“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功夫才猎到的!”陈金鲤声音中依旧难耐激动。
杜萱已经抬眸看向了丁赤脚,冷笑道,“你说外头那个大家伙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想用来抵这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膏药的药费,让我猜猜,你需要的,是熊胆,是吗?”
杜萱嘴角的弧度嘲弄,“姓丁的,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问问,你要脸吗?”
丁赤脚的脸色一阵难看过一阵,轻咳了一声,大抵是被揭穿了之后,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那又怎么样,你要是不肯换,你男人这伤你以为能撑得了多久?他死定了!”
“管你屁事。他要是死了,外头那熊瞎子一卖,我就是个有钱的寡妇,要你管?再说了,谁说他会死?”杜萱摆了摆手,“赶紧给我滚,一个臭倒药贩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夫了。”
丁赤脚差点气死,“我就等着看你男人怎么死的!”
说完就摔门而去。
杜萱走到了床榻边。
床榻上,戚延平躺在上头,先前丁赤脚为了给他敷药,已经把他衣服都解开了,露出了精壮的肌肉线条优美的胸腹。
只是此刻,胸肋上大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瘀痕,背后还有伤口,渗出来的鲜血把衣服都给浸透了。
戚延双目紧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杜萱瞧见他这模样,就忍不住抿紧了嘴唇,蓦地庆幸小瞎子眼睛瞧不见,否则瞧见他爹这个模样,就是没瞎,也得哭瞎眼了。
杜萱伸手在他脉上摸了摸,稍稍松了一口气,脉象还算稳。
杜萱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在他胸肋瘀伤处探过,古医道的力量循着递进他皮肤里。
杜萱眉头一皱,“这可有得罪受了,这伤得可真够寸的,怎么每次都和肋巴扇儿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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