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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个锦囊，“我诊伤治病，拿诊金就行，其他的是不该我的，我不要。就这么简单。”
杜萱上了马车，“明日再见啦。”
看着马车离开，陆季忱回了恒福居暖阁。
姜淮坐在榻上阅读一封密信，见他进来，随手将信纸放到一旁烛火上点燃烧尽。
然后就看向了陆季忱手中的锦囊，眉梢挑了挑，“她不要？”
“她不要。”陆季忱将锦囊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其实他接过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里头装的会是什么。
一个乌木令牌从锦囊里被倒了出来。
令牌雕工精细，很是光滑沉手，边缘雕刻着清晰的虎纹，令牌正中央阳刻着两个字――平南。
这是平南军的令牌。
大黎国东面临海，皇都在东边。
其他三面驻军，分别为镇北军、定西军和平南军。
怀宁县地处大黎国南边，正好是在平南军管辖范围之内。
这个令牌，只有平南军的高级将领才有。
寻常人等不要想进入军营，但若是有这样的令牌，就如同得到了通行证。
不止是进入军营的事情，而是在平南军驻军权力辐射范围之内，亮出这个令牌，就能得不少方便。
但拿着这个令牌，亮出这个令牌的话，也从某个角度表示着，你是平南军的人。
更甚者，平南军的高级将领自有各自不同的令牌纹样，像虎纹牌就是姜淮的标志。所以拿着这个令牌，从某个角度表示着，你是姜淮的人。
姜淮靠坐在榻上，目光深沉，说道，“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笨。”
如果说是聪明，也的确是聪明，非常清楚地知道有的事情不要搀和，有的游戏，男人能玩得了，女人不一定能玩得了。
如果说是蠢笨，也的确是蠢笨，明明靠这一张令牌，别的地方不说，在怀宁县横着走应该都不是问题。但她却不要。
陆季忱忖了忖，在一旁补充道，“或许是……大智若愚？”
杜萱的手厉害得很，只一捻都能掂量出重量，一摸自然知道里头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脑中一捋，也就清楚姜淮的意思。
但……
不了不了。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人，她就是她自己。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女人地位并不高的世界里，杜萱觉得，她作为女人，最好是不要搀和进什么和权力相关的事情和局势中去。
能活得久点。毕竟在这种局势中，女人如果搀和进去了，通常情况下，作用只有一个――被利用。
杜萱轻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举措忽然生出些不满来。
明明只是想安安生生过些太平日子，怎么好像还是慢慢被牵扯进了什么漩涡里。
哪怕现在只有一点点。
但杜萱依旧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局面正在渐渐展开。
恒福居暖阁里，榻上的姜淮侧目看了陆季忱一眼，皱眉问道，“陆四，芷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季忱脸上的表情也很是为难和无奈，“将军，这您不该问我吧？您祖父家就在俨州，我不在俨州却跑来这怀宁县，芷桐小姐想必就猜到了是因为您在这儿，她想来，在下也拦不住啊。”
怀宁县就隶属于俨州府。
姜淮就是俨州人士，而陆季忱不在俨州的药铺待着，却跑来小小怀宁。
那姜芷桐又是个机灵的，哪里还会猜不到？就算猜不到，过来碰碰运气也不费多大功夫，这不就碰着了么。
姜淮表情有些无奈，“这丫头，就知道添乱。说起来……”姜淮的眉头拧了拧，“她人呢？”
陆季忱一愣，“先前好像还在旁边水阁……”
但此刻，水阁早已人去阁空。
陆季忱叫了仆人过来询问，这才得知。
“芷桐小姐叫了马车，出去了，说是出去逛逛。”仆人说着，但目光有些闪避。
榻上的姜淮面色没有太大的改动，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让仆人腿脚发软，“那丫头要是有任何一点闪失，我就切你的肉来抵，她要是掉了根头发，你就得掉脑袋。谁叫你不说实话。”
仆人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饶、饶命！我说！我说！芷桐小姐叫了马车，出、出县城去了。”
陆季忱眉心拧着，“出县城去了？她去哪儿了？”
姜淮已经迅速反应了过来，抬手按了按眉心，很是头疼的样子，“你之前说那杜大夫，不是怀宁县城内的人吧？”
“嗯，她是旁边兆安……您是说芷桐小姐跟着杜萱出去了？！”陆季忱反应过来。
“让人去把她带回来吧，本来就拉拢不到杜大夫，别再因为芷桐这丫头给得罪了。”姜淮说道，表情看起来略显头疼。
陆季忱更头疼，起身去办这事儿了。
而不久之后，杜萱乘坐的马车晃晃荡荡抵达了村口外，她准备提前下车步行回去的位置。
杜萱一路被马车晃荡得瞌睡，这会子才醒了过来，向车夫道谢后，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后头居然还跟了个尾巴。
“啧。”杜萱轻声啧了一声，“还没完了。”
她看着一路缀在自己后头的那辆马车里，下来个娇俏的少女，不是那个姜芷桐还能有谁？
还不等杜萱反应，就看到姜芷桐的目光有些愣住了，痴痴地望着杜萱身后的方向。
第162章
杜萱循着姜芷桐那痴痴望着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看去，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毕竟整个兆安村翻一遍，也没有比戚延的颜值更能让少女痴望的人了。
姜芷桐似是意识到自己这么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够矜持。
她脸上露出几分赧然的情绪来，手指不自在地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轻咳了两声。
这个男人从衣着看起来，非常的普通，甚至一身粗布衣服，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了。
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俊美的容颜和通身的气质，却远不是能用寒酸来形容的。
姜芷桐虽然不是皇都京城里那些大贵族家的小姐，但家门也不算差。
就算从小受宠，性子有些娇蛮，但也从小受了教育，知书达理，见过的人和世面并不算少。
却还真的没有见过像眼前这男人这么好看的，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居然气质还挺出众。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村夫吗？
姜芷桐有些难以置信。
杜萱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不管怎么看，这男人都像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这让她有些难以置信，正如这个男人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信任她一样。
杜萱对他，也已经没了任何念想，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但她谁也不怪，毕竟当初原主把别人的心给弄凉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杜萱现在就只想，好好治好小宝的眼睛，顺便给这男人治一治脑子。
然后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于是，因为心里已经没了任何念想，杜萱坚信这个人的心是捂不热的，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信任她的。
在看到戚延带着伤等在这里，杜萱就只有一个想法。
一个钱袋被掏了出来，递给了戚延。
“喏。”
戚延看着她手里的钱袋，没有任何动作。
杜萱解释道，“卖熊掌、熊胆和熊皮得来的钱，都在这里了。”
戚延的眉头，终于缓缓地拧在了一起。
这个女人觉得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要钱？
戚延一直没有伸手接，薄唇紧抿着，眉头也皱着。
片刻后，才声音低低的慢慢说道，“我只是，来等你回。”
杜萱对此不置可否，只说道，“走吧。”
姜芷桐见她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有些憋不住了，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你给我站住！”
车夫大概也是她的家仆，赶紧说道，“小姐！快快留步，村野泥路难走，当心脏了您的鞋！”
姜芷桐才走出几步，也发现的确是沾了一鞋底的黄泥，绣花鞋的缎面上都是泥水，而且鞋底沾了黄泥后就变重了，几乎在脚上要挂不住了。
于是她只能堪堪停了脚步，对着杜萱离去的方向喝道，“我叫你站住！你聋了吗？”
杜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眸看向了姜芷桐，“你有事吗。”
“你、你就住在这里？”姜芷桐看了一眼村子里头的方向。
杜萱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有事吗？”
姜芷桐气急，“你！你不过一介乡野村妇！究竟哪里来的胆子，竟敢给我叔叔诊治？！我看你就是骗钱的！就是那些招摇撞骗的假大夫！被我说中了吧！”
杜萱闻言，眼眸微微眯了眯，“是吗？那你就回去转告你叔叔，明天我就不去了，让他另觅良医。”
姜芷桐：“你……！”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杜萱目光淡淡地看了姜芷桐一眼，她的确没功夫和这种大小姐浪费时间。
人家说不定是闲得发慌，故意把找人麻烦当做乐子，但她可还要努力生活呢。
杜萱如此顺从就答应了的态度，让姜芷桐心里有些发慌，因为她只是有些大小姐的娇蛮，却不是蠢。
所以看得出来，叔叔还挺重视这个村妇来着。
可是自己话都已经出去了，这会子也拉不下脸来，只能梗着脖子僵持着。
“那、那你之前！之前收的诊金呢？就想这么贪了吗！”姜芷桐想到了这个点之后，马上就发出了自己的言语攻击。
杜萱态度始终四两拨千斤般淡定，“我还尚未收任何诊金，这个，你可以回去问你叔叔。那么，就不送了。”
杜萱说完，没有再和她浪费时间的打算，调头就走。
戚延的目光深沉，带着些许不解，在姜芷桐身上扫过，然后落到杜萱身上。
杜萱当然清楚，这男人就是脑子反应再慢，也总会反应过来先前姜芷桐那些话的意思的。
姜芷桐盯着杜萱离去的背影，心里烦躁极了。
家仆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姜芷桐皱眉不耐道。
家仆硬着头皮小心说道，“毕竟将军好像挺重视的……”
“我……”姜芷桐略有几分心虚，但更多的是烦躁，“我才不信！这个破村子里能有什么能让我叔叔都刮目相待的大夫，那个村妇，肯定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就在这时，旁边陡然传来了一道应和的声音，“您说得没错，您说到点子上了。”
“什么人！”家仆低喝一声，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就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应该是从先前开始，就已经躲在那里了。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家仆又喝一声。
就看到这人挑着担子慢慢走了上来，对姜芷桐赔着笑脸道，“方才也是怕打扰了小姐和那女人的对话。”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杜萱有过节的丁赤脚。
他今天去镇上进货，其实也就是去拿那些经常要开给村民的风寒药，跌打药之类了的，也是因为看到最近雨下不停，可能得有一批村民要风寒了。
所以他打算提前准备着，他虽然没什么医术的真本事，但是在这些准备上，反应还是挺快的。
姜芷桐狐疑地看着他，“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丁赤脚的目光闪了闪，低声对姜芷桐说道，“小姐有所不知，我才是我们村里的赤脚大夫。而她？她就只是我们村里一个农女，以前在娘家就是干农活儿的，哪里会什么医术？她不过就是去县城的医馆里，偷听了几副方子而已，就要飘上天了。”
第163章
姜芷桐闻言，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什，么！”姜芷桐一字一句地问道。
丁赤脚嘴角鄙夷地撇了撇，“这话我可没说假，这还是她亲口说的，之前我们村有个妇人的闺女生病了。她就对那妇人说了，她去县城药铺的时候，正好听到人家大夫给人看病开药。症状和这妇人的闺女差不多，她就记了下来，让这妇人去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
姜芷桐简直怒不可遏，怀宁县城的医馆，那不就是陆四的医馆吗！
所以这个招摇撞骗的农妇，居然就只是在陆四的医馆偷听了几副方子，就敢去给她叔叔治伤了？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想，就知道这有多不合理。
毕竟，姜淮和陆季忱又不是傻子，要是真没本事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被糊弄了过去？
可是人有时候面对自己想去相信的事情，就不会去考虑它的合理性。
只要那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想去相信的，脑子里好像就能对那个明明不合理的事情，逻辑自洽。
所以姜芷桐此刻简直对这个事情深信不疑了！
丁赤脚见自己目的达成，心里偷偷笑了，杜萱啊杜萱，这回我看你要怎么脱身！
丁赤脚可清楚得很，他就算是村子上的赤脚大夫，但真要到了县城，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无论是从衣着还是气质上来看，都非富即贵。
这样的贵族小姐说的话，可比他一个村子上的赤脚大夫说的话，要有用得多。
丁赤脚继续对姜芷桐说道，“但我只是个普通村民，我说的话，没有什么用，我就是去报官，人家也不见得会理我，毕竟这也不关我的事，”
丁赤脚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脸，“到时候兴许还被人说我多管闲事呢。我也是刚才在旁边听到小姐同她的对话，猜想她是不是借由此去骗人了，所以才敢同小姐您搭话的。”
姜芷桐冷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的话没什么用，但我的话可有用得很，我去报官可不会有人不理我。”
丁赤脚又露出个笑脸来，非常懂得点到即止，所以什么都没再说。
就在丁赤脚准备告辞的时候，就听到这个贵族小姐犹豫片刻，问了句，“那刚才那个男子是谁？就是和那骗人的农妇一起离开的那个。也是被她骗的？”
“喔，他啊。”丁赤脚说道，“那是她男人，脑子不好，是个傻子。打猎还挺有本事的，但是脑子不太灵光。”
姜芷桐闻言，眉头皱了皱，“因为脑子不太灵光，所以被她骗了吗？”
她才不会去相信，那样一个容貌出众气质过人的人，会和那个粗鄙的农妇自愿在一起！
但是丁赤脚对此倒是没有正面作答，只说道，“这……我就不好说了，人家的私事儿，我也不清楚全貌，只不过，村里倒的确有传些闲话。他们俩在一块儿，可不是因为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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