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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声说了句，“那你往后要是不回来，能告诉我一声吗？我和阿爹都特别担心呢。生怕你出事了。”
“我是出事了啊，被抓去牢里了。但听你金姨说，你知道这个之后，也不怎么担心，还安心地睡了？”杜萱说着，伸手轻轻夹了夹他的小鼻子。
戚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说道，“那……我一晚上没睡，好困好困了，而且我知道，娘很厉害，不会轻易就被人害了的。但是阿爹好像就没我这么放心了，他昨晚一晚上没睡，白天知道这消息之后，也没能安心。”
杜萱挑了挑眉梢，“我看，他就是伤势疼得睡不着而已。”
戚小宝还想为自己阿爹说两句呢，杜萱已经换了话题，扯开了他注意力，“是了，小宝。”
“嗯？”戚小宝眨了眨眼。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杜萱凝眸看着他，认真问了句，“比如，你小时候的事情。”
戚小宝愣了愣，然后就垂下小脑袋，轻轻摇了摇，“不记得了。娘……你不会因为这个不要我吧？我只是不记得，但不是小傻子，真的。”
第180章
戚小宝声音小小的，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有缺失的。
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孙桃桃和他说，她也记不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但是戚小宝没敢说自己不记得的，不止是一些事情。
而是很多事情，几乎所有事情。
他不敢说，他怕别人觉得他是傻子。
这个世界上……不，这个世界太大了，戚小宝还无法说这个世界上是如何，因为他还无法理解。
但他能够说的是，在这个兆安村里，大家对傻子的判断是很不合理的。
哦，他不记得以前，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肯定是傻子。
戚小宝清楚知道，自己阿爹，就是因为这样，就被整个兆安村的人，都当成了傻子。
戚小宝并不觉得阿爹是傻子，自然也不会因此看不起阿爹。
可是他却害怕自己如果也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话，会也被人当成是傻子。
因为，娘在别人口中，嫁给了一个傻子，就已经足够可怜，足够成为那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如果再被知道，她不仅嫁给了一个傻子，要给个小瞎子当后娘，而且这小瞎子，你猜怎么着？小瞎子还是个小傻子！
那别人会如何说她？只会说得更难听吧！
就是因为心里这份顾虑，戚小宝才一直没敢说。
现在杜萱主动问起来，戚小宝心里慌乱极了，总觉得杜萱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杜萱，见她半天都没说话，就忍不住又问了句，“娘……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吧？”
“我不能生气吗？”杜萱反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戚小宝从中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是因为这样，戚小宝心里咯噔一下，更慌了。
说话都不利索了，“娘，你、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的，我、我就系……怕你几道了就不要我了……”
杜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么口条还不利索了？眼睛瞧不见，也不记事儿，为数不多的长处就是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口条利索嘴巴甜。现在口条还不利索了……”
戚小宝觉得娘应该是没生气，但又好像没有全然没生气，所以他不敢确定。忖了忖，就赶紧说道，“利索的，我嘴可利索了！”
“那就行。”杜萱轻轻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行了，我没生气，我还不至于和个孩子生气。”
听着杜萱这话，戚小宝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反倒更加忧心忡忡，他赶紧起身来，拉着杜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小声问道，“那，娘肯定是生阿爹的气了吧？”
杜萱没正面答他，只轻笑道，“你又知道了？”
“是呀。”戚小宝小声叹了口气，“我很聪明的，不像阿爹，太笨了。我以前一直觉得，阿爹和我都一样，只是不记事而已，并不是真傻。可是最近……”
戚小宝又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更加大声了，“……可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了，阿爹怕不是……真是个傻的吧？”
这话让杜萱觉得愉悦极了，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说得好。”
听到杜萱愉悦的笑声，戚小宝放心了不少，其实他的想法特别单纯又美好，他就是希望杜萱能够没有烦心事，天天开心，一直都这么笑就好了。
也正是因为戚小宝的想法单纯又美好，所以杜萱才能够非常明晰地感觉到他赤忱的内心。
“我和你说，因为你昨晚没有好好睡觉，今天早上才开始呼呼大睡，所以你错过了先前的大事。”杜萱说得神秘兮兮的。
这下好了，戚小宝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了，简直抓心挠肝的难受。
“什么大事啊？”戚小宝拉着杜萱的袖子，问道，“娘，什么大事啊？”
杜萱搂着他朝外走，“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后就扛着他去了正屋，没一会儿，正屋里就响起了戚小宝愉悦的笑声，咯咯咯的都停不下来。
他高高兴兴地在床上蹦跳，“大床！大床！严姥爷这么厉害呀！这么快就做好了！这么结实！”
大概每个小孩儿都会有一个在床上蹦蹦跳跳的梦吧。
戚小宝也不例外，只是以前那个床，他哪里敢蹦？就是个架在几摞砖上的床板。
他就算是小孩儿，就算眼睛看不见，平时坐在上边儿，躺在上边儿时，也能感觉到那隐约有些摇晃的不稳定感。
但是现在这个可就不一样了，稳稳当当的！
“比阿爹给我做的竹床要结实多了！”戚小宝之前其实还特别得意那张竹床来着，孩子果然是喜新厌旧的，这会子马上就已经有了新欢。
杜萱笑了起来，“是啊，所以你可以和你阿爹睡这张结实的大床了，我就睡竹……”
杜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戚小宝急急打断，“我睡竹床！”
“哎？”杜萱愣住了，咋回事儿？刚不是还表现出了对大床无上的喜爱么？怎么这难道忽然就瞧不上了？
戚小宝说道，“我睡竹床，竹床小，我是小孩儿，我睡着正合适呀。而且，就算不如大床结实，那也是我阿爹亲手做的呀。”
杜萱想想，心说也挺有道理，本来就是挺让人暖心的小孩儿。
只不过让人暖心的小孩儿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很快就不是那么个味道了？
戚小宝继续说道，“而且我如果想要弟弟妹妹，就得自己睡一个床才行，不然阿爹和娘是生不出小宝宝来的。”
嗯？！等到，不是……
啥玩意儿？！啥小宝宝？弟弟妹妹……？
杜萱简直一脸懵圈，也就是戚小宝眼睛瞧不见，所以才看不到她此刻脸上有多懵。
“……什么？弟弟妹妹？”杜萱喃喃反问了一句。
戚小宝认认真真点头，“对呀，弟弟妹妹。桃桃姐说的，她和我说，她想要弟弟妹妹，但暂时是没戏了。但我还有戏哟！”
杜萱无言以对，“所以，是桃姐儿和你这么说的？”
戚小宝乖乖摇头，仰着笑脸高高兴兴说道，“是金姨和我说的！她说我要是想要弟弟妹妹，就得自己睡竹床。所以……”
小孩儿脸上的表情再坚定不过了，一字一句的，“我，要，睡，竹，床！”
第181章
杜萱简直被气笑了，“行行行，你睡竹床竹床行了吧？”
戚小宝高兴了，然后他又有些犹豫，想了想，就认真问了句，“只不过……娘。”
“嗯？”
“我摸到了，这个床好宽好大的！所以偶尔，我是说偶尔啊，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睡？比如，比如……”
“比如今天么？”杜萱看他在那吭哧吭哧的，就接了他的话。
戚小宝满目希冀地点头。
杜萱应了一声，“还能拦着你不成？”
“嘿嘿。”戚小宝高高兴兴地笑了，搂着杜萱的脖子，撒娇极了。
想了想，又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有弟弟妹妹啊？”
“慢慢等吧。”杜萱道，“好事多磨，知道吧？你得学会等待和忍耐。”
戚小宝闻言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认认真真地点头。
杜萱心说，等到你阿爹将来伤病好了，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到时候就你阿爹的姿色，想给你找多少便宜娘，生多少弟弟妹妹都不是问题。
戚小宝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不过他听到杜萱这话，又想到杜萱是不是还在生戚延的气，就小声劝道，“娘，你不要生阿爹的气了好吗？阿爹比较笨，你要是不说，他可能不会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你消气。”
杜萱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家伙，还挺能管。”
“娘，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你和阿爹，会像金姨和桃桃姐她阿爹一样。桃桃姐说，她阿爹和娘闹架了之后不说话的时候，她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好多天都不快活。”
戚小宝说道，声音里全是不难听出的忧虑。
父母离异对小孩儿带来的创伤很大，杜萱清楚。但她更清楚的是，父母明明互相怨恨，还继续在一起，那种沉默又僵硬的氛围，对孩子带来的影响更大。
孩子的心理，会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乖，所以父母才不好了的？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所以父母才会吵架？
甚至一直到长大了，这种影响都不会消失，甚至还会将父母一直不快乐的为了孩子而不得不纠缠在一起互相憎恶，归咎到自己头上来。
都是因为我，父母才会那么多年都不开心。
杜萱虽然不是戚小宝的亲娘，但她觉得，自己既然接下了这个担子，就有责任。
起码不能让孩子这样战战兢兢的长大。
杜萱垂眸看着戚小宝，看了片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家伙，你这么能管，当心长大了没有姑娘喜欢你。”
“不会的。”戚小宝嘿嘿笑了笑，“我长得好看，肯定有人喜欢。”
“你又看不见。”杜萱道。
“桃桃姐说的。”戚小宝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杜萱笑了起来，“行行行，你长得好看。”
说完这句，她稍微收了收脸上的笑容，然后才说道，“我的确生你阿爹的气了，他那天把我好不容易熬好的汤药给砸了，你知道一副药有多贵吗？他居然砸了……他觉得我想毒死你。”
杜萱觉得这孩子虽然不记事，但是很懂事，能说出刚才那些话来的孩子，不会是个只知道呵呵傻乐的孩子。
所以杜萱索性就直说了。
果不其然，戚小宝那双茫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也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
“阿爹的确是做错了，娘的确该生气。我也生气了，我们今天不要理他了……”戚小宝气哼哼的认真说道。
杜萱看着他一本正经和自己同仇敌忾的样子，觉得有趣，就弯起了嘴角。
然后戚小宝就小声说道，“那明天，明天我们再理他，好不好？我会帮娘教训阿爹的。”
杜萱挑了挑眉梢，这个转折，很不错啊，无缝衔接啊。
“喔？你想帮我怎么教训他？”杜萱挑眉问道。
戚小宝想了想好一会儿，就说道，“娘既然生他的气，就不要同他多说话了，你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再理他。你想要让他做什么你才会消气的，你就和我说，我去转告阿爹。”
杜萱弯了弯嘴角，“这样啊……好，那我得好好想想。”
这天，杜萱照常做了好吃的，比往常都要丰盛许多。
其实就他们家的伙食开得，往常都已经算是丰盛了，但是今天无疑更加丰盛。
还去叫了杜辉和刘家那兄弟俩一起来。
杜辉领着三个孩子一起过来，脸上的表情稍有腼腆，说实话，虽然……他蹭饭都有点蹭习惯了，但还是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杜萱笑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今天毕竟也是有喜事。”
“喜事？”杜辉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丁赤脚想诬蔑你，最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事儿吧？”
杜辉表情里有着解气的神色，“他就是活该！还好你没事。”
杜萱说道，“这怎么能算喜事。”
陈金鲤在一旁笑眯眯地补充道，“喜事，自然指的是阿萱往后可以去县城医馆里学医术的事情了！”
“啊？哦！对！”杜辉猛地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件喜事！只是……嗨！”杜辉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我总觉得好像你就是会呢。所以这会子听到你要去县城学，都感觉没那么惊奇了。”杜辉说道。
陈金鲤闻言只觉得杜辉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杜萱笑道，“不管怎么样，这得算是喜事，所以做了些好吃的，一起吃吧。都别客气。”
陈金鲤忍不住有一种感觉……阿萱就是在为了做一顿好吃的，随便找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这天晚上，杜萱给戚小宝洗了澡，烘干了头发之后。
她抱着戚小宝坐在灶房的炉门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噙了笑容。
对戚小宝说道，“我想到要让你阿爹做什么我才会消气了。”
戚小宝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会子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了！
“是什么？！”
杜萱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大概是内容着实有些意想不到，戚小宝的眼睛瞪得老大。
第182章
“……听明白了吗？”杜萱在戚小宝耳边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之后，问了一句。
戚小宝捂着嘴点头偷笑，“听明白了，可是娘，你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杜萱说道，“再认真不过了，我怎么想都觉得难解心头之气，这样就能让我好解多了。”
杜萱说着，就眯了眯眼睛，捏了捏戚小宝的小鼻子，说道，“怎么？心疼你阿爹了？”
“没有啦，我会和他说的。”戚小宝捂着嘴偷笑，“那我们可说好了啊，阿爹要是真按照娘的意思做了，娘就不可以再生气了喔。”
“好，拉钩。”杜萱冲他竖起了小手指。
“拉钩？”戚小宝愣了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竖起了自己的小手指，勾住了杜萱的小手指，“是这样吗？”
杜萱点点头，勾着他的小手指晃了晃，“拉了钩，说话就要算话了，知道吧？”
戚小宝眼睛亮了亮，“知道！”
两人回到正屋的时候，戚延还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手里又在编着绳网，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绳网，弄熊瞎子和野猪的时候，都用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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