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妇笑着摇了摇头,既然郡主执意要去,她也不会阻拦,就让府上最得力的仆从罗浮送过去便是了。
至于什么卜卦的事,只有观里的神仙算的她才信。郡主爻卦,她只当郡主闹着玩罢了。
罗浮将郡主送到城门口,林家两位公子不晚不早当真是隅中三刻到了城门口。
甄夫人和裴夫人听到消息,打发的迎接公子的人才准备出家门,两位公子却被林星微已经接回来了。
三兄妹嘻嘻哈哈的进了侯府的大门,虽是“初次”见面,林星微对两位堂兄有一种亲切之感。
罗浮回来禀报了何妇后,何妇惊得合不拢嘴了,郡主是何时拥有这般能掐会算的技能?
林星微很快和两位堂兄打成了一片,两位堂兄也察觉到堂妹变了很多,与从前判若两人了,却又无法仔细描述。
林庭屿知晓堂妹爱看书,送了堂妹篆刻本的《礼记》,为了防虫防潮,林庭屿还给竹简上了油,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
林星微大概翻了翻,没几个字是认识的,只得盲猜,摇头叹息后轻轻将书卷放在原处。
林庭屿和林呈桉倒也没笑她,林呈桉反而安慰道:“小篆字的书只有堂兄认识,是二伯父教他的,我虽同他是一个夫子,我却只识得一些大篆字。”
林庭屿一点也吝啬,知道林星微也对篆体字有兴趣,将几卷《史籀》给了林星微。
林呈桉看见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幼童启蒙读物,冉冉已经大了。”
“你懂什么!”林庭屿拿起书卷敲在了林呈桉的脑袋上,道:“妹妹没学过,自然是要从启蒙书籍中学起,待把这里头的字认全,妹妹即可旁通其他书籍。”
“好好好,妹妹好好学,堂兄不说什么了。”林呈桉扶着林星微的肩,笑着道。
林星微以为是多幼稚的书呢,能让二堂兄笑成这般。拿起来翻了翻,只不过是如《千字文》般的四字韵文,的确是孩童启蒙读物,但她是零基础,这样的读物正适合她。
林星微让大堂兄将《史籀》齐齐读了一遍,暗暗记下了读音,有些怕忘的,悄悄用小字在旁边标上注音。与林庭屿约定,三日后,她定能将全文都背下来。
林呈桉拱手向林星微道了一句佩服,“妹妹以前贪玩不爱读书,没想到如今这般上进了。”
除此之外,林星微从大堂兄处借了好些篆体书,有意要恶补一番古字了。
林庭屿多时在家中读书不肯懈怠,林呈桉倒拉着林星微上街玩了许多地方。逛戏楼、看斗兽、参与博戏,让林星微大开了眼界。
这些都是有宁郡主从前爱玩的,现在反倒表现出一种初次涉猎的新鲜感,倒让林呈桉有些诧异。
刚开始林星微还害怕母亲斥责,不敢出门,但林呈桉出马,同侯夫人知会一声,也不管侯夫人答应与否,只拉了林星微出门。
何妇的意思是,反正两位堂公子过完中秋就要回燕山书院,带郡主出去玩玩也无妨,只叫侍从罗浮牵上毛毛和狮狮跟紧就好。
毛毛和狮狮跟着林星微,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以防有歹人靠近郡主,另一个是严防郡主贪玩惹事。
有狗在,对人对己皆是一种震慑。
好在林星微规矩,紧跟着堂兄,从不惹事。
连平日吊儿郎当的林呈桉都在侯夫人和何妇面前,对林星微赞不绝口,说堂妹比以前听话多了。
侯夫人和何妇自是知道郡主性子变了,只不过有着对郡主本能的认知,所以还有些不放心罢了。
中秋节当天,炉汀山有庙会,三兄妹一起去了,一驾马车,数名随从及两只狗。
到了山脚下,三人下了马车,慢慢往山上走去。留守一两人看顾马车,其余随从跟上,罗浮牵着两只苍猊犬走在前面,俨然是开路神器,路人见两只大狗,自行躲开。
林星微有些惭愧,也不知道此刻是狗仗人势还是人仗狗势。两位堂兄脸上也无光彩,故意拉着林星微走慢了些许,想与那两只狗落开些距离。
可罗浮牵着狗走在前,主子们走得快他就走得快,主子们走得慢,他就也走得慢些。总之,不能让主子们离自己太远了。
林星微今日一身云水蓝的裾裙,在人群中聘聘袅袅甚是惹人。
早起何妇寻了一身红衣,林星微也是喜欢,出门时却被侯夫人瞧见,说是逛庙会不要穿得太艳,非要女儿换下,这才换了云水蓝的。
虽不艳丽,但却清爽,让人有天上青云、夏日凉风之感。
炉汀山供奉的是月老柴道煌,林呈桉说一定要在中秋节这天来拜月老,才能得一门好亲事。
林庭屿睨他一眼:“你倒是年年来拜,也不见你的媳妇儿在哪。”
“我是替冉冉拜的,这不,冉冉是我们兄妹中最先有着落的。”林呈桉说着将胳膊搭在了林星微的肩头。
“你快把你的狗爪子放下来,这里这么多人,会被别人笑话的!”林庭屿道。
“我们是亲兄妹,搭搭肩怎么了?我们以前还一起睡过通铺呢!”林呈桉嘴上不放,但手还是很自然地放了下来,神色不以为意。
林庭屿道:“你少胡诌,那是小时,现在大了,冉冉又在议亲,你保持分寸,免得让人穿传闲话。”
林星微轻笑着看他们俩斗嘴,觉得甚是好玩。
林呈桉不服气:“冉冉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你……”林庭屿懒得同他再辩驳。
山道上人流如织,有老有少,定然不全是拜月老求姻缘的。一路上圆球状的花彩灯笼倒是给山头添上了不少的景致。
“中秋拜月,这些灯笼都是仿着月亮做的,可惜我们晚上要回去,不然夜景更是好看。”林庭屿道。
林呈桉问道:“为何要回去?山下客栈宿一晚再回不行吗?今夜定是圆月高升,不欣赏一番多可惜。”
林庭屿道:“若是只你我在外宿夜也可,但带着冉冉,在外不便。万一大伯母责问,如何交代?”
听见如此说,林呈桉一脸遗憾的看向了林星微。
第8章 魏将军会来吗?
身后跟着这么多仆从,又是在都城,在外宿夜有甚不可,是大堂兄怕侯夫人责问罢了。据这几日观察,林庭屿性格一本正经的,在弟妹跟前不像同辈像长辈,林呈桉倒比林庭屿好玩许多。
林星微似有不悦,朝林庭屿嘟囔道:“都怪我是女子,不然大堂兄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晚上大伯母准备了家宴,若我们不在的话不好。”林庭屿见妹妹不高兴了,说话都磕巴了。
林呈桉又一把勾了林星微的肩,道:“别管他,才上山就想着回去的事,真是扫兴。冉冉跟我走,为兄带你玩,我这就差人回府告知长辈,咱们明日再回,家宴经常有,但炉汀山庙会每年只一回。”
“嗯!”林星微点头赞同,同林呈桉转身向前,将林庭屿撇在了身后,林庭屿在后默默跟上。
月老庙在山顶,爬上去还要好一会儿。林府一行人慢慢走着,又眺望远处的风景。
山下城郭再现,屋宇密集,林呈桉一眼就找见了南阳侯府的位置。
南阳侯府坐落在都城南面,与其他院落比较,实实算不上大。
由北往南齐齐整整坐落着一排高屋大殿,那便是皇宫。这里的皇宫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是金色的琉璃瓦,同百姓屋宇的瓦片颜色别无二致。
林呈桉看着远处的殿宇,神色惋惜:“我长这么大,从未进过皇宫,不像妹妹,每年都能参加好几次宫宴。”
林星微没有说话,不知正主的感受如何,她只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皇后数落起她来那是毫不吝惜言辞,什么戳心窝子就说什么,那日当着陆夫人的面,将林星微训得一无是处,林星微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即使现在想来,林星微心头依旧委屈得紧。
“让开!前面的都让开!”
林星微正在遐想,身后突然出现一串疾驰的马蹄声,还有喊叫声,毛毛和狮狮也不住地狂吠起来。
林呈桉拉着林星微站到路边,一队长长的带着面具的骑兵从众人眼前疾驰上了山。
“是上都府的阳翟军!”林庭屿惊呼道,“定是出了什么要案!走,我们快下山。”
碰上官府的人,还是躲远些为妙,兄妹三人当即决定返回,游人也哄闹着要下山,此时下山的路已经被封了。
“听说月老庙前出了命案,有高官的儿子被杀了,官府要捉拿凶手,这才将整个炉汀山都封了。”
“这可怎么办?官府查案要查到几时?今日可是中秋啊,难道不让我们回家了吗?”
“谁知道呢,等着吧,我们都是游客,总会放行的。”
……
游客们窃窃交谈着,恐慌不已。
林庭屿道:“上都府的人都出动了,可见被害的不是普通人。”
“魏将军会来吗?”林星微喃喃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魏将军?他不来还好,他来了准没好事。”林呈桉脸色苍白,额上已经铺了一层密密细汗。
林星微只是好奇魏明霁的模样。
听了不少上都府的传闻,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上都府到底是做什么的,魏明霁又是个怎样的人。
人人都喊魏明霁“魔鬼将军”,甚至传说被上都府的人盯上,不死也会脱层皮。上都府堪称阎罗殿,甚少有囫囵个走出来的犯人。
进去一次,剜眼、断手足、灌银汤,总之让你提前尝一番十八层地狱的滋味儿。
又有人说魔鬼将军可怕的很,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长得面目可憎,丑陋无比。
以林星微的认知,认为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可信度极低。
二十一世纪职工面试除了考校能力,也是以貌为先的,就算古代当官求职对长相的要求也是不会低的。
比如三国时刘备第一次见凤雏庞统,觉得其文采与本人不搭,嫌弃庞统长得太丑打发他当了一个小县令。
还有张松本想献西川地图给曹操,不料曹操见其相貌猥琐,为人高傲,不予礼遇,还乱棍打出。
若这位魔鬼将军真的面目可憎,丑陋无比,光凭他什么大将军养子的关系不可能得陛下青眼,还当上了上都府的正使。
况且皇后说魏明霁曾是长公主的驸马人选,溪南县主也要嫁魏明霁,人人就抢着嫁的人,应当丑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
林星微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发现非常特别的人。
阳翟军的人一样的铠甲,一样的面具,一样的红缨头盔,个个都英姿威武,林星微实在分辨不出哪个是魏明霁。
林呈桉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星微,轻声问道:“听何大娘说,妹妹会爻卦,当日就是算准了我和大堂兄何时能到城门口,妹妹才去接我们的,妹妹何不现在算算,魏将军今日会不会来卢汀山?”
林星微撇撇嘴,“若真是要案,魏将军必会亲自前来!不用算,我都知道。”
一排戴着银色面具的阳翟军汉手持环刀挡住下山去路,人潮拥挤,林家三兄妹只能在远些的路边等候。
马蹄铮铮,挡路的阳翟军簌簌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如野兽奔腾般又疾驰来一队轻甲骑兵。
为首的一匹黑马鬃毛披散着,马上的人身着金色的甲胄,铠甲随着马蹄声一起当当作响,一手牵缰,一手执槊,金色的盔帽下一张狰狞面具遮住了口鼻,周身散发着一股子血海里搏杀出来的雄健气息。
此人此马,气势如虹,如海啸席卷般从众人眼前踏蹄而过。
林星微呆住了,心脏砰砰地跳,不用猜,她也知道此人是谁。
林呈桉迎风嗅了嗅,问道:“你们可有闻到什么味道没?”
林庭屿睨他:“马厩的味道,还能是什么味道。”
这么多的马,自然牲口的味道很浓。
“错!是杀气,是血腥气,还有一种血汇成海的滔天大气。”林呈桉一本正经,没有胡诌。
林庭屿骂道:“什么时候了,没个正行!还是好好想想我们怎么回家吧。”
林星微缓声道:“血腥气,我也闻见了。”
林呈桉揉了揉眉头,“我们想要回家,还得看冉冉的。”
兄弟俩齐刷刷将目光看向林星微……
“你们看我作甚?我……我,我同魏将军不熟的。”林星微吓得都磕巴了。
“他是你未来夫君,你不去谁去?”
林呈桉说着推了一把林星微,林星微一个趔趄,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柱子,啊不!不是柱子,是人,金色甲胄的人。
第9章 与男主初见
金色盔帽下的那双眼睛正定定盯着林星微,此人一双眼睛生得甚是好看,但眼底的隐隐杀气让人胆寒,逼得林星微急忙后退两步,站在了大堂兄旁边。
林庭屿和林呈桉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往侧边让了一步。
金色甲胄站着未动,面具下透出闷闷的声音:“有宁郡主怎的在此处?”
这话问得真多余,当然是逛庙会来的,林星微腹诽道。
林呈桉拉了一下林星微的衣袖,示意她快些说话,可林星微不敢啊!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问话,不像问话,如同审讯犯人,她该说啥好?
林星微又尴尬又害怕,迟迟开不了口。林庭屿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见过魏将军,今日中秋,我携弟妹来炉汀山逛庙会,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
金色甲胄的目光从林星微转向了林庭屿,语气和缓:“滁王世子被人杀害在月老庙前,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案,此处不宜逗留,我差人送你们回去。”
金色甲胄说着,目光又看向了林星微。林星微低头垂目,总觉得头顶寒气袭人。
两位兄长齐齐拱手,“那就多谢魏将军了。”
林星微跟随两位兄长,低声怔怔地道:“多谢魏将军了。”
金色甲胄向后喊道:“左丘知,带一队人护送有宁郡主同林家二位公子下山回府。”
金色甲胄的眼睛终于从林星微身上挪开,随着脚步声哐哐响动着又重新跨上了大黑马往前疾驰而去。
林星微的小心脏还在突突跳,往常魏明霁都活在传说中,今日终于是见着了。虽然只窥得一双眼睛,但周遭的气场她驾驭不住啊!
左丘知牵了三匹马来,可林星微从未骑过马,心中胆怯不敢踩蹬。林呈桉主动说要同林星微共骑一匹马才解了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三兄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连呼吸声都静悄悄的。只有身后的两只苍猊犬在狂吠,看见左丘知恨不得挣脱狗链追上来。
左丘知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只狂躁的狗,回转身来没有说话,左丘知带着面具林星微也看不出是何种表情。
到了山下,三兄妹齐齐钻进自家马车里,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左丘知骑马立于马车旁,拱手高声道:“属下已将郡主送下山,属下还有要务在身,不便进城相送,余下的路程请郡主自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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