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叫他温和些,大堂兄莫不是忘了他是个武将,管辖着上都府,魏明霁能对我们笑脸相迎已经是为难他了,就不要再求他温和不温和的了。”林星微朝林庭屿翻了个大白眼。
林呈桉道:“为官者,必要有些威严在身上,我们还是要多向魏将军多学习学习。不过有一点我看出来了,魏明霁在外震慑天下,在内老虎变小猫,只能被我们冉冉拿捏了。”
“哈哈哈哈……”
“二堂兄说什么呢!”
林星微又羞又气,要回侯府去,林呈桉勾住了林星微的肩膀,道:“你给大堂兄算得很准,要不也给我也算上一卦,看我近来运气如何,顺不顺?”
林庭屿狠狠地挖了一眼弟妹二人,气鼓鼓的撞开勾肩搭背的林呈桉和林星微,从二人中间挤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里走了。
“大堂兄,你也让冉冉再给你卜上一卦,看看你的厄运过了没!”林呈桉朝林庭屿大喊道。
林呈桉八卦,得知堂妹也被大伯母给罚了,一路追着堂妹问原因。
林星微聪明,话题绕来绕去才又绕回林庭屿的身上,林呈桉道:“秦大人向陛下告状说,堂兄让他的女儿下了蛊,他女儿茶不思饭不想,要堂兄给她的女儿一个说法呢!陛下的意思是让两家商议商议,太后孝期过了后成亲就是了。”
林星微听了笑的前俯后仰。
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林星微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趴在窗户边上偷听了一会儿。
里头何妇正在给母亲梳头,还有何妇说话的声音,“温公子的事也不能全怪郡主,郡主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姑娘,若被温公子哄骗,自也不会提防了。”
默默良久,侯夫人道:“我哪里是气郡主,我是气侯爷。他婚前就和温氏女纠缠,我竟然丝毫不知。”
“那个温林第一次出现在侯府给嫜父过寿,我就觉得他和侯爷很像。后来托我兄长暗中盘查才知晓了他的身份。这一瞒,侯爷竟然瞒了我二十年!”
林星微猜得没错,她是替父受过。扶了一下发疼的膝盖,心头委屈极了。
隔着窗户,林星微能听到母亲长长的叹息声,又道:“若是今日侯爷还活着,这么大个儿子找上门来要认爹,可能我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何妇又道:“这事最要紧的还是太老爷和太夫人那边,若是他们知晓了,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温公子入宗室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又如何?只要我不点头,他们也无可奈何。除非为了一个温林,全家人的前途都别想要了。嫜父和家姑糊涂,两位叔叔也不会糊涂。”
“待郡主出嫁后,我便奏明陛下,让二叔怀峰继承爵位,我便安心只过自己的日子,温氏母子就让二叔去应付去吧,和我没关系了。”
母亲说话斩钉截铁,她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宋安就是那个退路。
那日在陆府赏菊宴上,表姐苏玑还提过,宋安大人三不五时的去拜访太尉府,给舅父和外祖父送去了好些珍品。
林星微在窗默默听了一会,便回自己房间了。
她和曹瑞岑约好,明日要去静水楼台听关行云的戏呢,今日应当早睡。
第二日,曹瑞岑坐了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在侯府接上林星微,两人在车上伪装了一番,戴上了帷帽,从后门进了静水楼台。
明明是可以光明正大去的,可曹瑞岑害怕被欧阳夫人数落,是以总要避着些人。
自曹家父兄因和方家定亲之事被圣上罚过之后,这阵子低调了很多。
方州牧被贬斥,已经带着妻女回并州去了,听说曹意还在都城家中,日日酗酒,连欧阳夫人都苦劝不住了。
这档期,曹瑞岑是要避着点嫌,以免再给家中招来麻烦。
这些日子曹瑞岑偶尔来林家找林星微或是林呈桉坐坐,其他都不愿出门了。
还是前日在陆府,林星微说带她去静水楼台去听戏,这才出来的。
林星微带着曹瑞岑熟门熟路上了阁楼,坐在了能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包厢里。
只要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得见戏台,因为阁楼稍高,底下看台上的人是看不见阁楼包厢里的人的。
这是静水楼台专门给贵人们留着的包厢,但被关行云指明是林星微专用了,是以旁人都进不来。
在包厢坐定,两个姑娘才摘下了帷帽露出了真容。
静水楼台的奴婢们都知道伺候有宁郡主的规矩,放下茶水点心,便上外面守着去了。
关行云已经登台,曹瑞岑往常是很喜欢听关行云的戏的,可今日却心不在焉地,往楼下看台上找了一圈后,对林星微轻声道:“郡主,我幺兄想见你,就在那。”
林星微怔了怔,顺着曹瑞岑的目光望过去,曹意背对着她们坐在看台之上,一人一桌一茶,显得格外恓惶。
第149章 少年白了头
曹瑞岑轻声道:“自和郡主退亲,我幺兄的精气神就没了,事已至此无可转圜,只求郡主能开解我幺兄一二,让他尽快回并州任上,能让他打起精神过日子就好。”
曹瑞岑说着开始抽噎,又道:“他知道我们今日要来听戏,便就跟来了,我没敢同我母亲讲,我们是偷着来的。”
“……那便请他上来吧。”林星微怔忡道。
今日这戏看不成了,她抬手关上了包厢的窗户。
曹意进来时头戴凝脂白的幅巾,一袭吉金褐柏叶纹锦缎提花直裾,缃叶黄的镶青玉腰带,腰带上坠着两只花丝香囊。可见是认真打扮过的,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憔悴。
看见林星微,曹意不似以往那样热情,他本本分分地给林星微做了个拱手礼,林星微让他坐下说话时,将席垫挪到离茶案远些的地方坐下,以示避嫌。
三人坐定,曹瑞岑见幺兄半晌都不开言,催道:“幺兄有话就说吧,你与郡主不宜再见,今日机会难得,兄长珍惜。”
曹意踟蹰了片刻,轻声道:“这些时日我细想良久,总觉得这两年郡主背着我替我做了许多事,所以亲自来问问。我从西北调职到丹阳,又从丹阳调职并州,是不是郡主从中帮了忙?”
林星微沉默了一下,承认道:“我找魏明霁了,他帮的忙。为此我答应了他十头牛,还差四头没有还清。”
“果然。”曹意苦笑了一下,“我母亲四处求人举荐都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官职,也只有他有手段能帮到忙了。郡主都不早说,瞒地我好苦,我该如何去感谢魏将军呢?”
“不,不用了吧。”林星微总觉得曹意情绪有些不对,他是在生气她当初的自作主张吗?
曹意道:“要谢的,郡主说还差了四头牛,我折成现银还给郡主和魏将军吧,我们之间的事也算两清了。待还清了账,我就回并州去继续做我的功曹,来年迎娶方姑娘。”
曹意起身又坐近了,亲自将小炉上烹好的茶倒给两个姑娘的茶盏中。
曹意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玲珑刻着朱雀的陶笛放到林星微的眼前,轻声道:“从前送郡主的那只陶笛没有这只精巧,音色也没有这只好听,这是我在并州搜寻来的,就送给郡主赏玩吧。”
林星微没有碰那只陶笛,轻声道:“皇后说我的瑶琴弹地不够好听,要从宫中找女师来教我习琴学礼仪,还要教我诗词歌赋。笛子往后没空吹了。”
自她和魏明霁重新开始议亲,皇后就对林星微重新上心了,赏赐了无数的珍品不说,还开始纠正林星微的品行了。
还说若侯夫人不喜欢府上留外人,就让女师去太尉府中教习林星微,还让苏玑也一起听学。是以,林星微说的是真话,并未诓骗曹意。
曹瑞岑低头抬袖眼泪,默默啜泣,曹意轻轻一笑,问道:“郡主还记得我从前给你的曲谱吗?今日就吹一曲给我听听,就一曲,听了我就走。”
林星微明白了,曹意今日找她是来和她做最后的了结了。
说好的等林星微学会一百首笛子曲两人就成亲,往昔的承诺如今成了空话,林星微心中一阵怅然。
外面还能听见戏台上关行云的高腔,此处吹笛不是一个好去处。
错过了此次,往后定也没有机会给曹意吹笛了。
林星微默默拿起那支精巧的朱雀笛,搭在了嘴边,噗噗试了两下音,便来了一首曲调比较轻快高昂的曲子,如临热闹的街市,好一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曲罢,曹瑞岑破涕为笑,“幺兄不早说,幺兄想要听郡主吹笛,我们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细细听。”
“这就够了,”曹意面露微笑,起身向林星微行礼,“这笛子就送给郡主了,郡主若想消遣时,笛子比瑶琴方便。曹意告辞。”
林星微还想再说句话,曹意已经推开房门下了楼,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有了这次,我幺兄该放下郡主了。”曹瑞岑眼圈红红,轻声道:“我幺兄年纪和郡主相当,短短几日时间都长出白发了,今日侍童替他束发,为了见郡主,幺兄叫侍童将白发全拔了。”
林星微好想给阿岑妹妹科普一下什么叫“少年白”,但看着她伤心难过,便也不好说出这些“真相”,显得她太薄情寡义了。
等再推开窗,戏台上已经不是关行云,林星微也没有心思听了,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茶案上,捡起那支陶笛起身便和曹瑞岑走了。
第二日,曹意就差妹妹给林星微还钱来了,不多不少,正好够买十头牛。还带话说,欠魏明霁的,让林星微帮忙还了。她和曹意之间算是彻底两清了。
其实,她再给魏明霁还牛也说不过去,魏明霁也不会再要。而她从前只给了魏明霁六头牛,林星微只留下够买六头牛的银子,多余的让曹瑞岑带了回去。
林星微整理了一下曹意这两年来送她的东西,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
衣服首饰,还有各类新奇小玩意,字帖书籍曲谱,林星微整整装了三大箱子。
想想自己给曹意也送过不少东西,光是她亲自手抄的书籍就有十几卷,这些东西若是索要退还也显得格局小了。
温林知道林星微过几日就要去太尉府听课,亲自送来一把瑶琴和许多书籍,还有他自己写的一些诗留给林星微临帖用。
又亲自给南阳侯夫人磕头赔罪,侯夫人倒也没计较,留下温林用晚膳,还说既然是郡主义兄,以后就唤她一声伯母。这事以南阳侯夫人的洪量气势翻篇了。
许是上次的事闹得太过尴尬,这次之后,温林就不大来林家了,想见林星微就等在太尉府外,等林星微放学后一起说说话,又或是在集会上一起玩玩,总之没有以前自在了。
林庭屿和林呈桉还搞不懂温林为何不来林家了,时间长了,连林太公和林老太都开始过问了,林星微也打哈哈不敢说实话。
林太公催得急了,林庭屿和林呈桉软磨硬泡才将温林请来了两回,他来了倒也表现大方,给大家带许多好玩意好吃食,如同无事人一般决口不提前事,只推脱最近事忙这才没来林家,林家长辈们倒也信了。
林星微倒也给温林赔了礼,温夫人这阵子留在都城,林星微也送去了都城的好吃食,倒也一一笑纳了。
第150章 又开始了听学
自林星微在太尉府听学以来,鸡鸣五刻就要起床,平旦就要从侯府出门,平旦四刻就要开始用膳上早课,一整天都留在太尉府,黄昏三刻才能回侯府。
算上日中后在太尉府可以休憩的一个时辰,一日里,林星微的睡眠只有三个时辰。起得早回得晚,连魏明霁的面都见不到了。
魏明霁也事多,又不大愿意来太尉府,是以一个月才见了两次面。
一次是林星微早起了两个时辰绕道去了一趟魏府,那一夜林星微为了和魏明霁见面,连觉也没睡,在魏府用过早膳后才去了太尉府。
一次是在朝中一位大臣举办的集会上,林星微和魏明霁匆忙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三句,魏明霁戴着头盔面具,林星微也没看清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侯夫人见林星微太辛苦,想让她就住在舅父家中,免了来回奔波之苦,待到休沐时再回家。
若是住在太尉府,她就彻底没有人身自由了。
就是现下这般,那宫中来的女师讲课都要拖堂,说好黄昏三刻散学的,有好几次都拖到了快人定才放林星微归家。
是以,林星微不愿意,就算再累再辛苦她也是要住在自己家里的,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祖父祖母去请安,然后再去给母亲请安,简单洗漱后和衣就睡了。
好不容易盼到休沐之日,那女师放了苏玑的假,却独独留下林星微习字练琴。
林星微很想说自己又不用入仕为官,大可不必如此勤学,将来嫁给魏明霁一个武将,他大抵是没有时间听她弹琴,也没有时间同她吟诗作赋。
那女师偏偏像是同林星微较劲儿一般,同样的错误她能放过苏玑却不愿放过林星微,揪着林星微一顿痛批。
就是连舅母也看不下去了,有几次以要林星微帮忙做事为由,将林星微叫到自己房中吃茶休息。
是以,林星微对这位舅母的好感是直线上升的。
女师的借口是她得皇后之命,像教习公主般来教习林星微。
宫里的几位公主们,林星微都是见过的,若是以他们为榜样林星微觉得自己不必再学了。
为此,侯夫人进了两趟宫找了皇后,几经抗争后,教习时长终于缩短了。
从原先的平旦开四刻上早课改成了日出一刻上早课;从黄昏三刻散学改成了日入五刻散学,这样林星微就可以每日多睡一个时辰了。
从晚秋到早夏,在女师近半年的折磨下,林星微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骑射御数大有长进,女师还在皇后和南阳侯夫人面前大夸有宁郡主聪慧,很多事一点就通,是她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
女师决口不提一旁跪坐的苏玑,林星微看不下去了,道:“我只是把从前在曹大人家李宫令那里学的又在女师这里多学了一遍,算是复习巩固,阿玑表姐就不一样,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学,却能一点就通,实是难得。”
林星微一下子将女师的功劳全都记在了李宫令身上,女师的脸色一阵尴尬,连皇后都轻笑掩饰难堪。
南阳侯夫人笑了,轻声道:“难为皇后打发女师教习这两个不成器的姑娘,阿玑自不用说,父亲是太子师,母亲也是博学广闻之人,阿玑的学识教养都不在一般姑娘之下。”
“有宁就差了些,自小不爱学,我也放任了她,学了一身坏习气,可后来自己想通了想学了,我也没操什么心,就府上一个老妇教了一些礼仪,两位堂兄又教她读书习字,又后来去曹府跟在欧阳夫人身边才算得上正儿八经学了一些有用的。现下又有女师教,这才有了人模样。”
侯夫人斜睨了一眼林星微,轻斥道:“以后也要勤苦,切不可将女师教你的都荒废了。”
南阳侯夫人圆滑,一通话下来,将所有人都夸了个遍,唯独贬低了林星微,意思是她从前没个人模样!
林星微听着想哭,因这是宫里,便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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