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尊看着眼前浑身微微颤抖的老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怜悯,还是惭愧,还是可惜。
楚、赵等人在文暄玑这简陋的府衙上度过了三日,这三日,岩若海等人每日都来给楚臣尊请安,一切都看着正常,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各有想法,所以,这一切看着又很违和。
第四日清晨,楚臣尊见白泽和角端、诸怀他们陆续回来,而翻羽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楚臣尊收到陆南铎的信,便吩咐手下人做好准备。
岩若海一干人说着笑着便走进巡抚府衙,道:“肃王殿下和你们家巡抚呢?”
“回总督大人,殿下和巡抚在府衙公堂,今日有一个案子,事关重大,巡抚大人被请去做公证人了,殿下说也去凑热闹,便一同去了。”一小厮说道。“殿下说若是岩总督来访,便让岩总督同去,一起看热闹。”
“嗯,好。那本督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热闹。”
府衙公堂
“青天大人明察,草民要状告金陵城锦溪镇县令贾一国。他强抢草民妻女,草民妻女不从,他便想要杀草民妻女而灭口。”公堂之下跪的是张忠,张忠声泪俱下,想到贾一国对待自己妻女的场面,张忠不由得激愤,“求青天大人给草民做主。”
“来人,去请贾一国。”文暄玑坐在公堂之上,喝道。
楚臣尊、赵容七站在门外的人群之中,由于今天张忠状告贾一国,贾一国平日里仗着岩若海坏事做尽,百姓早就对岩若海,贾一国这帮人深恶痛绝,所以今天一开庭,门外的人络绎不绝,都来看贾一国的下场。
楚臣尊和赵容七听着大家小声议论,无一不是盼着贾一国早点下狱。
楚原扶着老母亲徐徐走来,楚原本想一个人来,但是母亲非要来,也想亲眼看着这帮恶人自食其果。
“大人,贾一国带到。”
“嗯,”文暄玑端坐着,一脸凝重地看着贾一国,“可是嫌犯贾一国?”
“嫌犯?本县令什么时候成嫌犯了?”贾一国甩开押着他的卒子们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文暄玑也早已料到贾一国的反应,惊堂木一拍,厉声道:“大胆贾一国,你抢夺张忠妻女,未果,便想要杀其灭口。来人,带张忠妻子张氏。”
只见两个卒子护着一个女人走上公堂,女人跪下,倒也不怯:“青天大人,民妇张氏叩见青天大人。此事正如青天大人所说,如若不是苍天开眼,让那日活埋民妇的人奇遇天仙,救了民妇与小女。”
“你胡说,”贾一国瞪着张忠妻子,谁知张氏根本就不害怕,遂又开口道:“你在诬陷我,文大人,张忠在诬陷我。”
“那,张忠诬陷贾县令的理由是什么呢?”文暄玑冷笑地看着贾一国。
“这,这……”贾一国一时之下竟然找不出理由,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忠装作无意扫了一下人群,便看见楚原站在人群当中朝他点了点头,忽而又看见那日救他的两个公子,其中一个就是‘世子殿下’,想着心中底气更足了,上前作揖,道:“青天大人,小民没有诬陷贾县令,但是小民愧疚,小民妻女遭此一害,全是因为小民。”
第一百章
“因为你?”文暄玑虽然表面上装作惊讶,其实心里早有着落。
“是,”张忠扣头,准备进一步细说。
可谁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总督大人到。”
一听这话,文暄玑面无表情,只能朝由人群当中盛仗而来的岩若海行礼:“下官见过岩总督。”
“文大人快请起。”岩若海上前搀扶,但见文暄玑迅速起身,便笑道:“几年不见,文大人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本官每日克己肃身,不如岩总督,金银山、流水宴、温柔乡。”文暄玑说完径直坐到公堂椅子上。
岩若海自然不和这老头一般见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文暄玑见岩若海气势汹汹地瞧着公堂之下,心里有些担忧张忠会不会碍于岩若海的到来而变卦,心生胆怯。
哪知张忠不仅不怕,声音越来越大:“青天大人,小民原是锦溪镇衙门的仵作,一日,贾县令找小民来,说是验尸,小民去了。这具尸体原叫屠津友,小民验过之后,发现此人头颅后部受过重击,但此举没有直击要害,受害者是晕掉跌落水里才致死亡。但是贾县令却让小民暗改档案,小民不敢;但贾一国竟将小民妻女作为要挟,小民畏惧,只能从了贾一国的要求。但是小民在档案上留了些破绽,以期他日此案得以昭雪。只是小民没有想到贾一国此贼背信弃义,他不仅暗中杀小民,还想要活埋小民妻女,小民一家得蒙老天庇佑,竟死里逃生。求青天大人给小民做主。”
说道情动之处,张忠竟然泣不成声,但眼神以及动作的决绝让众人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愤不平。
听到此处,下面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些胆子大的,竟喊了出来,“求青天大人做主”,“杀了贾贼”……
“肃静。”文暄玑一拍惊堂木,底下人群没了声音,只剩下交头接耳的人头挤在一起指指点点。
贾一国此时已经如五雷轰顶,如若这些罪扣在自己一个人身上,那将是灭九族的罪啊。忙上前道:“不,不,青天大人,下官只是抢了他的妻女,张忠便,便蓄意报复,将这些事扣到下官身上。”
文暄玑冷笑着看着贾一国,也不理会他的狡辩,只吩咐道:“来人,去拿屠津友的档案。”
“是。”
楚臣尊拉着赵容七到一旁隐秘处,稍微离人群有些距离,附耳在赵容七耳边:“容七,你带人去一下屠一国处,并说动他同意开棺验尸。”
“这……”赵容七估计屠一国不同意,甚至有岩若海插手其中阻拦。
“如若不从,便可来硬的。”楚臣尊声音虽小,但是掷地有声。楚臣尊将从文暄玑处拿来的搜捕令交给赵容七。
“是。”赵容七悄悄离开。
楚臣尊走出门,接下来就是他和岩若海硬钢了。
“大人,这是屠津友的档案。”
文暄玑接过档案,翻到屠津友的那一页,在张忠解释下,文暄玑发现确实是疑点颇多。
贾一国在旁边听着张忠的说辞,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身体,不敢抬头,眼睛无神木然。
文暄玑根本就不屑理会贾一国,他虽然年过花甲,但是眼神炯炯有神,带着极利的光看向一旁的岩若海:“岩总督,事及岩总督,岩总督可有何辩解?”
岩若海纵使位比文暄玑高,但是文暄玑的智谋他是不敢低估的,今日他是见识到了这个花甲老人在他手下折辱这些年,傲气竟还不减当年。
“哈哈哈哈。”岩若海动了动身子,翘起二郎腿,道:“本督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随文大人查办。”
文暄玑一双劲烈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瞥了一眼人群之中少了本该在那里的人,心中稳了不少。
屠一国的宅子外
赵容七身着紫袍,佩金鱼袋,俨然是官服,官服宽大繁琐,衬得她体形不那么较弱,她以紫冠束起长发,更显精神英气,在他人眼中,她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小民屠一国拜见世子殿下。”屠一国带着一干人乌乌泱泱而来,行礼道。
赵容七看了一眼周围,怕有岩若海的眼线,直奔主题,道:“屠员外,请里面说话。”
“是。”
来到屋里,赵容七让屠一国屏退下人,她心里很急,但是不能乱了阵脚,她抬眼看着眼前飘忽不定的屠一国,面带微笑,道:“屠一国,本世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望屠员外同意。”
“小民不敢,殿下请说就是。”屠一国屈身。
“屠一国,你可知罪?”赵容七忽然站起身,杏眼一瞪,厉声喝道。
屠一国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跪下,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唬住,直喊道:“小民知罪,小民知罪……”
“哼,”赵容七心里想着赶紧完成这件事,否则楚臣尊那边会有无法预知的危险,自己直接跳过了劝说这个过程,“你私下为你儿子买官,欺君瞒上,可是灭门之罪。”
“小…小,小民……”屠一国连冤枉都不敢喊了,耳中只剩下岩若海的威胁。
赵容七拿出搜捕令。
“本世子奉令搜捕,欲…”赵容七也顿了一下,毕竟屠津友是屠一国的儿子,开坟验尸,是对死者的不敬,但,别无他法,赵容七狠下心来道:“欲对屠津友……开棺验尸。”
屠一国一个激灵,听到关于自己儿子的事,忙道:“不,殿下,小民不同意,小民不能,同意。”
“屠一国,你若是从令,肃王殿下定会酌情恕你,不使你全家灭门。”
“殿下仁慈,可小民只有津友一个儿子,如今我这一脉已是绝后,小民跟灭门又有何区别。”屠一国冷笑,心里已是万念俱灰。
赵容七不忍看他,别过头去,道:“本世子查过,又叫来当日为屠津友验尸的仵作张忠对证,你儿子屠津友不是醉酒坠河而死,而是被人重击头部,落河而死。主使人正是岩若海。”
屠一国怔怔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跌坐在地上,眼神逐渐无光。
“如今,岩若海据死不认,如若不做此法,恐怕令郎不仅身败名裂,还要为后人所耻笑。”赵容七看着地上的屠一国,长叹一声。
“开,开,”屠一国回过神来,仿佛抓到一点希望,他用尽全力爬到赵容七脚前,急红了眼,道:“小民就算是冒着万死之危,也要为我儿出口气。”
赵容七看着眼前的痛心疾首的屠一国,想到自己,便暗暗稳定了自己的决心。
“肃王殿下到”。
文暄玑、岩若海打着无声的仗,众人见状,忙匍匐跪地,“臣等恭迎肃王殿下。”
楚臣尊一身紫棠蟒袍,阔步走向公堂,信声道:“平身。”
百姓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肃王殿下长什么样子,纷纷挤着头往里瞧。
文暄玑起身立在楚臣尊一侧。
岩若海见此情景,心知是楚臣尊和文暄玑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他看了一眼身后,身后立马少了一个人。
楚臣尊坐到公堂主位,身形力挺,一双丹凤眼扫视一圈,温声笑语道:“本王这几日巡查公务缠身,今日才得以与民相见。本王与赵容七世子、陆南铎公子奉陛下之命来处理此次科考贪污案,本王定会竭尽全力,处理此案,不使一人含冤,还天下才子一个公道。”
百姓一看是清官,立即沸腾起来。
“岩若海,你可知罪?”楚臣尊丹凤眼斜眯着看着岩若海,语气里尽是冰冷。
“臣无罪。”岩若海顺势跪下,他身后的小官跟随着下跪。
第一百零一章
楚臣尊冷哼一声,透出清冷的声音:“有罪无罪也并非岩总督一面之词。”
楚臣尊又看向张忠,说道:“张忠,你先一旁候审。”
“是。”张忠惊讶之余,也默默站在一旁。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肃王殿下。
“来人,将此次科考名单拿来。”楚臣尊厉声。
不过一会儿,一个卒子拿着一个小册子双手奉上而来。
楚臣尊接过册子,翻开看着,心里默算着到底有多少人参与此次贪污。
此时,白泽小跑进来,在楚臣尊耳旁低语几句,便退下。
赵容七信停阔步,手按佩剑,走到堂下,行礼道:“禀殿下,屠一国带到。”
楚臣尊会意,招手让赵容七带屠一国进来。
赵容七让人带着屠一国进来。
屠一国跪拜,道:“罪民屠一国拜见肃王殿下,各位大人。”
“平身。”
“殿下,罪民愿为我儿开棺验尸,求殿下不使我儿遭人害死。”屠一国说完,便感觉到来自岩若海一干人的注视,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楚臣尊看了赵容七一眼,赵容七点头。
赵容七喝道:“来人,将屠津友的尸体带至后堂,传仵作验尸。”
屠一国闭紧眼睛,低下了头。
楚臣尊见岩若海并不慌张,时不时看向别处,楚臣尊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等着验尸结果。
“禀殿下,屠津友并非醉酒坠河而死,而是头颅后部遭重击,溺死于河中。此人武功一定非常高,重击头部致使颅内出血,可不使鲜血外散河中,被人怀疑。”一仵作道。
屠一国眼睛充血,立马站起来,往岩若海处冲,嘶喊道:“岩若海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钱都交给你了,你…你为何…”
一旁的人赶紧拉住屠一国,哪知屠一国过于激愤,竟直接晕了过去。
楚臣尊示意先把人带下去。
楚臣尊见岩若海一直盯着自己,冷蔑一声:“传楚原。”
只见楚原呈着一个册子进来,道:“下官参见殿下。”
“楚经历请起。”楚臣尊道。
“殿下,这是此次科考贪污案参与的考生,请殿下明察。”楚原递出册子。
楚臣尊打开来看,楚原解释道:“殿下,这是臣私下找的这些人,说服这些人承认并按手印。”
“岩若海,证据皆在此。”楚臣尊盯着岩若海,将册子一摔,道:“你可知罪?”
“本督无罪,”岩若海站起来,他怒吼一声,众人只觉得头颅都懵了懵。“屠津友那小子以下犯上,他要挟本督给他更高的官位,不愿受制于本督,所以本督杀了他。”
“也就是说,岩总督承认利用科考一事贪污受贿,卖官乱纪?”楚臣尊抬眼看着如柱子一般站在身边的岩若海。
“你,你套我话……”岩若海指着楚臣尊,他没有想到楚臣尊竟是伪装,好一个肃王殿下。
“来人,将假币抬进来。”楚臣尊正视前方,喝道。
等人将假币抬进来,楚臣尊徐徐站起身,走到那些大箱子面前,将上面的封条撕掉,看着岩若海道:“岩总督,这几箱都是假币,为何上面却有岩总督按压的封条?”
岩若海脸上的横肉充满了愤怒,四季山庄背叛了自己,而且是联合楚臣尊一起骗自己。
不等岩若海辩解,楚臣尊开口道:“岩总督如此筹钱,怕是有上千万两,如此巨款,又造假币,你是要造反吗?”
楚臣尊怒吼最后一句,看着慢慢跪下的岩若海。
“罪臣认罪。”岩若海其实是被震惊到了,他竟日来没有想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是冲着自己而来,他真是小看了。
“来人,给罪臣岩若海画押。其余涉案官员一律压至大牢,等候判决。”楚臣尊怒甩长袍,坐到堂椅上。
岩若海看着堂下的百姓都在喊着“杀了他”,他又低头看着地上的状纸,正准备画押,忽而听到外面兵器交叉而发出来的“锵锵”声,他一把撕毁了状纸,“本督认罪,但不认命。”
说完,他拿出长伴自己的虎鞭,一鞭抽向楚臣尊,楚臣尊惊呼一声,连忙翻滚至一旁,“啪”的一声,堂上的公桌顷刻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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