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顾着当传话筒,自己也不多争气些,真叫人操心。
……
“瑶瑶,你尝尝,我亲手做的冬瓜酥。”宫雪映将一只汝窑天青圆盘推到游景瑶面前。
里头是一颗翠绿的裹着白糖霜的点心,形状像收拢的青莲骨朵,卖相不凡,光看着已足够垂涎欲滴。
“哇,宫姐姐手真巧呀!”游景瑶眼睛都亮了,摩拳擦掌地用指尖去掐它,十分珍惜地捧在手心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酥皮轻薄,雪白内馅带着冬瓜的淡淡清香。
好吃极了。
游景瑶一时间眼睛都幸福地眯成两道弯弧,含含糊糊夸着“好吃”,一边又化身馋猫往嘴里送了好几口。
她吃东西习惯用双手——犬族一般也都是这么进食的,无论是一颗小甜点,还是饮水喝茶,都要安安好好地双手捧着送进嘴里。
宫雪映看得唇角弯弯,伸出葱白指尖抹了抹她嘴边散落的糖霜,嘱咐道:“吃慢些,还有许多。”
游景瑶点点头,嚼得腮帮子鼓起一小块,让人想戳戳那一团凸起的软肉。
见她表情如此餍足,宫雪映也忽觉食欲大作,捻起一块轻咬了一口,感叹道,“每次见瑶瑶进食,我也连带着十分有胃口。”
“是吗?”游景瑶往宫雪映肩上蹭了蹭,“宫姐姐是在赞我秀色可餐嘛?”
宫雪映又被她逗笑,屈指轻弹了下她白皙光洁的额头。
几块冬瓜酥落肚,游景瑶满足地眯眯眼,仰瘫在雪绒椅上,像只填饱肚皮晒太阳的小猫。
看似很放松,实则心中紧绷无比——因为游景瑶正在琢磨着怎么跟宫雪映说起任务之事。
看着宫雪映岁月静好的侧颜,游景瑶低头绕着自己腰间的流苏坠子,默然半晌,鼓起勇气试探地开口:“宫姐姐。”
宫雪映正在收拾点心盘,闻言偏了偏头。
游景瑶思忖许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泻出一段话来——
“宫姐姐,瑶瑶还是想好好与姐姐谈谈关于月尘卿体内炽毒的事。”
宫雪映脸色微变。
“瑶瑶,我和你说过了,月尘卿身怀炽毒,那是他自己的事。”
她低下头来将盘子摞起,“我来青丘,也只是做客。”
这话太过直白,直白到游景瑶这只脸皮极薄的小狗听了都心颤。宫姐姐说得半分不错,她原本就是有恩于青丘被邀请来的做客,结果现在还变本加厉要人家继续帮忙,这哪是对待客人的态度。
简直蹬鼻子上脸。
游景瑶看了看宫雪映发髻上那一支包含特殊蕴意的羊脂素簪,终于决定搬出那座大山。她脸颊通红地问道:
“宫姐姐,你是为长公子殿下才答应留在青丘暂住一阵的对吗?”
宫雪映不知她为何提起月长风,闻言微微滞了半息,随即干脆地点了点头,“是。”
这便是有江湖心性的女子,即便是问到心上人也不会过分忸怩,她方才点头之时甚至能窥见眼底粼粼波光——承认月长风这样优秀的男子是她的意中人,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游景瑶得了肯定,极快接道:
“如果我说,月尘卿体内的炽毒,是为长公子殿下代受的呢?”
宫雪映一时不解,略微僵直,缓缓扭头。
“你说什么?”
“当年玄界大战,长殿下遭遇玄鸟族尊上偷袭,月尘卿为了救长殿下,在只剩一条狐尾、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生生为兄长受了那一记纯明掌。”
游景瑶记起月尘卿喷出的那口血雾,双手无意识紧了紧,继续说:
“炽毒就暗含在那一掌中,月少主不想让兄长愧疚,硬是将中毒一事瞒着,一瞒就是上百年,直到最近炽毒爆发得越来越猛烈,瞒不住了才让长殿下知道的。”
宫雪映听着,一轮冰眸颤了又颤,眼底的抗拒逐渐凝成霜。
她沉吟半晌,芙蓉面浮上不可置信之色:“你怎么会知道?”
“姐姐若不信,可亲口问问长殿下,当年是不是月少主替他受了这一掌。”游景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之色。
也真是奇怪,刚才说出那番话来,她竟然觉得有种替人申冤的感觉。游景瑶知道月尘卿隐忍,却不知他这么能忍,一忍就是一百多年,谁也不打算告诉。
若不是她得了那一块回溯碎片,这个世界上除了月尘卿之外,不知还有谁能知晓当年是何情况。
听了瑶瑶一席话,宫雪映羽睫沉沉。
原来月尘卿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
九尾狐族,折寿即断尾,月尘卿在只剩一条尾巴的情况下,竟然依旧会义无反顾地替月长风挡下致命一掌。
宫雪映一瞬不知该说些什么,难言地揉了揉眉心。
若问恨不恨月尘卿,实则还是有几分过不去的,毕竟这是导致蛇玄谷衰落的间接元凶,轻易原谅是对先祖和族人的不负责任。
但那日月尘卿主动将自己约到湖心亭,问她在青丘吃食合不合心意,虽然语气并无亲昵笼络之意,但是起码也能看出待客心意。
何况人家替月长风挡下了那致命一掌,当时若不是月尘卿舍身相救,月长风恐怕早已陨落,也要承受百年的炽毒灼烧。
长风如今也知道了炽毒一事,留自己在青丘暂住,不止为了谢恩,一定也有这方面的用意。
宫雪映无端抚触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冰藤对她来说不过是生来附带的无用之物,使用也不会损耗自身,若能救救长风的弟弟……
似乎也无不可。
见宫雪映面上神色变幻数次,游景瑶的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她体内那点冰藤元气已经经不起月尘卿的消耗了,如果今日宫姐姐拒绝,月尘卿将会面临死亡——
完不成任务的自己也一样。
游景瑶不安地揉捏自己掌心,心中已经默默做好了任务无法完成被系统抹杀的打算,越想越难过,眼泪一点一点积蓄起来,却听得耳边忽地吐出一句:
“我答应救他。”
游景瑶瞬间坐直身体,两只钝钝的小狗耳朵都立了起来:“真、真的?”
宫雪映神色沉静地点点头。
游景瑶如临大赦地扑进了宫雪映怀里,肆意嗅闻着她身上的白梅香,在她颈间来回磨蹭,喜悦同时,鼻尖莫名针扎似的泛起微酸。
……
按照系统提示,今日便是月尘卿炽毒爆发的日子。
游景瑶回到紫云榭的时候,殿内已经没有人迹。
她猜想月尘卿估计是感觉到炽毒将要爆发的先兆,这会儿已经提前来到霰雪峰把自己囚禁起来了。
游景瑶在正殿急匆匆地逛了一圈,确定月尘卿已经不在这里之后,提着裙摆小跑出门。
宫雪映踩着碧色云卷已经提前在紫云榭外面候着,瑶瑶一出来,两人便急遽地踏上行翠往霰雪峰方向行进。
游景瑶有些恐高,且由于灵力过低的缘故在高空呼吸不畅,只得紧紧圈住宫雪映的腰肢,将头埋在姐姐的腰窝里艰难呼吸着。
这是她第二次登上宫雪映的坐骑,这次的心境却浑然不同。
一帧帧图像在脑海中飞速切换,一息千念,杂乱无章。
游景瑶眼眸垂低,莫名念起从前,那时深山冰晶宫内,她与月尘卿额头相贴,以一种格外亲密的姿势为他疗伤。
若抛开炽毒爆发的背景,这样的举止实在亲昵,堪比恋人的耳鬓厮磨。
待会儿宫姐姐就要为月尘卿压制了。
他们……也会这般额头相贴吧?
半空中一粒飞沙射入眼中,游景瑶本能地松开一只手要去揉,却被宫雪映瞬间揪住了她的手腕:
“别松手!会掉下去!”宫雪映在前方严厉警告道。
游景瑶赶紧又环抱了回去,只是那一粒飞沙在眼里骨碌碌地转,咯得她生疼,泪水不受控地随之涌出。
明明只是沙子进了眼睛,眼底却溢出一颗颗断线斛珠,游景瑶紧闭双眼,无端出神,脑海中无端闪过数条银白带紫的狐尾,那柔软细腻的触感犹在心头。
奇怪,分明是很顺利地在做任务,为什么总感觉胸口闷闷的呢。
游景瑶闭上眼睛顺了顺气,小大人一样安抚自己,定是身在高空呼吸不上来,不必萦怀,不许多想。
视野中出现了连绵冰脉,行翠很快落在雪峰之下。
刚落地,熟悉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冷得游景瑶一个哆嗦,连忙揪紧了南瓜色的袄子,脑袋都要缩进襟口里去。
宫雪映一袭轻薄白裘,姿态端雅,偏头问道:“月尘卿就在里面?”
游景瑶迎着冷风艰难地点点头:“应该就在里头。”
宫雪映沉吟几瞬,搂了搂她的肩膀:“瑶瑶也随我一同进去吧。”
“啊?”游景瑶惊愕,“我……也要一同进去吗?”
也不是不可以,她忽然忆起原著也有这段情节,墨瑶瑶确实旁观了女主第一次给男主疗伤,只不过当时的情境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墨瑶瑶是偷窥,并不是光明正大站在一旁围观,可如今是宫姐姐主动要请她一起进去。
只听宫雪映继续说:“我是第一次用冰藤为人疗伤,没有经验,若有什么变故,瑶瑶可在旁边指点一二。”
有道理。游景忖想两息,最终顺从应下:“好,那我和姐姐一起进去。”这是墨瑶瑶本该出现的场景,她还是需要在场的,以免又被系统判成不作为。
游景瑶跟在宫雪映后面,于是二人来到之前进入地宫的洞口滑行而入,她一只手扯着姐姐的衣裳,另一只手撑着冰壁,随着身躯不断下落,心跳愈来愈快。
很快又见那一米光亮,宫雪映这次飒爽地滑行而出,一个翻身便好好地立在了地面。
游景瑶则在即将抵达洞口的时候将双手完全展开撑在了冰壁上,这才让自己不至于滑出洞口——她并不想被月尘卿知道自己也在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点脑袋去看,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顿住了神志。
依旧是那硕大狰狞的冰晶锁链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地宫中心,紧紧地捆绑着月尘卿,他这次竟是穿着整齐的,只是身上伤痕汩汩流血,浸透了整件衣裳,如今竟是看不出衣裳原本是什么颜色。
他低着头,阖着眼,看上去似乎昏迷了。
昏迷!游景瑶倒吸一口凉气,她为月尘卿疗伤这么多次,就算炽毒爆发得再猛烈也未曾见过月尘卿陷入昏迷,她还记得那时,即便万般痛苦,月尘卿也还能佯装从容地露出微笑。
这次炽毒一定来势猛烈,以至于游景瑶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若解救不及时,月尘卿可能会死。
宫雪映见此一幕也是愣住了,回头看了看游景瑶,眼神似乎在犹疑,游景瑶赶紧比了个手势,示意宫姐姐快去救救他,月尘卿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宫雪映会意,迈着皜色长靴缓步上前,朝月尘卿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走一步,宫雪映的鞋底都要沾染上一分殷红,那是从月尘卿伤口处蔓延而下的鲜血。
游景瑶的视线紧紧牵连着宫雪映,不知不觉手心都攥出了汗。
她刚才并没有告诉宫雪映疗伤是需要额头相贴的,因为担心宫雪映觉得这样的动作太亲密而拒绝为月尘卿疗伤,所以没有明说。
游景瑶担心得千回百转,见宫雪映行走的步伐从未停滞,心头大石缓缓落下几分。
宫雪映来到了月尘卿面前。
下一刻应该就是宫姐姐与月少主两额相贴了。
游景瑶没来由的心悸,忽然想移开目光,又怎么也挪不开眼神,一时间矛盾至极,像被摄魂了似的趴在洞口处呆滞张望。
这种旁窥他人感情的样子真狼狈,她心想,就像是地底阴暗的苔藓窥伺着阳光下的金枝玉叶,一面羡慕人家柳媚花明,一面痛恨自己低劣黯然。
这是他们两人的主场,她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游景瑶羞愧得想要逃走。
时下也已经把宫姐姐带来了,估计不会再生变故,她垂着眼睛稍稍往后退了退,想要悄悄离开。
可就在她刚刚挪动了一下,地宫内忽然掀起一轮寒冷气浪。
那是如何浓厚粘稠的冰藤元气,动地惊天,比她体内那可怜的一点点多了无数倍,她丹田内的那一丁点冰藤元气瞬间与之起了共鸣——
是宫雪映召唤出了冰藤,游景瑶惊愕望去。
只见宫雪映竟然没有走上前与月尘卿两额相触,只见而是站在距离月尘卿面前半米处,手中结阵,飞快掐出几个诀来,冰藤元气如同滔天海潮一般笼罩了整座深山冰晶宫。
游景瑶这才意识到,宫姐姐根本不用触碰月尘卿,更不需要额头相贴,因为那样浓厚的冰藤元气完全可以实现无接触传输。
游景瑶一瞬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松了松,又好像紧了紧,古怪万分,心脏像被人握在手中揉圆又捏扁似的不舒服。
宫雪映立于冰面,眉目冷凝,间不容息地念诀。
冰藤如同游龙包围着月尘卿,他身上燃烧的日冕也逐渐被冰蓝气机侵蚀。
昏迷中的月尘卿眉睫轻颤,感受到那焚心燎骨的炽毒逐渐褪去,混沌中,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月尘卿混乱地皱眉,已提前在脑海中预判出来者应该是游景瑶,只是凝神一看,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张包子脸,而是是一袭冰蓝锦衣,柔婉有仪,仙姿玉貌。
“……宫少主?”他极其虚浮地疑惑出声,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竟是宫雪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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