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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着神态自若的许令华，他还是没办法用正常的语气和她说话。
因为看着她，庄衍就会想到自己和庄清清被丢在庄家的这些年。
试问，谁家父母能做到如此狠心，孩子出生后便完全不闻不问。
有时候庄衍真的很想问问许令华和庄钰，既然他们都不待见他们兄妹，当初干嘛把他们生下来？
生而不养，简直可笑。
庄衍端起手边的红酒灌了一大口，将眼中的水色掩去。
他扭头看向落地窗外，夜空无月，星光熙攘，如同他的心情一般黯淡。
坐在他对面的许令华面对自己儿子的揶揄讥讽，并不为所动。
她也喝了口红酒，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都是豪门太太的倨傲矜贵。
她保养得很好，四十几岁的年纪，脸上却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
若是外人看来，许令华也就三十岁的年纪。
估计没人敢信她有一双年十八的儿女。
“自然是没游完的，你二叔给我打电话，说你高考完了，让我得空回来看一眼。”许令华笑着开口，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对庄衍的高考成绩和志愿，并不关心。
“你也知道，我要是不回这一趟，你二叔又该唠叨个不停。”
“所以啊，儿子，咱们今晚就好好配合，吃完这顿饭吧。”
“上菜吧。”许令华朝门口的服务生打了招呼。
不久，她那个小男朋友从洗手间回来了。
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比庄衍大不了几岁。
席间，许令华的小男朋友对她各种殷勤，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许令华被逗得掩唇而笑，完全没顾忌庄衍还在，甚至没有丝毫为人母的自觉。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庄衍的近况。
也没问庄清清参加《交换人生》的节目，在风铃镇那个小地方过得怎么样。
豪华包房里，琉璃吊盏的灯光冷漠地落下。
庄衍看着雍容华贵的漂亮女人，心一点点冷下来，似被钝刀割肉一样痛。
分明这样的感觉，过去十八年来，每一次见面，他都体会过。却还是因为每次分离时间太久，遗忘这种痛，又重新对他们生出希望。
……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见面多少次，作为父母的他们，永远不会收敛刺向儿女的尖刀。
啪——
庄衍摔了手里的高脚杯，突然的响动，总算引起了许令华的注意。
她在餐桌那头，淡然地朝他看了一眼，看见碎在桌面的玻璃杯和酒渍，没有丝毫意外。
只随意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继续和小男友说着有趣的话题。
至此，庄衍的心被彻底割裂，血肉翻出来，他眼眶温热泛红，薄唇微扬，冷笑了两声。
也顾不上玻璃碎渣割伤了颊侧，从皮肉里钻出来的尖锐痛感。庄衍起身，一脚蹬开了餐椅，转身拉开包间的门，摔门而去。
许令华接过了小男友递来的酒杯，看着服务生从门外进来，一脸无措慌张。
她淡淡提了下唇角，“收拾了吧。”
服务生应下，赶紧把碎玻璃和餐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期间，小男友问许令华：“阿衍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看他眼眶都红了，真不用去看看？”
许令华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我交的男朋友，就没有哪个是他喜欢的。”
至于去追庄衍这件事，她没考虑过，“十八岁，成年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越担心越关心，羁绊便越深，割舍便越难。
何必呢。
-
庄衍冲出酒店大门时，视线已然变得模糊，眼睛被水雾彻底蒙住了。
他一边下台阶，一边拿手机给朱泾打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就约他一个人。
半小时后，津海市酒吧一条街。
朱泾在最知名那家酒吧里找到了庄衍，来的路上他还很忐忑，以为庄衍知道了他做的事情，找他出来兴师问罪的。
到了地方，朱泾才知道庄衍压根儿还不知道那件事。
他只是叫他出来喝酒罢了，似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情，急需借酒消愁。
朱泾觉得这样正好，只要过了今晚，那封写给庄衍的情书在学校论坛和各大班级群里传播开，叶婠那点微薄的自尊心，就该在众人面前被踩得稀碎了。
自己字字斟酌写的情书被公开，换了谁都会难过愤怒吧。
他就不信，经历了这一出，叶婠和庄衍之间的关系还能固若金汤。
“衍哥，我陪你不醉不归。”朱泾又给庄衍点了不少酒，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
庄衍正难过着，心如刀割，急需酒精麻痹。自然来者不拒。
原本他拿手机是想给叶婠打电话的，可转念一想，喝酒这种事情不该找她，便转头给朱泾打了电话。
朱泾能立刻赶来，庄衍很欣慰，勾着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
“老朱，还好有你……”庄衍已经有些醉意了，眼神朦胧，看人已经出现了重影。
朱泾其实没怎么喝酒，他只是在灌庄衍。
等他醉得趴在吧台自言自语，朱泾拿出手机翻看学校论坛，勾着笑看自己的杰作。
-
一个小时前，他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翻开了前两天从庄衍那里借来的书。
没想到书里掉出了有趣的东西。
——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
是叶婠写给庄衍的。
看完情书的那一刻，朱泾便想好了如何处理那封情书。
毕业旅行时，朱嫣告白未果，所受的那些屈辱，他也要让叶婠尝一尝。
还有当初在风铃镇拒绝他的追求时，叶婠那清高的样。朱泾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被摔碎自尊的惨样。
情书的内容此时已经在论坛上传开了。
朱泾看见班级群里也在传，大家议论纷纷，几乎被论坛上他安排的人带了风向。
有人觉得叶婠是想攀高枝，傍上庄衍，好逃离风铃镇那个小地方；有人嘲讽她不自量力，甚至骂骂咧咧，言语很难听。
这其中不乏庄衍的追求者，她们对叶婠这封单方面的情书，怨气比谁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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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多，叶婠临睡前，接到了舒彤的电话。
电话接通，舒彤语气焦急：“婠婠，你没事吧？”
叶婠愣怔片刻，不明所以：“我没事，准备睡觉……怎么了吗？”
舒彤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有点后悔给她打电话。
但是又怕那封情书继续被传播，到时候传出更难听的话，中伤叶婠。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告诉叶婠时，叶婠看了眼班级群，有人在群里@她。
【朱嫣】：@Flower，叶婠你出来！情书是你写的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叶婠看见消息时，失神了一秒。
随后也顾不上和舒彤说话，她挂断了电话，翻看班级群里累积的消息。
第52章 052童话
班级群里, 众说纷纭。
其中要数和朱嫣关系要好的陈静雅，最会带节奏。
【陈静雅】：不愧是第一名啊，情书写得我都快感动了。
【陈静雅】：这是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最后一搏？
【陈静雅】：说真的，你们不觉得这情书写得很恶心吗, 又当又立的。说什么无需回应，最后又一再强调有多喜欢人家。
在陈静雅和朱嫣的配合下，群里越来越多的人对叶婠骂骂咧咧。
尤其之前有些男生给叶婠也写过情书，全都被拒了。
现在一个个都冒头, 说她心机重，嫌贫爱富, 平时端着, 一副清尘脱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实际早就对庄衍心怀不轨, 说不定连参加节目潜规则这件事都是真的，《交换人生》这个节目就是她的跳板而已, 想傍上庄衍这样的大少爷，钓金龟婿攀高枝……
【舒彤】：楼上的嘴巴淬毒了，想干嘛啊？
【舒彤】：一个个的有病吧，你们没写过情书啊。都少吃点盐吧, 看你们闲的。
【舒彤】：@陈静雅, 你真不愧是朱嫣的狗啊, 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件也不干啊！前不久也不知道是谁大张旗鼓和庄衍表白被拒了啊？
【舒彤】：那几个嘴碎的男的, 哪个下水道没盖好, 给你们爬出来了？长一张嘴只会喷粪的？
【舒彤】：见过裹小脚的，没见过你们这群裹小脑的。陈静雅和朱嫣随便带节奏, 你们就跟狗一样跟着跑，脑子不要捐了好吧！
叶婠捧着手机掉眼泪时，舒彤正在班级群里“大杀四方”。
后来顾江也加入了阵营，和舒彤一唱一和，把陈静雅和朱嫣的气势彻底压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陈静雅的话还是精准地刺到了叶婠。
【陈静雅】：要我说，你们也别吠了。既然叶婠写给衍少的情书能流传出来，那说明衍少肯定没看上她啊，说不定就是故意流出来的。
仅此一句，胜过无数恶意揣测和诋毁。
叶婠心里似被狠狠剜了一刀，手机抵着额头，眼泪止不住的掉。
她将那封情书送出去时，想过无数种结果。
最坏也不过是庄衍因此厌恶她，像对待顾江那般，和她彻底断绝往来。
那样的结局，尚在叶婠承受范围内。
可是今晚，她写给他的情书却在学校论坛上流传开，传得人尽皆知。
……
叶婠别无他想，信是写给庄衍的，那么将信公开，也是他的意思？
学校论坛上发帖的那个人，是庄衍吗？
心如刀割的同时，叶婠仍旧对庄衍抱有一丝幻想。
她所认识的庄衍，不该是这样残忍的人。
哪怕他拒绝她，不喜她，也不该是这样把她的爱意扔在地上任人随意践踏的人。
所以叶婠冷静下来后，给庄衍打了电话。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她便接着打，一边忍泪一边拨号，直到泪水蒙住了她的视线。
电话终于接通了，那头传来嘈杂不清的人声和音乐声，很吵闹。
叶婠抹了眼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地哭腔：“庄衍……”
曾经三缄其口的名字，在这一刻，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口。
手机那头，于嘈杂人海中举着庄衍手机在耳畔的朱泾，心中冷笑了一声。
视线微斜，落在吧台上枕着胳膊难受得睁不开眼的庄衍，他徐徐开口：“我是朱泾。”
通话静默几秒，朱泾大概能猜到，电话那边的叶婠此刻有多惊讶。
他微微挑眉，一副讥讽语气：“怎么，打电话来质问衍哥的？”
叶婠愣了片刻，语调蓦地一沉：“帖子是你发的？”
朱泾不慌不忙：“是我发的啊，衍哥让我发的。他说只有这样，你才会知难而退。”
“他说不喜欢你，但你俩之前关系挺好的，只能这样让你彻底死心。”
“叶婠，想开点，衍哥拒绝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男生云淡风轻的语气，透着揶揄嘲弄，格外刺耳。
叶婠的呼吸微痛，良久没有说话。
她还是不敢相信，是庄衍安排朱泾把她的信发到论坛。
“我想和庄衍说两句。”叶婠沉声，难得强硬的语气。
她以为朱泾会阻挠。
只要他阻挠，那她必不会信他所言。
没想到，朱泾爽快应下，“我帮你问问他吧，看他愿不愿意听你说。”
朱泾话落后，手机里静默了一阵。
他捂着手机，拿得稍远些。
自己凑到枕着胳膊皱着眉正憋着满腔怒火的庄衍面前，小声道：“衍哥，我妹想跟你说两句话。”
庄衍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皱眉：“说什么，都说了我不喜欢她……”
他一身酒气，脾气极冲，充满不耐烦。
“我跟她说了啊，她还是坚持想跟你说两句。”
“要不你骂她吧，骂醒她就好了。”朱泾一脸认真。
庄衍的耐心已经耗尽，当即夺过手机，冲着电话那头的人低吼了一句：“滚啊，别tm来烦我！”
话落，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朱泾。人又一头砸在了吧台上，继续难受去了。
朱泾接住手机后看了眼通话记录，想也没想，直接删了。
随后他把手机揣回了庄衍手边，让调酒师再来两杯鸡尾酒。
酒吧里DJ音乐震耳欲聋，却丝毫吵不醒昏昏欲睡的庄衍。
他心中的苦涩，就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住，浸在水里，让他难受得几欲无法呼吸。
所谓这世上最珍贵的亲情，对于他和庄清清而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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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别院。
偌大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叶婠坐在床尾，面如灰土地看着手机界面，心一点点凉下去。
她心里最后一丝希冀，已于刚才，彻底被掐灭了。
她很清楚，刚才吼她的人，就是庄衍。
他从来没有用那样不耐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可见，那封信带给他的影响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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