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工作,就见李怀仁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冲进来,身后还有个小太监,看着像是小全子。
耿清宁急急迎了几步,小全子离她还有一丈远就直接跪倒在地,声音还带着哭腔,“回耿主子,皇上殡天了”。
果然。
她紧紧的盯着小全子,“然后呢?”
小全子抬起头,明明是张哭脸,眼睛中却有藏不住的喜意,嘴角一再的往下压,但带着笑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真正的想法,他声音似喜似悲,“主子爷接了遗诏,成皇上了。”
心口悬挂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耿清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满屋子的人震惊之余全都跪下来贺喜。
怎么不是件喜事呢,虽然有国丧,但四爷做了皇帝,这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没有外边人的地方,小全子也任由嘴角上扬了片刻,之后他又道,“万岁爷那头已经进宫了,他吩咐您赶紧收拾东西回府”。
王爷变成皇上,身份与往日不一样,耿主子这边的身份自然也就大不相同,眼下圆明园和庄子上暂时都不能待了。
当然,以后若是封了娘娘,自然还是可以来这处避暑,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回去接旨,等着进宫。
耿清宁秒懂,不就是创业成功后的团队分发职位、鸡犬升天嘛,也可以描述为,四爷打算给她落实皇家编制。
回,必须回。
下头的人已经忙活开了,葡萄忙得滴溜溜转,就这还被李怀仁拽了一个趔趄,“我的姑奶奶,这个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行李,人先回去得了”。
葡萄恍然大悟,不过中午,耿清宁就坐上了马车。
这马车车通身乃紫檀木所制,车身宽大,装个小十个人不成问题,因车身极重,一匹马就有些不够看了,两匹上好的骝马昂首挺胸的在最前头打着响鼻,身边的马奴恭敬的送上糖块,还替它整理了一下鬓毛。
好马儿,能送贵人回京,也是你的福气。
许多侍卫拱守在马车周围,他们神情肃穆,手都放在腰间的弯刀上,一看便是精兵强将———路上的行人甚至不敢多看两眼。
丁顺早已在雍亲王府的门口等着了,门房的人被他使唤的团团转,路面扫过三遍,他还是不甚满意,又觉得大门上的红漆有些脱色。
门房小杜忙活得小腿都跑细三圈,他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半个月前刚刷的新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红通通、几乎新的东西。
丁顺连午膳都未去用,只噎了一个干巴巴的烧饼,站了这么大半日,此刻嗓子眼几乎冒火。
小杜还算有些眼色,见丁大公公不停的吞咽唾沫,忙寻了个茶壶倒碗凉茶奉到他跟前,丁顺瞅了一眼,接过茶碗牛饮了两口。
正在这时,马蹄踏踏的声音从街口传来。
丁顺伸头一看,再也顾不得什么茶碗,慌不迭的塞到过来奉承的人怀里,小杜一个没注意,身上的衣裳被弄湿了好大一块,他委屈的抬起头,就看这位丁大公公已经一路小跑到远处,跟在那一看就极为华贵的马车身边。
令他惊讶的是,这位丁大公公甚至连马车都上不得,一面在地上走着,一面奉承着坐在车辕上的人,笑得别提有多亲热了。
小杜福至心灵,忙放下茶碗去后头寻了个下车凳,还未摆在门口,只见那马车根本没停,从侧门进来,一路往二门处走去。
“我的老天爷啊”,小杜瞠目结舌,这到底是哪位主子,这么气派。
耿清宁从二门处下了车,叫人拿荷包赏丁顺,才沿着主路一直往正院处走去———阔别府中多日,理应去给福晋请安。
正院也是兵荒马乱的场景,上上下下都觉得这几日跟做梦似的。
先是皇上赐住西花园,刚把行李收拾出来,马车刚备好,大早上就接到信儿说是不用去了,在府里候着。
主子一句话,下人跑断腿,只能苦哈哈的再把这些行李物归原位,还在收拾东西呢,就听到宫里传来钟声。
是丧龙钟。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静数钟声,一、二·······八、九。
九乃极之数。
片刻后,福晋身边的康嬷嬷出来了,她面带哀戚之色吩咐众人收起那些鲜亮的颜色,又吩咐针线房制孝衣,满院子里都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忙碌之余,众人偶尔也会产生一些思索,既然上一个皇上去了,那下一个皇上又是谁。
不是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吗?
嗐,这跟他们做奴才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坐在龙椅上的都是万岁爷,他们只管听话便是。
许是因为正院太忙,福晋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就让耿清宁走了。
虽然耿清宁不太喜欢来福晋这里打卡上班,但见福晋神色淡淡,不由心中诧异。
她还以为突发此事,福晋多少会有些神情激动,再不济,说两句场面话也成,总归不应当是这幅无动于冬的模样才是。
古代贵女的素质这么高的吗,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
毕竟,四爷成了皇上,这位,就是以后的皇后了。
第201章
阔别多日, 兰院却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
廊下的灯在微风中摇摆,院里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甚至连房间中的摆设都一模一样, 半分未变。
明明是秋日, 偌大的院落里却一片落叶也没有,草坪上也是干干净净如绿毯一般。
大约是有人时常清扫着。
耿清宁还去看了廊下的鱼缸, 里头的鱼活泼极了, 听见人的声音还惊出些水花出来。
弘昼高兴的直拍手,故意在一旁薅了根草去逗弄那鱼儿, 惹得前襟、衣袖湿漉漉的才心满意足。
奶娘将他抱走换衣裳,耿清宁便放松的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中, 感受院中淡淡的桂花香气。
也不知四爷那边如何了?
后世中常常议论雍正帝得位不正,乃是谋杀康熙并伪造遗诏才登上皇位,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德妃娘娘都不愿意搬到慈宁宫成为太后。
如今这里是四爷,不知是否和历史走向一致。
她正想着, 就见葡萄过来禀告说, 乌雅格格过来了。
耿清宁扶额叹气, 这人真是沾上了就甩不掉。
“请进来罢”,她起身回了屋子,兰院今日静悄悄的回来, 乌雅格格能知道消息并这么快就过来探望, 也算是有心。
最重要的是, 两个人打打岔, 省得总想着四爷的事。
二人分主客坐下之后,耿清宁才发现乌雅格格好像是, 长胖了?
不确定,再看一眼。
只是清朝的旗袍本就是一个直筒样式, 上下一个粗细,她又不能失礼的盯着别人看,只能接着拿点心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看两眼对面之人。
前些日子还瘦的几乎脱形,如今看着,脸上上了些肉不说,腰肢那里也圆滚滚的。
好像有小肚子了?
当然,女生腹部处有子宫卵巢这些器官在,有些许凸起是极为正常之事,她惊讶的是———这位乌雅格格真是天赋异禀,在热河的时候瘦的快,如今回京,胖的更快。
乌雅氏察觉到她的视线,手里还捏着半块点心就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摸了摸微微挺起的小腹,“不过是最近天气寒凉,我身子虚,便叫人用羊绒织了些线圈围在腹部罢了”。
偷看人家被正主发现真的怪不好意思的,耿清宁端起奶茶掩饰尴尬,不过乌雅格格心思还挺灵巧的,在没有暖宝宝的清朝也能找到暖肚子的法子。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她也这样做过,在网上买了不少‘护肚子神器’,这样冬天的时候肚子一直暖暖和和的,而且胳膊腿的不用穿太多,人活动起来也方便。
至于会显小肚子这个缺点,冬天都要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谁还能注意到这一点呢。
“羊绒……线圈?”耿清宁放下茶碗,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词。
“你还不知道这个?”乌雅格格看上去比耿清宁还要惊讶,“这东西在京城时令了好些年头了,那羊毛坊开了一家又一家的”。
她有些微微得意,“不过,我身上的这个可是那羊毛坊里头最好的一种,一斤羊绒,得足足二两银呢”。
她左右看了眼没有太监在此,还撩起衣裳叫耿清宁去摸,“你试试,好些人用这个做小衣裳,说是贴身穿最是舒适”。
耿清宁有一种碰到社恐碰到社牛的无力感,嘴角抽搐到肌无力,“呃······真不用,我这里也有”。
她说着就去喊葡萄去开箱子,拿出几双羊绒做的手套出来,“这个送给你”。
乌雅氏看着惊喜极了,“当真是赏给我的?”
难道,她抱大腿的行为这么快就获得成效了?
乌雅氏暗暗点头,看来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兰院的人看在眼里,耿清宁肯定是认可她的用处。
唔,以后更是多来几回才是。
耿清宁哪知她心中无数的奇怪念头,只点头回道,“嗯,给你的”。
只要不让她像个□□熏心之人一样去摸别人的小衣裳,莫说是一双羊绒手套,再多送一双羊绒袜子也不是不行。
乌雅格格心满意足的走了。
送走客人的耿清宁却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精气,对她而言,社交就是一种会吸干她精力的东西。
她脱掉鞋袜,整个人爬到书房的贵妃榻上,又掏出阅读器———再不补充一点精力,她怕是坚持不到四爷给她分发编制的时候。
外头,葡萄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主子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白天又奔波了一整日,此刻怕是累得不行了。
所有人轻手轻脚的放缓了手头的活计,就连鱼缸里头的锦鲤都游得慢了许多。
耿清宁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只觉得全身像手机充满电一样,满是力量,甚至此刻叫她去打怪兽,她也能毫不费力的被一打三。
许是四爷同她心有灵犀,苏培盛来接她了。
他眼下虽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但面上却是笑呵呵的,“万岁爷说,您这边歇好了,就把您接进去,这些日子二格格总是念叨您,心里头怕是想念极了”。
这理由他自己说着都觉得亏心,二格格每日都在永和宫娘娘那里,便是念叨也传不到万岁爷的耳中。
这到底是谁想念耿主子,真还说不准呢。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万岁爷每日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把耿主子摆在宫里又有什么用处,二人一天也见不到几回,跟人在府里有什么区别。
算了,他一个太监可能还是不太懂男人的心思。
耿清宁还没反应过来,葡萄等人已经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片刻功夫,几个人就整理出好几个大箱子出来,不仅有她的,还有四爷与孩子们的。
坐在熟悉的马车里头,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事情的走向,不是说好了回来接旨的吗,怎么刚回来一晚上就又进宫去了。
还有,是单单她一人进宫还是福晋、侧福晋们都去?
她偷偷撩开车帘,只见左右都是刀甲侍卫,并没有其他的马车。
她顿时晕乎乎的,直到人坐进养心殿的后间,还有种做梦之感。
她叫住告退的苏培盛,“王……皇上在哪儿呢?”
苏培盛顿了一下,按理说皇上的行踪是不能告诉后妃的,但这位主子实在不同于旁人,是以他稍作犹豫,还是低头回道,“皇上在永安巷”。
再多的,他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耿清宁没有为难他,叫小贵子把人送走,自己坐在那里想永安巷这个熟悉的名字。
是了,是那个连宫里的狗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夏季闷热潮湿,冬季寒风刺骨,应该被称作宫里的‘宁古塔’———只有被发配的人才在那处。
四爷去那里做什么?
耿清宁想不明白,就干脆扔掉这个念头,再说了,刚进来这里还有一摊子事,总得调理清楚才行。
她又叫来一个小太监,带她在养心殿这处转上一圈。
丈量房产的最好的工具,自然是人的双脚。
小太监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将养心殿的格局介绍的一清二楚。
养心殿分为正殿和后殿,正殿及东西暖阁是处理政务的地方,后殿则是用来休息的地儿。
前殿与后殿以穿堂相连,穿过那座曲尺影壁,便能看见后殿的黄琉璃瓦硬山顶。
耿清宁数了数,看上去挺高大上一地儿,竟然只有五间房。
五间房放在现代社会怎么说则是个大平层,但在清朝这里,还不如她兰院的一个角落。
这么少,又是皇帝的住所,这叫她有些不敢住在后殿了,想着,她便叫葡萄把孩子们的东西搬到体顺堂那处,至于她的东西就先放在燕禧堂。
那个‘导游’小太监有些欲言又止,但想起刚才御前大总管的态度,他不由得又软下了腰。
算了,随贵人们去吧。
忙忙碌碌的一早上,虽然也没弄出什么成果,但午膳肯定要吃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御膳房大师傅的手艺。
以前选秀的时候虽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但她要么饿着,要么是‘大锅菜’,哪有眼下的这个待遇。
后殿正在摆膳,前殿处,四爷从外头回来了,他从正殿的小门进了后殿,只见里头空荡荡的。
没有人。
苏培盛心里头一跳,一溜烟提溜个小太监过来问话,于是一行人又往燕禧堂走去。
平日里冷冷清清没有人影的地方,此刻人来人往,透过窗户就听见里头说话笑闹的声音,还有淡淡的食物香气从里间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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