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清宁有些好奇,也不知他们为了何事这般废寝忘食,难不成就为了她苏出来的手套?
不过四阿哥整日都待在前院,又是这般忙碌,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为好,反正雍正帝的卷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要是被他发现了兰院这条咸鱼,岂不是会被拉起来一块卷?
耿清宁紧闭兰院,绝不给四阿哥找她茬的机会。
而另一处小院里,宋格格只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她本就长期茹素,最近虽用些荤腥,但也多是汤水,身子骨本就弱,而正院要的佛经却越来越多,她每日几乎都要在正院站上一整天,只有晚上才能喘口气,但第二日一早,又得重复前一日。
文秀有些担心的看着主子,“若是过于劳累伤了您……”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主子示意她噤声。
宋格格自刚才回来一直便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此刻正坐着用银子买回来的热牛乳,据说这个最是补身子,她将空碗递给文秀,整个人倚在厚厚的枕头上,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心隔墙有耳”。
文秀知晓,目前在这院子里格格只相信她一人,只有她才是格格真正的心腹,又是雀跃又是担忧,“格格要不要再用些鸡汤面,您这般清瘦,还得多补补才行”。
宋格格摇摇头,“实在是吃不下”,何止是吃不下,只要听到油腻的东西就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她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日子,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
张春泉也是这般想的,他等的心里直发急,将那整理出来的想法在心中默背一遍,眼角瞥见梁九功引着一位身穿皇子蟒服的阿哥爷进去了。
他认得这位,正是当今万岁爷亲子——四阿哥。
四阿哥进去先磕了个头,然后就在屏风外默默等着,屋里还有别的大臣在,他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说‘张念一’,‘朱三’,‘山东’等字眼。
朱三是前朝余孽,偏偏时不时的冒出头来,甚至还有人借着朱三的名头起义,是扎在汉阿玛心头的一个小刺,虽不太疼,但刺挠的紧,而且朱三涉及到正统之争,总有一些老古板死脑筋让人头疼。
四阿哥有些出神,若是那朱三被抓住了,大清朝的统治就会更稳固,太子在南方士子和正统流派那里的地位就会更重。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的过来引他进去,不知何时这满屋子的人,竟只剩了他一人。
四阿哥拢了拢衣袖,转进屏风内,皇上正坐在案几后头,屋子里有地龙,他只穿了件家常的便服,头戴一顶穿米珠灯笼纹如意帽,长期的伏案看折子,使得他如今不自觉的微微眯着眼,似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人一般。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四阿哥,“老四,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态度闲适,语气亲昵,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来‘朱三’之事应该尘埃落定了,而且皇上的话不像是指责,四阿哥就没跪下请罪,也笑着说出心里话,“确实都是儿臣之过,烦请汗阿玛海涵,可别治儿子的罪才好”。
皇上摆摆手,没再说折子的事,转而问起别的事,“你可知之前朕为何一直对黑龙江用兵?”
自太宗起,沙俄就占据了雅克萨,康熙二十年、二十一年,皇上曾派人去与沙俄交涉,可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最终在康熙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发生了战争,好在大清获得了这场胜利。
对于皇上的教诲还有那场大胜,上书房的师傅自然会反复提及,是以四阿哥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大清的龙兴之地”。
皇上点了点头,“是啊,可满蒙八期,除了满人,还有蒙古”,他说着语气却逐渐严肃起来,“老四,朕看,你是想断了草原的根呐”。
四阿哥扑通一声跪下,想起在兰院里与宁宁说的闲话。
“这羊绒真不错,不过终究是少了些”。
“咱们这少,可草原上多得很呐,咱们出钱,就让他们给咱们不停的养羊,让草原上满满的都是羊”。
“你这小脑瓜子整日里净瞎想,若到处都是羊,岂不是连草原上的草根都啃的一干二净”。
“那不是正正好”。
那养羊抑蒙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本就没有回头路,况且,无论是太宗还是皇上都在限制蒙古,别的不说,这宫里的蒙古后妃已经越来越少了,四阿哥想定主意,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两利而已,何来断根”。
*
最近京城的近郊莫名其妙的开始流行一种叫毛衫的衣裳,看着表面粗燥不平,但是上手极为暖和,被走街串巷的货郎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惹得许多大娘小妇人啧啧称奇,毕竟半辈子过去了,还没有见过这样式的衣裳。
这货郎本名叫什么无人知晓,他脸上长着两颗大痣,就被这十里八乡的人喊作二子,他正唾沫横飞的给石庙村讲这件衣裳的好处,“你们不知晓,这可是贵人老爷们都穿的衣裳,说是一件抵得上十件,穿在身上,风都吹不进去,暖和的很”。
说到暖和,家中颇有些财资的王三嫂子有些心动了,她家儿子读书最是用功,每日里天刚刚亮就起床读书,要知道那可是每日里最冷的时候,虽然有厚厚的棉袄,可那棉袄越厚也就越重,干活读书都不方便,既然这衣裳既轻便还暖和,要不就买一件回家试试?
既然打算要买,这价格可得好好说道说道,王家三嫂子抓起那衣裳揉了两下,虽对于那柔软的触感极为满意,但嘴上却嫌弃道,“这么瘦,紧紧的绑在人身上能舒坦吗?”
其实,这般大小对于她儿正好,读书人嘛,都斯斯文文的,哪能跟那些干粗活的汉子比。
货郎二子颇为心疼的将那毛衣给抢了回来,口中还不忘唠叨两句,“这可是稀罕东西,咱可不兴那么揉呐”。
话虽这般说,但他自己倒是拿两手将这毛衣给撑了起来,“瞧见没?这可是有弹性的!”到底还是心疼东西,他只撑了两下就将这毛衣叠好,接着道,“甭管您是胖了瘦了,这毛衫您可以穿一辈子都不用担心”。
旁边的李大娘虽然买不起,但是毛病她倒是能挑上不少,“笑死个人了,还一辈子,这么软怕不是过两年就烂了罢”。
二子不慌不忙,“大娘,看来您还是不知道咱这个毛衫,这个可是羊毛做的,就跟那皮子一样,只要没有虫蛀,您穿多少年都没有问题”。
哟,这玩意儿竟然还是羊毛做的,周围的大娘小媳妇都有些稀罕了,要知道皮子可是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能穿的,难不成她们这些泥腿子也能穿?
不过,这般又暖和又轻便还有弹性的衣裳,肯定很贵吧,不少人都有些心动,但骨子里的勤俭,让大多数人都对价格有些担忧。
二子也不卖关子,“这件衣裳现下只需500文,各位,先到先得,来晚了,这毛衫可就没了,甭说咱不顾及街坊邻居的情分啊”。
王三嫂子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身袍子大约需要二十尺布,一尺棉布10文钱,也就是说这个毛衫能买两件普通棉布袍子,但是货郎说这一件抵得过十件,若是这般算来,还有得赚呐,她掏出手帕里层层叠叠包起来的银子,“给我来一件”。
旁边人都羡慕的看着王家嫂子,看来这王家还是富裕呐,有闺女的人家则是想的更多,王家小子这次无论中还是不中,看来都得去他家多坐一会,说不定这个乘龙快婿就成自家的了。
二子见周围人都是满脸的羡慕,便从货担的最下层掏出几团毛线球出来,“我这有便宜一半的线球,您若是买这个,还有织毛衫的法子可以免费赠送,若是会了这织毛衫的本事,便是拿那便宜的麻线、不要钱的芦花搓成的线,都能织成毛衫,也个顶个的暖和”。
有那心灵手巧的妇人昂着头走了过去,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只要200文就得了,她就想给自家那体弱的小儿子织上一件羊毛衫,至于能不能学会,她素来手巧,想必多学学自是能成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想头,今年秋天的时候,为了编扫把,她可是把屋后一池的芦苇全都割下来存着呢,若是那二子没说瞎话,说不定她跟当家的也能跟着穿上一件稀罕的毛衣呐。
不少手巧的妇人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只有李大娘在旁边看得眼热,若是买个线球的给老头子穿,剩下的人都去扯柳絮、芦花来做,岂不是家里十来个人口,个个都能添一件暖和的新衣裳?
只是她十根手指头跟个萝卜似的,自小就做不来这精细的活,当下急得几乎上蹿下跳,生怕占不到这便宜。
她一拍大腿,想到了家里的老大媳妇儿,虽然闷鳖一个不爱说话,但手巧得紧,自小就会打络子,想必学这个就容易多了。
李大娘忙交代二子给她留上一份,一溜烟的回去喊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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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宁不用外挂就能察觉到最近四阿哥很是亢奋,心情也很不错的模样,反正与前一段时间的纠结大不相同,虽然不知道这内里原因,但并不妨碍她趁着这个时机去解决甯楚格的问题。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甯楚格也满了周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该随着四阿哥与福晋进宫领宴,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年岁这般小,又身有怪力,让她离开亲生额娘独自进宫当真让人放心不下。
不是说对四阿哥不放心,只是根据往年的传统,他定是在前面的保和殿,而甯楚格需得跟着福晋去德妃娘娘的永和宫里才行。
“要不,咱们给甯楚格报病?”耿清宁想了一个歪点子。
“胡说”,四阿哥瞪了一眼,“哪有这般咒子女的?”
耿清宁立刻低下头装老实,她忘了古人对这方面十分避讳,不过这种事情确实有些神奇,有一回上学的时候她装病请假,没想到没过两天真的生病了,在现代社会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现下这种缺医少药的情况,确实很难处理。
四阿哥见她低头认错,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指去摩挲她的脸颊,出言安慰,“不必担忧,有我护着甯楚格呢”。
可永和宫与保和殿相隔甚远,四阿哥便是对甯楚格再上心,难免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谁家的孩子谁心疼,福晋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到时候只能甯楚格小小一人独自在诺大的皇宫里,指不定受什么委屈呢。一想到这里,耿清宁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砸在围着她的手上。
四阿哥只觉得手上一凉,几滴子泪珠仿佛砸在他心尖似的,抬起她的下巴,果然,宁宁正瘪着嘴簌簌的掉着眼泪,他暗叹了一声娇气,还是多解释了两句,“年节报病需得太医诊脉备案,宫里少不得来人过来探望,稚子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儿,若是被发现端倪更难以交代,还不如在永和宫里,有娘娘护着,必不会叫甯楚格有事的”。
看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耿清宁只能擦干眼泪,“娘娘当真会护着?”
四阿哥看着怀里人泪眼朦胧的双眼,顺从心意的伸出两指夹住她的脸颊,轻轻一拧,滑腻的皮肤在主人有意识之前就逃开了魔爪,结果它的主人还在哼哼唧唧的叫着痛。
莫不是他刚才不小心过于用力了?四阿哥仔细去瞧,见那白皙的脸上一丝红痕也无,但他仍轻轻替她揉着,还不忘肯定点头,“我保证”。
耿清宁立刻就春暖花开的笑了。
都是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好哄,四阿哥搂着怀里的大宝贝,两个人一道看着窗外冰天雪地里的那个小宝贝。
第84章
四阿哥素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虽然找娘娘开口难免让人脸热,但仍在第二日的一早就进了宫。
年关在即,宫中也忙的不得了, 好在这些事各处都是做惯了的, 只需循着往年定例即可,永和宫里也是这般, 虽然看上去来来往往极为忙碌, 但一切都紧然有序,甚至在四阿哥刚到的时候, 就被眼尖的小宫女引到了正殿。
正殿内摆着好几处火盆,刚进殿内就有热意迎面扑来, 四阿哥虽说一路顶着寒风过来,但是人走得快,身上自然热乎,就这片刻的功夫, 他鼻尖已经开始冒汗, 脸上也爬上了红色。
这么大人了, 竟还跟小时候一样怕热,德妃娘娘微微挥手,就有两个小宫女一块过去伺候。
一个手脚麻利的解开阿哥爷身上的狐皮大氅, 又摘下他头顶的暖帽, 另一个则是去外头端来了热水热帕子, 四阿哥拿着帕子将脸与脖子处的汗意通通拭去后, 方才在椅子上坐下,手边是小宫女刚送上的热茶,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正是他喜欢的热度。
德妃娘娘就微笑看着, 见此刻四阿哥闲适下来,方开口问道,“什么事儿?”日头还早,这个时候成年的阿哥都应当在外办差,方显得勤勉,他偏偏这个时候赶过来,想必是有事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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