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饼夏糕,秋酥冬糖,盒子里装了桂花酥、桃酥、荷花酥、杏仁酥,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吃着干净不掉渣。
佛拉娜谢过,又给甯楚格和弘时擦过手,才一人分了一块点心,一副长姐做派。
耿清宁见她文文静静的,有些瘦弱,忍不住想投喂她,又将奶茶往她那边推了推,“喝点□□顺顺”。
热乎乎的奶茶又香又甜,唤醒佛拉娜过年时的记忆,很像是阿玛马车里常备的东西,每次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阿玛都叫他们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身子都暖了。
也不知这东西是阿玛准备的,还是兰院备的。
佛拉娜又啜了一口,压下满腹的思绪,幸好,园子已经就在不远处了。
孩子们照例是住碧桐书院的,只是大格格已经十五,在住那边就不合适了,四爷亲自为她选了九州清晏后面的天然图画作为住所。
耿清宁去转了一圈,院子虽不太大,但有两三层的小楼,登楼可远眺西山群岚,中观玉泉万寿塔影,近看后湖四岸风光,景象万千,宛如天然图画一般,十分别致。
耿清宁扶着腰在这里看了好一会,见处处都收拾的妥当,又安置大格格好好歇息,才起身离开。
奶嬷嬷扶着大格格坐在榻上,又卸下钗环,好让她能松快一会儿,“大格格,您身子骨弱,何必跟来受苦?”
大格格身子素来不太好,舟车劳顿,住得又是新地方,总不如府里舒适。
佛拉娜轻轻摇头,“这是阿玛的好意,不必再说了”。
再过两三年她就要出嫁了,园子规矩少些,阿玛这是想让她松快一二,她岂能拂了阿玛好意。
况且,她也想看看府中这位‘盛宠’的耿主子。
回九洲清宴的时候,耿清宁叫了软轿,以前她沿着湖边走一走,还能当作放松一下,现下她身子重,还是注意些为好。
湖里荷叶青翠,但已然不见荷花踪影,岸边的芦苇丛中隐约有几只野鸭子在游来游去,可能是因为这里水草丰茂,被吸引而来的。
耿清宁立刻想到了鸭子的一百种吃法。
四爷当真带人去捉鸭子去了,侍卫们把野鸭子圈到一块地里,弘时和甯楚格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就上了场。
只是他们年岁到底是小了些,射静物还行,如今对能跑会跳的野鸭子下手,难免失了准头,筒中的箭矢一根不剩,鸭子是一个也没射到。
弘昼见场上热闹,喊着鸭鸭就要冲进去玩耍,弘时、甯楚格怕伤着他,不敢再射,还打算上去拦住他。
弘昼年岁虽小,却如同泥鳅一般滑溜,以为哥哥姐姐与他一道玩耍,兴奋的横冲直撞,小腿比鸭子还要快,竟被他压了一只在身下。
甯楚格与弘时面面相觑,丢开手中弓箭,学着弘昼的法子去扑,在侍卫的帮忙下,当真也捉了几只。
佛拉娜上前走了几步,弟弟妹妹身上一片脏污,头上还有鸭子的羽毛,甚至在他们的靴子上还看见了粪便。
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她扭头去看另一侧,见阿玛笑眯眯的,他身边的耿格格也是歇一会笑一会,被逗得乐不可支,还指挥甯楚格等人捉鸭。
佛拉娜突然想到书上写的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奸妃。
第128章
晚上吃的是全鸭宴。
八宝福禄鸭是席上的重菜, 将糯米、冬笋、虾仁、火腿、莲子等八种珍品混在一起装入鸭腹,拿酱油、黄酒、白糖等调料腌制入味,整制成葫芦的形状后, 扣入大碗中蒸制而成。
耿清宁尝了一口, 八宝鸭吃起来咸香四溢,就像在吃配料丰富的咸粽子。
甯楚格特别喜欢这个有点甜又有点咸的口味, 一口气吃了两碗, 再去盛第三碗的时候,旁边的奶嬷嬷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糯米不好克化,又糯又黏, 按规矩是不该给孩子吃的,毕竟小孩子肠胃娇嫩,怕黏了肠子。
但主子爷和主子都这里,她也不敢说话, 只不停的拿眼角去瞥主子的脸色。
耿清宁又不瞎, 自然能看见, 她板起脸放下筷子,刚一抬眼,奶娘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养移体, 居移气, 被四爷金尊玉贵的养了这么多年, 她看着确实能唬住不少人。
耿清宁对着甯楚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闲话式的问道,“乖女儿, 吃饱了没?”
甯楚格看了看她的玛瑙花式碗,碗口是撇口盏, 弧形壁,浅圈足,典型的看着大,装的少,即便添了两回饭,肚皮还是瘪的,离饱还差着远呢。
况且下午那场抓鸭大赛,她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洗漱的时候喝了两碗□□也不至于软脚。
她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最少还能再吃两碗”。
一旁的弘昼也跟着凑热闹,拿起他的小木碗挥舞,“两碗、两碗”。
耿清宁爱怜的点点头,让葡萄亲自为甯楚格再盛一碗,表明她的态度。
她素来认为孩子是知道饥与饱的,况且甯楚格这边还涉及到她能否独自自主的做决定,而不是被奶嬷嬷牵着鼻子走。
清朝奇葩的制度,导致公主阿哥都与奶嬷嬷更亲近,甚至还有些奶嬷嬷会管着公主的吃喝用度与行为举止,据说,康熙早年间,还有两位小公主是被饿死的。
当然,这个传言有些离谱,但清朝公主受到嬷嬷限制却不是瞎话,就连见驸马与驸马同房都需得嬷嬷同意。
耿清宁绝不允许甯楚格发生这种情况。
徐嬷嬷一直板正的低头站着,她心中冷哼,这奶嬷嬷仗着自己奶过二格格,平时就想与她别别苗头,可惜是个眼瞎心盲的,耿主子虽然手松不爱管事,但也是个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的性子。
旁的不说,就说前院的苏培盛见到耿主子都客客气气的,也没替她拿过主意。
说起来,主子爷应当就是喜欢耿主子这种不软不硬的性子,徐嬷嬷拼命用眼角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四爷含笑为弘昼阿哥舀了一勺八宝鸭。
这便是赞同耿主子的意思了。
耿清宁松了一口气,亲手为四爷盛了一碗四物鸭汤以表感谢,一鸭润三秋,秋季干燥,此汤既能滋阴润燥,又能健脾补虚,最合适体质火旺之人。
*
园子里比府里自在多了,第二天一早,耿清宁用完早膳,就叫上孩子们,打算一起去捡秋。
四爷也应当是希望孩子们别崩的太紧的,不然也不会给了两天假。
耿清宁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况且她多少也算是半个长辈,就把佛拉娜和弘时都给叫着了。
佛拉娜本不想去,昨天下午闪了汗,今日她有些头疼,但担心弘时,还是洗漱换了衣裳。
园子很大,各色各样的树木都有,山虽不高,但也郁郁葱葱,远眺像一把绿伞。
刚到山脚,甯楚格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的弘昼也不甘示弱,弘时虽然依旧守礼有节,但脸上也难掩激动。
果然,就没有小朋友能拒绝秋游。
耿清宁走在最后,身旁跟着几顶竹轿,若是累了,也可以在轿子上边歇边逛。
大格格见前面几个已经如龙归大海鸟入林一般,她抬眼看向耿清宁,欲言又止。
耿清宁全当没看见。
不同的人教育方式不同,在她看来,既然四爷给孩子们放假捡秋,那就大胆、痛快的玩儿,不必瞻前顾后,忧虑多思。
佛拉娜只能咽下口中的话,只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让人噎的慌。
只是山间景色秀丽,远眺只见天空湛蓝,湖面辽阔,心中的郁气不知不觉就微风吹散,心境似乎也跟着开阔不少。
一旁的耿清宁已经随着孩子们一起钻到树林子里,一人手中挎着一个竹篮,看见什么喜欢的,不拘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枝花、一片树叶,树下掉落的松果、榛子和橡果等,全都放进篮子里,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篮子。
耿清宁凑到闺女身边,见她的篮子中多的是石头和果子,个个都是圆溜溜的,呆萌可爱。
弘时则是捡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棍子在手里握着,好像无论什么年纪的男性,都无法拒绝一根直溜的棍子。
弘昼一会跟姐姐抢东西,一会儿又去扒哥哥的篮子,在场的,就没有比他更忙的人,只是苦了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
虽然主子说了,摔着不要紧,别磕着头就行,可对他们而言,恨不得以身为肉垫,就怕碰破一点油皮。
留在最后的佛拉娜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除了伺候她的人之外,没人把眼神放在她身上,也跟着弯腰捡了几片树叶,红的黄的绿的各色仿佛有楚河汉街,放在篮子里的不同区域里。
耿清宁瞄了一眼,果然血脉传承,这个大格格应当是继承了四爷的强迫症,就连颜色也得分类。
几人走走捡捡,小的没觉得累,但大的佛拉娜已经摇摇欲坠,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耿清宁也就没问,直接召来竹轿,率先坐上去。
下人的脚程就快多了,一刻钟之后,众人就登上了山顶。
耿清宁看向远方,整个园子尽收眼底,在这广阔天地间,由于她没文化不能赋诗一首,只能发出朴实无华的赞美,“真好看啊”。
甯楚格则是兴奋的与弘时说着话,经过昨日之后,他们的关系仿佛亲近了许多,二人看着远方,讨论这处是碧桐书院,那处是九州清宴。
弘昼年岁小,还不能清晰的表达他的意思,但他偏偏就喜欢撵着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凑在哥哥姐姐身边,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耿清宁只觉得吵闹,稍稍远离几步,走到另一边观看风景,遇见了同样躲开的佛拉娜,二人相视一笑,倒有些心照不宣。
歇了一会儿,又用了点心茶水,一行人继续出发,轿子下山后,沿河走,一路游览到最北面,隐约能看见一些竹篱茅舍,里面似乎有人在劳作。
园子里还有农庄?
耿清宁离近一看,河边有水车,还有几洼水稻,四爷正一副老农装扮,在田间地头忙着劳作呢。
此处正是观稼轩,专为观农桑所建。
几个孩子给阿玛行礼后,都好奇的凑上去仔细瞧,他们是典型的权二代,从没见过这番景象,更没有见过阿玛这般打扮,还在做活。
见几个小崽子都迷糊了,耿清宁反而来了劲,她叫来于进忠吩咐了几句,既然四爷cosplay的劲儿上来了,她自然不愿败坏他的兴致。
不一会儿,几套麻布所做的衣裳被送过来,有大人也有孩子的。
孩子们看着手中的粗布衣裳面面相觑,这种短打的衣裳,他们这有限的几年中也没见过,但见额娘都打算去换衣裳,也一脸懵的进了屋子。
耿清宁换好衣裳,妆发改成了农村妇人的装扮,叫人送来一瓮绿豆汤,挎着篮子去了田头。
她举起手作呐喊状,“相公,天气热,快上来歇一歇罢”。
周围伺候的人都捂着嘴笑,主子这般有兴致,他们自然是要配合的。
四爷抬头看了一眼,见她穿着粗布的衣裳,头上抱着一块碎花布,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仿若一个农家的妇人一般,便知她心意与他一般,眼神中都闪着光。
他也像一个真正的农夫那般,先是高声哎了一声,又回道,“娘子莫急,待我割完这陇地,便来了”。
他弯下腰,镰刀紧贴水稻的根部,微微用力,手中的水稻便被割下,被顺手放在一旁的草垛上,一直割到地的尽头,他才丢下镰刀,径直朝她走来。
日头逐渐高起来,耿清宁等了好一会,将遮阳的草帽的戴在头上,见四爷热得满脸通红,忙将帽子给他,又塞了一碗绿豆汤在他手中。
四爷没拒绝她的好意,一直含笑看着,端起粗瓷碗一饮而尽。
耿清宁捧起小瓮又倒一碗,“相公小心些,莫要摔坏了咱家里这最后一只碗”。
四爷被她逗得直笑,指着她头上的碎花布道,“能做出这种料子的,家里只有一只碗?”
太祖时就定下,良民于夏则冠菊花顶之新式帽,衣粗蓝葛布裙,春秋则衣粗布蓝裙,后来即便宽松些,也多灰褐色,灰绿色,是以即便是片碎花布料子,那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
耿清宁做出羞怯状,“哎呀,相公,还不是你心疼奴家,为奴家扯了那二尺花布”。
她还抽出帕子甩了两下,“使得人家成为咱们村里最风光的媳妇儿”。
第129章
圆明园·十里八村·俏媳妇儿·耿清宁就着四爷的手也喝了半碗绿豆汤。
还是那个粗瓷碗, 不过汤色清澈,喝起来甜滋滋儿的,心口都有甜甜的余味。
身后, 几个孩子动作僵硬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虽说换不换衣裳是自愿原则,但阿玛都穿了, 他们这些做人儿女的自然不能落后, 就连最小的弘昼都被奶娘伺候着换成了葛布做的衣裳。
他没穿过这个,正不自在的到处挠痒, 耿清宁眼神好,清晰的看见他脖子处发红的指甲印。
葛布衣裳粗糙硬挺, 他们从小娇贵到大的,细棉布都是下人拿手搓软才会上身,浆洗发硬后就被被丢弃,哪能受得住这种料子。
甯楚格也刺挠的站不安稳, 她摩擦了手臂, 又摸了摸腰间的衣带, “阿玛,这衣裳不方便干活呐”。
衣裳是长衫长裤,因是着急做的, 略微有些宽大, 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像是古画上的小孩的那副模样。
耿清宁失笑, 他们本来就是古代的一群小孩儿。
四爷伸手摸了摸甯楚格的小脑袋,“晌午后还得干活, 若是穿着短打下地,你们的小皮子怕是不能要了”。稻禾的叶片带有细碎的毛刺, 碰到身上就是一道血印子,长袖长裤多少能护着些。
佛拉娜也是满满的不适应,但见阿玛与耿格格都将粗布衣裳穿着,她便忍着不说,只是有些心疼弟弟,担忧的眼神一直在弘时身上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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