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傅明礼猛地出声。
黑影并不理会,自顾自的,眼里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语气好似慨叹,以及,淡淡的怀念,“我从未见过那样不屈的灵魂,为了反抗,她竟然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傅明礼胸口猛地起伏,眼神凶狠,一字一顿:“我说,够了!”
他说完,便捏着拳头俯冲上去,然而连黑影的衣角都没沾到,傅明礼颓然无力地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黑影注视着他,眼神带点奇异的同情,他想到什么,愉悦地笑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傅明礼一动不动,内心毫无波澜,神色麻木。
“你母亲,她没有死。”
他猝然抬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眸色漆黑似墨:
“你、说、什、么?”
……
*
“阿嚏!”一大早起来,虞甜便感觉鼻子发堵。
拂月熬了姜汤呈上来,嘴里絮絮叨叨:“定是昨晚窗户没关严实!天气转凉了,娘娘晚上睡觉可不能像从前一样贪凉掀被子!”
虞甜嗅了嗅辛辣的姜汤,眉毛皱了皱,闻言不服地辩驳:“本宫睡相好着呢,什么时候掀被子了?”
拂月懒得和她辩解,催促地递了递碗:“娘娘快喝了!”
虞甜不太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一碗姜汤下肚,身子立时暖了起来,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依依不舍下了床。
正琢磨着今日找点什么乐子打发时间,虞甜被拂月按在书桌前坐下,面前摆好了崭新的笔墨纸砚。
虞甜两眼懵逼,抬头疑惑:“干嘛?”
拂月指了指桌子,一脸有荣与焉:“陛下赏的,整个后宫您独一份呢!”
虞甜懵懵地点了点头:“哦,那替本宫谢谢他。”
虽说她拿着这玩意儿也没用。
她说着要站起来,又被拂月按了回去,虞甜不高兴了:“怎么了这是?”
拂月清了清嗓子:“陛下让您好好练字。”
虞甜:???
“本宫为什么要练字?”
见糊弄不过去了,拂月纠结地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后退一步:“陛下说,您的字太丑了。”
“什么玩意儿?!”虞甜果然炸了,猛地拍桌而起,“他凭什么说本宫的字丑?他又没见过!”
拂月眼神真诚看着她:“您再想想?”
虞甜回忆了一番,之前和傅明礼一起练字,她觉得自己写的字太糟心,眼不见心不烦,随手塞到了傅凛知桌案上的奏折中。
虞甜:“……”
她语气斩钉截铁:“本、宫、不、练!”
第177章 能屈能伸
虞甜抓着笔耐着性子写了几个字,写着写着毛笔劈叉了,她沉默了两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将笔往桌上一拍:“什么破玩意儿!”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苦着脸回头望拂月,可怜巴巴地问:“不写行不行?”
拂月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她。
虞甜:“……”
她咬紧了唇,苦逼兮兮重新拾起了一支笔,一脸痛苦地继续。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惨的皇后吗?
被人逼着练字,她的字很见不得人吗?
傅凛知这个乌龟王八蛋,醒过来就给她添堵,还不如不醒呢!
不过走了个神,笔下就已经多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大王八。
虞甜下意识看了眼拂月,对上对方沉默的表情:“……”
她十分淡定地毁尸灭迹,然后换了一张新的纸。
拂月看在眼里,眉尖轻蹙,叹了口气:“娘娘,陛下可是发话了,您写的字他要检查的。”
虞甜忍无可忍地抬头:“他闲得慌吗?”
刚踏进门的惊蛰闻言顺口道:“也没有那么闲啦,陛下最近忙着收银子收到手软。”
“……”虞甜捂着胸口会心一击。
这主意还是她给他出的呢!
什么叫恩将仇报?这就叫恩将仇报!!
傅凛知这个狗东西!
虞甜饱受摧残临完了几幅字帖,整个人跟地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她有气无力将一叠纸往惊蛰怀里一拍,咬牙切齿道:“拿去!拿给陛下看!都是本宫自己写的,丝毫没有假手于人!”
惊蛰默默瞥了眼那歪七扭八的字,丑的出其不意。
她心想,皇后娘娘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这也不是假手于人的水平啊!
以为傅凛知想一出是一出,诚心折磨她,虞甜存了敷衍的心思,写的也不是很认真,权当做任务。
可他万万没想到,傅凛知变态至此,直接打回来了!
据惊蛰绘声绘色地转述,他的反应是这样的――
“陛下看到娘娘写的那字,登时眉头狠狠一皱,好似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他将纸往外推了推,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写的什么玩意儿?让她重写!三岁小孩写的字都比她好看!’”
听了这话的虞甜当即冷笑一声:“那你让他找三岁小孩给他写!本宫不伺候了!”
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惊蛰:“……”
对自家娘娘的反应,她并不算意外。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陛下说了,要是娘娘不好好练字,下个月的秋狩就不让您去。”
“凭什么啊!”虞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接受了话里的讯息之后她猛地脸色一变,“腿长在本宫身上,他管得着吗?”
居然威胁她!
她是会轻易受人威胁的吗?
惊蛰和拂月对视一眼,拂月默默地道:“陛下还真管得着。”
虞甜:“……”
好气!
她提起笔,脸上挤出一个笑:“不就是练字吗?本宫最喜欢练字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皇后娘娘能屈能伸。
……
看到第二次送到乾清宫的字帖,傅凛知盯着那大有长进的字迹,他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李有福已经笑眯眯将虞甜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皇后娘娘果然是块璞玉!瞧瞧,这才两天的功夫,简直进步神速啊!”
听着对方夸张的语气,傅凛知唇角轻勾了勾,轻嗤一声:“也就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字吧。”
李有福:“……”
也就皇后娘娘不在这儿,不然陛下能这么嚣张?
他看着傅凛知将那字帖规整起来夹在书里,摇了摇头,心道陛下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一边嫌弃一边默默收藏人家的字。
傅凛知倒真不是存心刁难虞甜,身为太傅的女儿,出身书香世家,她那一手字着实拿不出手,丑的太招摇了些,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前两日听闻影卫来报,说虞甜和巫隐在荷花池偶然遇见,二者相谈甚欢,他就觉得,她还是太闲了些。
总得给她找点事做。
傅凛知冷冷扯了扯唇。
“陛下,游统领求见。”小福子进来递了话。
傅凛知神色淡淡:“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游京大步踏进了门,面容冷硬,眉眼略有些锋利,他单膝跪地行了个礼:“卑职参见陛下。”
“何事?”傅凛知抬眸,这个时辰游京应该当值,突然来乾清宫一定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游京眉头拧了拧,神色凝重:“启禀陛下,召狱里关押的那几个刺客,半个时辰前死了。”
傅凛知眼睫稍抬,冷淡的眸里掠过雪亮的光:“怎么死的?”
游京抿了下唇,头低了几分:“中毒死的,属下之前就命人卸了他们的下巴,防止他们自尽,可没想到,人早就在进来之前就喂了毒,应当是时辰到了,毒性发作。”他眉眼间浮现愧色,“是属下办事不力。”
傅凛知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兴致缺缺垂了眼,口吻很淡:“死了就死了,活着也问不出什么。”
这倒不是质疑游京的能耐,早在之前,抓到第一批刺客的时候他们就用各种刑讯手段试过,那些人压根不会吐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是骨头硬,而是他们不知道,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没什么能吐露的。
游京眉压了压:“这个圣焰教,实在太嚣张了!”
傅凛知眼神冰冷,讥诮地勾唇:“不急,该急的是他们。”
借着这次联名书事件,他暗中铲除了不少探子以及临安侯的党羽,动作不大,可每一步都很关键。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等对方反应过来,怕是为时已晚。
游京脸色松了松,不知想到什么,正了正色:“对了,陛下之前让属下查的事,有些发现,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凛知凉凉的目光扫过来,游京脊背一僵,顿时不再犹豫:“先皇后她,和菩提老道似乎,是旧识,且关系很密切。”
虽然那位没有当上皇后,可是私底下他们都这样叫。
“是么?”傅凛知缓缓眯眸,唇角微弯,“那还真巧。”
第178章 闹鬼
虞甜忙着练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傅明礼了。
她倒也没多奇怪,这孩子性子别扭,一会儿黏她的不行,一会儿又可以好几天不见她。
暗暗嘀咕了句小没良心的,虞甜就把这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两天宫里也不算平静,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先是太后处置了两个乱嚼舌根的宫女。
紧跟着太后起夜不慎摔倒,把牙给磕掉了。
再然后,有传闻说,慈宁宫半夜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太后发了好大的火,连着几天下来人就病了,又是请太医又是请道士的。
宫里私底下议论纷纷,有人说慈宁宫风水不好,有人说太后坏事做多了遭报应,总之众说纷纭。
太后病的下不了榻,对这些私下传播流言蜚语的人也是有心无力。
身为皇后,虞甜自然要去慈宁宫尽尽孝道,以免落人口实。
她心里有些乐,没想到太后看上去那么强势嚣张,居然是个纸老虎,她不过只是送她个小玩意儿,哪想到太后太过于心虚,倒是把自己给生生吓病了,难怪顾不上找她麻烦。
是的,虞甜不觉得有什么鬼啊神啊的,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她没把宫里的传言当回事。
怀着看戏的心态来到慈宁宫,那容嬷嬷跟看到什么豺狼虎豹似的警惕地瞪着虞甜,阴阳怪气地嘲讽:“皇后娘娘怎么得空来了?真是稀客啊!”
今非昔比,从前虞甜只是个冲喜皇后,她尚且还可以趾高气扬,如今的后位坐得稳稳的,反倒是她家主子,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接二连三的倒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虞甜目光在容嬷嬷那张刻薄的脸上晃了一圈,笑容明媚的跟花儿一样:“这不是听说母后病了,本宫担忧不已,特意来看望。”
容嬷嬷脸色难看,心说你这乐的跟拜年似的,可不像是担忧的样子!
她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娘娘还是回去吧,太后娘娘身子乏累,不便见客。”
开什么玩笑,太后娘娘因为最近频频发生的怪事本来就心情不愉,若是让她见了虞甜,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虞甜见容嬷嬷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心里不由更是好奇,连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做了,太后这得被吓的有多狠?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虞甜弯了弯笑眼,语气再温和不过:“嬷嬷放心,本宫有分寸,只是在一旁看看,定不会让母后受累心烦。”
容嬷嬷心想光是看见你这张脸太后娘娘就已经足够心烦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虞甜已经掠过她往里走,容嬷嬷脸色一变:“皇后娘娘……!”
虞甜不紧不慢走向内殿,扬声道:“母后,臣妾来看您了。”
越往里走,她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眉毛轻轻一挑:看来太后是真病了。
宫人不敢拦她,眼睁睁看着她闯进内殿,于是虞甜就看见屋子里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咒,看上去有些}人。
太后半倚在床榻上,皱眉正在喝药,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眉头狠狠一皱:“谁让你进来的?”
太后一说完,便脸色难看地咬住了嘴。
她门牙磕掉了一颗,说话不由自主漏风,这几日都是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虞甜看清她的脸,原本美艳的妇人神色肉眼可见的憔悴,因为连着几日没睡好,眼底浓浓的青黑,眼白处甚至覆着不少红血丝,她披头散发,没有梳妆,一张脸没什么血色。
她心里有些惊讶。
太后这副模样,比她想象中还要狼狈。
虞甜眨眨眼,转而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自顾自的走上前:“听闻母后病的厉害,臣妾特意来侍疾。”
“侍疾?你?”太后冷冷勾唇,眼里划过一抹怨毒,“用不着,哀家怕折了寿!”
若不是这贱人送她那份大礼,她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还有她莫名其妙腹泻的事,虽然事后太医说她是脾胃虚弱导致的腹泻,可她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虞甜的手笔。
她虽不觉得虞甜有这个本事,却理所当然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虞甜轻轻蹙眉,面容忧愁:“母后这是说的什么气话?”
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要是往太后跟前凑一凑就能让她折寿,虞甜一定连夜搬来慈宁宫,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她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太后看到她这副姿态,气的咬紧了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另一副面孔。
她顶着和虞甜一模一样的脸,眼神却比她明亮炙热得多。
如果说虞甜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温和内敛。
那人就是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老妖婆,做这么多坏事,你也真不怕折寿!怎么,你害过的那些人,半夜没来找你索命么?”
太后猛地回神,骇得捂住胸口,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她重重喘了两口气。
虞甜眼神微讶,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至于把太后气成这样么?
这人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容嬷嬷急的连忙拦在太后跟前,恶狠狠地瞪着虞甜,语气不善:“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太后娘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您还故意来气她?!”
虞甜眼神落到她身上,淡淡的,却看得容嬷嬷后颈生凉,不过也只是刹那功夫,她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模样:“容嬷嬷,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本宫一片好心,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居心不良?”
她皱起细细的眉,神色充满谴责:“太医都说母后只是体虚,如今母后却成了这副模样,定是你们伺候不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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