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下意识想照顾他口味的行为,才是最要命的。
他视线灼人。
她愈发尴尬。
客似云来柜台后。
朱掌柜捏着一边的八字胡,斜眼望着对面客流量明显减少的九江楼,嘴角泛起冷笑。
纵使你出的菜品再好吃,客似云来的厨子都能模仿的七七八八。
且味道大差不差。
再加上他搞一翻促销活动,客人们不就乖乖回来了?
这种九江楼研制菜品,给客似云来作嫁衣裳的教训,过去两年还没吃够?
现在又重蹈覆辙,也不知道九江楼那两个蠢货是个什么心态。
哦,以为搞个什么限量售卖的把戏,就真的能吊足食客的胃了?
第97章 是,你就是那种人
之前香芋扣肉限量一百份,如今扣肉酸菜限量五十份。
说什么要精心烹制,酸菜特别腌制,固守“灵魂菜品”的原则。
这在朱掌柜看来,简直是愚蠢。
不满足食客的要求,就是在跟食客对着干,是在把钱往外推。
事实上,九江楼的做法,的确把很多客人往他们客似云来这边推。
他们并不限量,客人要多少,有多少。
这几日的收入上涨的不是一星半点,隐隐有盖过扣肉菜品出来之前的流水。
毕竟香芋扣肉香烂软甜,进一步开发了年纪大的人的市场。
看着账面上的流水,朱掌柜简直要笑死。
哼,如果整个流云县只有这么一个九江楼,限量售卖的把戏或许有用。
但别忘了,他们客似云来才是最牛的。
还有东家也真是的。
这么大一个老板,居然为了短短几日的客流量流失,把自己臭骂好几顿,简直可恶。
如此目光短浅的东家,若不是靠着裙带关系,怎么可能掌管流云县大大小小城镇的分店?
正算着账,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有食客来结账。
朱掌柜微微一笑:“客人,用餐还愉快吗?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告知我们,我们日后可以改进。”
这种做法,是客似云来的传统。
不仅能让顾客感受到被尊重,博取他们的好感。
也的确可以收集到自身做的不妥的地方,好改进。
这是他们客似云来以服务态度著称的根本。
食客边掏钱,边道:“总体还不错,就是感觉你们家的扣肉酸菜跟九江楼的差了点味道。”
朱掌柜笑容滞了滞,又恢复完美笑容:“嗯,这个是我们的特色。”
食客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付完账离开。
朱掌柜有些郁闷。
这货若是再多说两句,声音大一点,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九江楼派来的托!
又有食客过来结账。
他照例向客人询问意见。
这次的食客也道:“你们的扣肉酸菜的确做的不错,就是感觉不够正宗。”
朱掌柜眼角抽搐,笑容依旧完美:“我们客似云来是有自己的独特味道的。”
食客察觉到不妥,贴心解释两句:“嗯,我没有说你们的不好吃,可能是我最先吃的九江楼吧,有先入为主的影响。”
他们走了,朱掌柜深吸一口气。
只是巧合。
柜台前又来了几个食客。
这次付钱的人有些醉醺醺。
朱掌柜没有再询问意见。
可这个喝醉了的时刻,却直接嚷嚷开了:“掌柜的,你们家的香芋扣肉,怎么吃都差了点意思啊,要不你们去把对面的大厨给挖过来吧?我习惯那个味儿。”
有同样喝醉的同伙附和:“就是啊,九江楼真不是东西,还搞什么限量,让我们想吃都不行,简直可恶,你们不限量,去挖他们的厨子吧!”
嘈杂的大堂倏然一静。
又嗡嗡嗡吵起来。
是其他正在进食的客人的议论声。
“其实我也觉得九江楼的味道好一些。”
“毕竟是用心做的,每天就只能做那么点,这里的倒是不限量,做的多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味道差点很正常。”
“就我一个人觉得两家的味道差不多嘛?”
“还是有点区别的,到底是跟风,怎么比得上人家正宗的呢?”
“不是说了吗?真迹往往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赝品,再像也是赝品。”
“……”
朱掌柜神情僵住。
另外几个还清醒的食客意识到不对,扯了扯醉醺醺的两个同伴。
“别说了,就算不够好吃,也不能当着别人的店说啊!我听说之前客似云来有打过客人的。”
有人对着朱掌柜解释:“我们没有诋毁的意思,只是吃过正宗……最先的口味,先入为主,先入为主……哈哈……快走!”
“别听他们胡说,其实客似云来的味道已经做的很像了,你们别在这儿找事。”
说着几个人拉拉扯扯东歪西倒走出大门。
朱掌柜深吸着气,保持假惺惺的完美微笑。
可放在算盘上的手指,快要把算盘珠子给抠下来了!
他敢说,这里边一定有九江楼请来的托!
可他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
或者说,哪些才是。
他们客似云来以服务态度著称,如果他真的上去跟人理论,会影响口碑。
可不处理……
他们家是赝品跟风专业户的名声就要传开!
可恶!
宋瑜换了个位置,坐到裴潇潇身旁,低声问道。
“这些托,都是你让找的?”
裴潇潇眨眼:“什么,你别瞎说啊,我是那种人吗?”
宋瑜轻笑,肯定道:“是,你就是那种人……话说,你花这么大的代价,不单单是为了气朱掌柜吧?”
“嗯哼,气他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是把‘九江楼是正宗品牌’的种子刻在食客们心中,之后宣传会方便很多。”
五幅如此大的画作,皆由裴潇潇一人完成,时间很紧。
日子过得紧张单调。
好在有宋瑜一直陪伴左右,裴潇潇觉得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的无趣。
他总是在她的不远处坐着,安静的雕刻着他的小玩意儿。
裴潇潇画累了,一转头就能看到他那张帅脸。
他也总是能适时的捕捉到她的目光,回以温柔的微笑。
或是有时候,她转头看他时,他也恰好在看她。
充实而幸福的日子,几乎让裴潇潇忘记了他俩之间横亘的一座大山。
她好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然,现实总是残忍的。
四月底已至。
这日宋瑜回村治疗腿疾。
裴潇潇正在书房中作画,忽听的隔壁似有唢呐声,哭泣声。
此时正值下午太阳最烈之时,裴潇潇心底却冒出了丝寒意,手心也沁出冷汗。
书房中很空旷,只偶尔有穿堂风而过,带来隔壁的哭泣声与唢呐声,撩起她后背的发丝与裙摆。
裴潇潇猛地扭头,一眼瞧见院中的郁郁凉槐,墙头一闪而过的白猫。
裴潇潇深吸一口气,重新捏起毛笔,强迫自己沉浸入化作中。
虽然她知道自己就是一抹幽魂,但不妨碍她想象力丰富,喜欢胡思乱想下自己。
“叩叩——”
她一个机灵,跳了起来。
“潇潇,开门。”
是宋瑜的声音。
裴潇潇紧绷的神经松懈,小跑着快步冲出院外,一把将门打开。
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心安许多。
她扬起笑容:“你回来啦!”
宋瑜挑眉。
这次她开门的速度真快。
而且,她为什么出了一脑门的汗?
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他疑惑问道:“你很热吗?”
第98章 虚惊(三更)
裴潇潇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干笑两声:“啊,是有点。”
说着打开大门,让宋瑜牵着骡子入院中,又帮关好院门。
宋瑜眉头挑的更高。
平日这妮子开了门就赶回书房作画,今日怎的如此贴心?
“我们去吃饭吧。”她说道,语气温柔而期盼。
宋瑜神情古怪:“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吗?”
申时正,也就是下午四点。
裴潇潇的饭点一般在下午六点。
“我今天好累啊,我想吃点绿豆糖水解暑。”
宋瑜:“……”
累和喝绿豆糖水解暑究竟有什么关系?
连日来的紧张赶稿累坏脑子?
宋瑜也不刨根问底,只问道:“好,你想走路去,还是坐车?”
“都行。”
宋瑜发现今天的裴潇潇真的很奇怪。
吃饭回来,她要画画,一反常态的要他在边上陪着。
他去烧水,她放下画笔亦步亦趋跟去厨房。
他喂骡子,她跟在身后递草料。
他洗澡,她居然在门外守着!
她自己洗澡也很快,平日一刻钟才能完成的事情,今日不到半刻钟就结束。
更重要的是,平日亥时正之前就睡觉的她,如今子时已过,还缠着他聊天。
非常粘人。
听着隔壁时不时传来的哭丧声,宋瑜好笑又无奈。
他道:“你睡觉吧,我在边上守着,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房。”
裴潇潇眼睛一亮:“真的吗?”
宋瑜好笑点头。
“谢谢你。”
四月底的夜晚,不算热。
可将薄棉被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还是会热的。
昏黄的灯光下,她脑门上有汗珠子,额角的发丝也被汗湿贴在皮肤上。
宋瑜看着都替她感到热。
他打开窗户,贴心的提议道:“潇潇,你被子盖到胸口就好,不用把脖子都包住吧?”
空气摩擦手部皮肤,会带来凉意,钻入人心底。
宋瑜这种人是不会懂得她的痛苦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边的男人。
他身后是窗户,夜空很黑,葱葱郁郁的槐树叶在晚风中飒飒作响,配合着隔壁若隐若现的哭泣声在打节拍,令人心慌。
昏黄的烛光打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很是好看。
她觉得,整个世界,就他这张脸最温暖人心。
其实他眉宇间已经有了淡淡的倦色,但裴潇潇还是自私的让他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裴潇潇迷迷糊糊睡着。
宋瑜又坐了一会子,确定她睡熟,拿帕子给她拭汗,这才吹灭油灯,轻关房门,回自己房间睡觉。
裴潇潇感觉很热,好似整个身子都被掷入了烤炉中。
可是脸又很冷,仿似脑袋被塞入冰箱中。
冰火两重天,非常难受。
“嗷——”
似婴儿的啼哭声急促而焦躁,撕破夜空直抵裴潇潇耳中,钻入灵魂。
裴潇潇猛地睁眼。
她知道,这是猫发情时啼叫的声音。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配合着隔壁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哀哀戚戚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裴潇潇一口气高高提起。
夜很黑,宋瑜已经不在,房间空荡荡,床脚晃动的帘帐晃晃悠悠,无端令人心慌。
她闭上眼睛,默默将被子的边边角角给压在身下,确定一丝空气也钻不进来。
她不敢把脑袋包入被子中。
只有这样,周围有什么动静,她一睁眼就能收集到信息。
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发丝粘在额角脸颊脖颈,黏黏腻腻很不舒服。
里衣被汗湿,闷热难受。
时间过的很慢,非常磨人。
外边的风儿还在吹,树叶在响,送来纸钱香烛燃烧后的诡异甜香,伴随着哭泣声一同环绕在身周,撩动着她额角的冷汗。
凉意入骨。
冷汗几乎成了小溪哗哗的流。
她不敢掀开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左脚脚心很痒。
大概是什么螨虫在作祟。
她不敢伸手去挠,而是用另一只脚丫子去蹭。
窸窸窣窣——
声音回想在空荡荡的房中,突兀又诡异。
忽然,她感觉脸颊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扫而过。
触感轻柔、微凉,真实。
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风。
她汗毛直立,惊的睁开眼睛,差点尖叫出来。
是蚊帐,是蚊帐。
风撩起的蚊帐。
裴潇潇急喘几口气,急剧跳动的心勉强恢复正常。
虚惊一场。
蚊帐又被撩到脸上,有点痒,让人头皮发麻。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的往里侧挪去,背抵床栏,仔仔细细再次压好各处被角。
蚊帐终于扫不到她的脸了。
裴潇潇松了口气。
刚要闭眼,余光瞟见窗口方向有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啊啊啊啊啊——”
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崩断。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惊醒了睡梦中的宋瑜。
他顾不得套外衣,直奔裴潇潇房间。
“砰——”
房门被破开。
宋瑜身影出现在床边。
“潇潇!你……”
音未落,床上的人儿如炮弹般扑到他身上,仿似八爪鱼死死扒住他。
宋瑜感觉自己的腰和脖子要被勒断了,有点喘不上气。
平日娇娇若若的压根没这么大力气,这是要谋杀亲夫吧!
他想让她放松点。
可怀中的人儿抖的如筛糠,喘息声粗重,埋在他脖颈间的粘腻冷汗,提醒着他,她快要被吓死了。
“别怕,我在,我在。”宋瑜一手拖住他,一手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而沉稳。
能安抚人心。
怀中人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却没有放手,依旧缠的很紧。
宋瑜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裴潇潇抖了抖,埋在他脖颈间声音很小,却满是惊惧不安:“窗口有双红眼睛。”
宋瑜扭头看去。
空荡荡。
“那里什么都没有,别吓自己。”
“不是,真的有,它刚才盯着我。”裴潇潇急声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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