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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作者:明春鸢【完结】
  “大哥。”纪明遥深深叩首,“此恩,今生难报。”
  “可当不得弟妹如此!”崔瑜忙又向侧边跳开一步,“便不提你我是一家人,我既身为副都御史,此事便是我职责所在,何必谈恩!快起、快起!”
  他跺脚:“阿珏,难道你要我去扶弟妹吗!”
  纪明遥突然笑了出来。
  “大哥,我起,我起。”她一手撑住膝盖,“劳烦大哥,也惊扰嫂子了。”
  她起得很慢。
  崔珏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抱直。
  纪明遥死死忍住泪。
  “不用和你们嫂子道别了,我去看看她。”崔瑜迈进房中。
  他拍了拍阿珏的肩膀:“去罢。”
  孟安然便忙在内室说:“阿珏,弟妹还没吃早饭!”
  崔珏张口回应。
  “多谢嫂子。”
  他声音干砺低哑。
  青霜忙抱来斗篷。
  崔珏亲手替夫人围好,将她抱起来,大步跨出房门。
  他一路都没有发问。
  纪明遥也只紧紧缩在他怀里,看这残冬的萧瑟凋零。
  入目只有零星几株依旧苍翠的松柏。还有崔珏身上的绯色官袍,侬丽稠艳,像是春日已经来至。
  新年将过,春风为何还不吹过来?
  哪怕是深山里积雪融化,让春风染上清寒袭来,那也是……让她安心的春天。
  纪明遥倏地抬起双眸。
  “崔珏,”她轻声问,“你的生辰,是二月初九日。”
  崔珏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是。”但他垂眸,依旧轻柔地、小心地回答。
  “我也给你做碗面吧。”纪明遥缓缓眨了眨眼,“长寿面。”
  崔珏没有立刻应声。
  “我是不会做……”纪明遥对他笑,“你教我,好不好?”
  我想给你做。
  崔珏停下脚步。
  他轻缓擦去夫人眼角的泪。可泪水却在他指尖越聚越多,他擦不尽、拢不住。
  纪明遥把脸埋到他胸口。
  “崔珏……”她揪住他胸前衣襟,“我们……我们回家吧!”
  从他们在兄嫂的家里出来。
  回他们两个人的家。
  “我们回家。”
  崔珏重新迈开步伐。
  ……
  到眼前有些发晕时,纪明遥强行让自己停止哭泣。
  她现在要保持绝对的头脑清醒。
  她洗脸、梳头、喝茶、吃饭,闭目小憩,直到身体感觉舒适。
  “下次大明殿大朝是三天后,正月十四。”她冷静对崔珏计算,“十四过后,便是五天元宵假期,加上二十休沐,正是六日。”
  六天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三天更可以做很多事。
  “我要入宫,求见皇后娘娘。”纪明遥站起身,“二爷,你替我问清楚当年沈家学堂、房屋都在何处,把邻居找起来。大哥若来――”
  “我会和大哥商议如何报官、弹劾,该去拜望谁家,家里交给我。”崔珏抱她到妆台前,“夫人快去。”
  青霜忙引姑爷出门:“沈家两位都在后院西厢房,按奶奶的吩咐,好茶好饭伺候着,只不许出去。顾六关在柴房了,也给了饭食。”她又忙说:“奶奶还没认沈家人是舅舅,也没告诉沈家人,姨娘已经――”
  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十二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崔珏记得姨娘去世的日期。
  他推开后院西厢房的门。
  沈老三立刻就跳了起来:“淑人!!”
  茶也喝了饭也吃了,在这干坐了一个多时辰,别的一个人影也不见,他差点以为他要死了,吃的是断头――饭……
  沈老三・退后了两步。
  来的不是纪淑人。
  “两位,我是翰林院侍讲,崔珏,纪淑人之夫。”他拱手入内,道明来意,“有劳久待,今日便不叙话了。请说明令尊于何年进学;沈家当年学堂、房屋具体在何处;左邻右舍的姓名、营生,及令尊当年教过的学生姓名和家中营生;沈家南下共途经几镇几城,现居何处,做何营生,家中还有多少人口;两位又为何此时才来京中,是如何寻到我夫人。”
  青霜带侍女鱼贯入内,捧上笔墨纸砚。
  沈相清看了崔翰林一时。
  “是。”他低下头,请崔翰林坐。
  当年他十岁。
  十八年过去,他本以为许多事会模糊,可从头回想,竟然桩桩件件,都还分明。
  说起沈家在扬州做了十八年生意,现已家财万贯,沈相清深深低下了头。
  沈老三也只顾盯着地缝。
  崔珏记下最后一笔。
  “这些人若在眼前,你是否能认出?”他着重问。
  “必然可以!”沈相清斩钉截铁,“请淑人和翰林放心便是!”
  崔珏便道:“两位的铺面和现居房屋,我会着人看管,以免有失。”
  “这些身外之物,随翰林如何。”沈相清自弃道。
  崔珏并无任何劝慰之语。
  他只最后说:“两位的伙计,不可流散京外,该带人找回,以免理国公府察觉报复。”
  “多谢详细告知。”他起身,长施一礼,“请再稍坐少时,会有人来带掌柜去寻伙计。”
  拿好证词,他转身要走。
  “崔翰林――”沈相清声音发抖。
  他踉跄上前:“我问淑人,姐姐怎么了,淑人……淑人没答。还请翰林――”
  崔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回答,直接迈出门外。
  ……
  崔瑜匆匆来到西院。
  他边看证词边说:“苏世伯年前还说,理国公府、齐国公府、安国公府都有几房下人倚势逼人、强买田地、勒索百姓,他正查实。只因牵扯太广,未敢轻动。或许能从弟妹姨娘的事上入手。”
  “夫人已入宫求见皇后。”崔珏道,“有我在家,请大哥速去见苏世伯。”
  “我这便去!”崔瑜放下证词,“你多盯着些理国公府的动静。他家是开国功臣之后、国公府邸,这事报官去顺天府衙门,必然流程繁杂、难得结果。敲登闻鼓也要先证据齐全,亦怕拖到元宵之后,再出变故。沈家两人不似贫苦百姓,又怕弟妹名声有损,更受其害。最好是由我弹劾,大朝会在御前对峙!我观陛下早有杀鸡儆猴之心――”
  “理国公府游离在安国公等人之外,已见生疏。”崔珏缓缓收拢手指。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帮弟妹报了!”
  崔瑜拍案离去。
  ……
  纪明遥抵达宫门时,正在午膳时分。
  但她要求见的消息递进去,不过两刻,便有女官匆忙来接。
  纪明遥拜在皇后身前。
  “娘娘,”她仰头说,“我想替我娘报仇,不知是否能成,还求娘娘解惑。”
  刘皇后遣走了殿内所有服侍的人。
  “好孩子,你慢慢说,我听着。”她想拽起明遥。
  纪明遥不肯起身。
  “娘娘,就请容我这样吧。”她伏身叩首。
  “我娘名‘沈相宜’,原是京中秀才之女。十四岁秋天,她不幸丧父……”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来。
  ……
  刘皇后着两个亲信女官送明遥回家。
  她来至后殿。皇帝正亲自教七皇子读书。
  “过了一个年,也不知全忙什么了。”他笑叹,“上次教善阳认字,想想竟是一个月前。不问旁人,我都不知该从何处教起。”
  他便问:“纪淑人何事找你?”
  “是她亲娘的事。”坐在皇帝身边,刘皇后示意乳母将孩子抱走。
  她轻声讲述了“沈相宜”短暂的一生。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只因没了父亲,容貌过于出众,被豪门勋贵所喜,就这样离了家人、失了本名、断送了性命,还没活到二十岁。”她叹道,“幸好还有个女儿,一直记着她的冤屈,否则,在我大周境内、陛下治下,竟有这样的冤案被人蓄意埋藏,无人知晓,岂不让我寝食难安!”
  她心中着实愤怒。
  为明遥的母亲,也为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原本能有安稳喜乐的一生。
  皇帝亦神色冰冷。
  “这些公侯府里,仗着祖、父之功,只知尸位素餐,不思为国为民,反还广结亲友、野心欲大,做出许多目无君父之事!”他怒声道,“国库白花花的银子养着这些闲人,他们就只会残害朕的子民!”
  “着都察院上折。”他命,“朕要亲理此案!”
  -
  理国公府。
  一晚上加半天都没见人回来,顾六的媳妇急得叫儿子去找:“去李家吃酒,直吃了一整天?怕不是李家有狐狸精,早被勾没了魂儿!你告诉他,再不回来,老爷太太传他不在,我可不替他遮掩!”
  他儿子忙往城南来。
  李家的小院大门没关紧。
  他推门进去,四处张望,还没看清什么,就觉得后脑一疼。
  他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2章 视如陌路
  回家路上,纪明遥一直在思考,她是否有遗漏之处,她今日还能再做什么。
  上折、弹劾等事,可以放心交给大哥和崔珏。细节证据也由崔珏调查,或许比她自己做还更好,――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全然冷静。
  有皇后娘娘相助,皇帝的心意当也不成问题。
  理国公府未与安国公、齐国侯等人共同支持六皇子,温家和纪家已然情分不存,只剩温夫人与纪明达两条纽带。
  但只要安国公本人不愿,这对母女不可能劝动他舍出己身,陷进温家这团泥淖。
  安国公,还对姚姨娘的死怀恨在心啊。
  他恨她这“不懂事的二女儿”,难道就不恨温夫人和理国公府?只不过,从前碍于权势、体面、人脉,碍于温夫人对他还有大用,他只把这份恨意与厌恶,发泄在她一个人身上而已。
  毕竟,是温家强买撮弄来的绝世美人,“害”得他的爱妾嫉妒杀人,“害”得他失去了交心的爱妾,不是吗?
  他绝对会这样想。
  他就是这样的人。
  真是……有趣。
  纪明遥笑出了声。
  擦干眼下,她继续思索。
  张老夫人的娘家兄弟,张舅公――张尚书,应不会替理国公府张目。
  但,毕竟是亲姐弟。也未知张尚书有多看重姐弟情分,是否不忍见亲姐姐受苦,会帮她保全晚年尊荣。
  何夫人的娘家,广川侯府,倒似不曾远离过温家。但仅广川侯府一家之力,又能动摇什么?
  除这三家之外,理国公府再无姻亲,和其余世交、祖辈旧部,不过因利往来,更会因利而散。
  她几乎被嫁进温家。
  不谈从小往来“外祖家”,本就对理国公府了解甚深。在婚事将成,只等定亲的一年零两个月里,她又多方探知了温家的底细。
  ――她曾以为,她会在理国公府,找到娘的过往。
  似乎诸事齐备,不需忧虑。
  但纪明遥总觉得她还能再做些事。她不能停下。
  离正月十四日早朝,还有两天零七个时辰。
  人心最难预料。除了自己和可以全心信任的家人,她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她要做好亲身去朝会对峙的准备。
  她要做好勋贵集体反扑的准备。
  她要做好身败名裂、不能伸冤、牵连家人的准备。
  但车外,是崔珏握住了她的手。
  “大哥已在午正二刻去见苏世伯。苏世伯本便准备弹劾理国公府。”他抱起她,“所有人证,皆已令人去寻,只待结果。”
  “劳累一日了,”他说,“我先送夫人午睡。”
  “等夫人醒,大哥就回来了。”
  他似是在与她商议,又似是已经决定了,必要她如此。
  疲乏一瞬间全涌上来。
  “那我睡了?”纪明遥便笑,“现在就睡。”
  她阖上了酸胀不堪的双眼。
  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来已在黄昏。
  她身上的诰命礼服已被换下,发间也无装饰。她睡得通体舒泰,脑中清明。
  “二爷在哪?”她先问。
  “二爷正在东厢,和大爷说话呢!”青霜忙笑道,“姑娘才回家两三刻钟,大爷就回来了,说陛下令都察院上折弹劾理国公府,要亲审此案!大爷正和二爷商议折子怎么写!”
  “是吗?”纪明遥不由也笑,“还有吗?”
  “自然还有!”青霜扶她起身,“顾六的儿子到沈家――沈家两位化名姓李――到李家找人,被百合姐姐打晕,也关起来了。接着就看是顾六的媳妇去找,还是理国公府去找了。”
  也就是说,理国公府现在还不知道。
  “好啊,留给他们的时间越少越好。”纪明遥笑,“还有吗?”
  “还有这个!”青霜拿来一叠纸,“这是二爷和沈家两位问出来的。”
  纪明遥接过细看。
  她笑容逐渐隐去。
  果然,沈家当年远未到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的地步,是被理国公府威逼利诱,不敢反抗,卖掉了娘。
  果然,这十八年来,沈家在扬州过得很好。
  除去她见到的这两人,娘还有一个兄长,一个妹妹,都成婚生子,两家人过着衣食不愁、乃至绫罗遍体的滋润日子,往来都是乡绅富户。娘的母亲,到去年活了五十二岁,也算享足了福分。
  人活七十古来稀。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五十二岁才病逝,已算寿终正寝。
  纪明遥一直看到崔珏回房。、
  崔珏看见了她手里是什么。
  “夫人饿不饿?”但他只说,“厨上已备好晚饭。”
  “饿了。”放下证词,纪明遥对他笑,“吃饭吧。”
  中午不知吃了些什么在肚子里,她都忘了。
  她问:“大哥回去了?”
  “大哥说回去再细想一晚,明日再与苏世伯商议,后日上折。”崔珏也对她笑,“大后日,便是朝会。”
  纪明遥安心用了晚饭。
  饭后,她才说起沈家两个人:“他们住在后院不便,送去前院安置吧。”
  “放在――”她顿了顿,“东厢房。”
  前院正房,住的是明远。纪明远。
  他虽这几日不在,去了理国公府,但若无沈家之事,最晚正月结束,他仍会过来上学。
  “让闻书带人,把纪明远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且放着,不必送去。”纪明遥轻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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