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两口子被问出一脑门的汗,请问二姑娘的午饭。
纪明遥就说先预备着,不急上饭,她等宝庆县主回来。
男庄头告退去收拾饭菜,留下女的服侍。
纪明遥便叫给女庄头看座,让她坐了,又问些她家里长辈孩子的琐事。
等庄子上的午饭做好,宝庆县主也热闹喧天地回来了。
“我猎了一头野猪和好几个猪仔!”她冲进来说,“咱们中午吃烤鹿肉,晚上吃烤乳猪吧!”
大野猪没阉,长到这么大,肉已腥臊难吃,小猪仔就不一样了!
午饭和晚饭都解决了,纪明遥当然说好!
烤架烤网早在院子里搭好,广宜公主府的护卫割好鹿肉端上来,宝庆亲自烤肉,自己一半,明遥妹妹一半。
纪明遥就只管吃和夸。
酒足饭饱,两人并排在廊下坐摇椅消食。
宝庆问:“你下午做什么?”
纪明遥努力撑开眼皮,不让自己在过饱的时候睡着:“先看库房,查账本。”
宝庆:“明天呢?”
纪明遥:“上午接着查账,下午看庄子南边的玉高粱到底收得怎么样了。”她主动补充:“后天去看冬小麦的种子,然后是果树收成,还有牲畜也得查一遍,西边还有几个小庄子――”
她不说了。
这么多活,光说出来就好累啊!!
不想干了。
宝庆推她:“别睡,先别睡!”
纪明遥艰难睁眼。
宝庆:“温姨母又没说让你一定哪天回去,咱们多住几天,你慢慢办事,我教你骑马吧!”
别人都会,就明遥妹妹不会,每到打马球的时候没少被纪明达说。明遥妹妹虽不在意,她却不服,又不是多难的事,她绝对能教会!
宝庆踌躇满志!
纪明遥:“……我睡着了。”
宝庆:“……你个懒丫头!!”
……
回京之前,纪明遥还是骑了一圈马。
她坐在后面抱着宝庆姐姐的腰,被宝庆姐姐带着骑的。
就一小圈。
嘿嘿。
挺好玩的!
-
很快进了冬天。
大雪之前,温夫人带家里另外三个姑娘又到庄子上巡看一回(纪明遥死活不肯再去了),便该预备过年了。
江南和东北的几处田庄也送来银钱年货,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崔珏得到年前才抵京,温夫人便没急于和崔家确定婚期。安国公府先与温家定下,明年开春二月初八日,纪明达出嫁。
纪明达的嫁妆都备齐了,除了规矩里的三万两嫁妆,温夫人多添了六千两压箱银和一个庄子,徐老夫人添了一万两压箱银和一处房舍,长女出嫁,安国公也命从库房里多拨了六千两,给她置办衣衫首饰。
总共五六万嫁妆,置办得花团锦簇,无所不有,徐老夫人却不满意:“二丫头多三万银子,都不用你母亲再给她添些,就已经越过你了!”
她要再拿出私房银子来,又要找儿子儿媳再添钱。
纪明达却拦住了祖母。
她说:“嫁妆多几千少几千不算什么,过得好不好,原也不在这上头,何况二妹妹多的三万,是家里补给她和崔家的。这已经让家里为难了。祖母的银子用处不少,就留着吧。”
徐家还要靠祖母时不时的贴补,不然他家男女连婚事都结不起,女孩子的嫁妆都没有。
徐老夫人心疼孙女的体贴,到底气不顺,把嫁妆单子看了一遍,叫儿子来,硬又多给添了三千两,凑足六万,取个吉利。
家里倒不缺这几千银子,安国公也就应了。
理国公府也早赶在入冬前收拾好了新房,专待正月一过就办喜事。
新房离温从阳原本的院落只隔了一条路。但他一次也没去看过。所有布置都由祖母和母亲决定,问他,他便只说都好。
有为这些费心的时间,他不如多和如蕙姐姐相伴一会。
他不抗拒成亲已经很好了,张老夫人与何夫人都不对他要求更多。
婚期日近,何夫人又拿了许多春・宫・房・事的书籍给他,他拿到手里,全去和李如蕙偷试,婆媳俩明知他这样,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现在是让他顺顺当当成了亲最要紧。
这日小年已过,外面积雪未化,天上又飘下小雪。
温从阳早懒得去练习骑射了,何况这等天气,又不出门见人,他便只在房中与李如蕙赶围棋、投壶作耍。
既是玩乐,自然摆了酒果助兴,他也不贪杯,只定下谁输了吃一口。
先是温从阳连输了三场,他索性直接吃了一整杯。接着李如蕙输了,却不肯吃。温从阳并不相强,搂住她笑亲了一口,替她吃了。
别的丫头婆子见他们这样,忙退了出去。
李如蕙又输了好几场,都不肯吃。
温从阳并不多想,只管亲她一口,再吃一口酒,很快动了兴致,抱住她便要去卧房。
李如蕙却推他不肯。
温从阳才忙问:“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
李如蕙忙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大爷已经通晓人事,若她总推拒不肯,大爷是不是会找别人?
这国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丫头,光这院子里就有多少。
思索再三,看房内无人,她摸着小腹,提了心告诉大爷:“是我的月事……快有两个月没来了。”
第28章 她很喜欢
温从阳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傻笑了好一会,他轻轻缓缓把李如蕙放在榻上,张口就要向外叫人。
李如蕙一直盯着他的神色动作,见他这样,不免有些后悔同他说了,忙拽住他:“大爷,别!”
“啊!”温从阳忙回头,“怎么了?”
他第一次要做父亲,不禁又慌起来,忙着问:“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爷――”李如蕙一瞬不眨盯着他的眼睛,叹问,“大爷是要告诉人去吗?”
“我――”温从阳想说,得请个太医来诊一诊是不是真的有喜了啊!得让姐姐好生调养起来,别伤了身子――
但下一瞬,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是不能说。
不能宣扬。
不能告诉任何一个旁人,尤其不能叫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知道。
更不能让姑姑家里知道。
只要有一点风声传过去,这个孩子……只怕难留住了。
温从阳慢慢坐到了李如蕙身旁,抱紧了她。
外面风雪声渐起,燃着灯烛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紧紧相依。
李如蕙又忽然感觉到了些许心安。
她把全身都靠在大爷身上,忍着心酸,慢声说道:“能服侍大爷这么多年,能与大爷相伴到今日,能怀上大爷的孩子,都是我的福气。即便最后、最后这个孩子不能落地,我也――”
“别、别说!”温从阳挡住她的嘴。
他自己的心也抖着,却做出一副笃定模样,笑着宽慰她:“姐姐肚子里的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会眼睁睁看他不好?有我一日,就护你们一日!”
李如蕙抱他抱得更紧。但怕挤着她的肚子,温从阳却不敢太用力。
自从与遥妹妹的亲事不成,他很久没有这样紧张思索过了。
该怎么保下这个孩子,尤其是……保下如蕙姐姐……
直想了小半个时辰,温从阳才作出第一个决定。
“姐姐每年过年之前,都会去街上逛逛,今年还没出去过呢。”他柔声与李如蕙商议,“明日姐姐只说出去走走,我安排人送姐姐到柴三哥在通宁街上小善巷的别院里,先请个大夫诊清楚到底是不是喜,若是,姐姐将来难免还要调养,总要有人买东西进来――”
柴三哥上有两个亲哥哥,不能承爵,他却是板上钉钉将来会承继理国公府的人。柴三哥不是蠢蛋,绝不会为了讨好老爷太太出卖他,一定会尽力帮他隐瞒。
那要不要把如蕙姐姐送出去养着?
温从阳随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蕙姐姐在他身边,他还能时时照看,若送出去被发现,真有意外,等他知道,什么都晚了。
他不能把如蕙姐姐和孩子的全安危托付给旁人。
就做最坏的打算。
若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一定不许这个孩子活,最起码,他还能挡在他们前面。
“双喜和双寿都是外头买来的,在这里没有爹娘亲人,不怕不听我令,这差事就叫他们办。”
为了如蕙姐姐和他们的孩子,温从阳对自幼相伴长大的小厮们狠下心。
他咬牙说:“老爷太太能叫他们死,我也能叫他们死!”
“大爷!”
李如蕙终于落下泪,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全滴在温从阳领子里。
温从阳轻轻蹭着她的脸,不断和她说:“别怕。”
只是很难免地,他又想起了遥妹妹。
与遥妹妹的……道别,一直清晰存在他心里。
那日,遥妹妹问他,她已经定亲十一天了,他身边那么多服侍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告诉他实情?
如蕙姐姐是怕他再伤心伤身,不敢说,那别人呢?!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
现在,他已经明白,他院里的这些人只是伺候他,其实都听命于长辈,并不忠心于他。
而他也要开始培植自己的人,不想再做一个对长辈的任何都决定无能为力的……废物。
但,他也已经不能再告诉遥妹妹,不能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拼命说得精彩无比,只为得到她一句夸赞了。
-
离除夕只剩两日,崔珏终于和钟御史赶回京中。
他二人才至宫门,便即刻被陛下传召至紫微殿。
陛见足有两个时辰。
崔珏再出宫时,便已不再是七品翰林编修,而是正六品翰林侍讲了。
满院正收拾着崔珏带回来的行李土仪,崔瑜高兴得立刻要宴请亲友。
孟安然也随丈夫来了小叔子的书房。
她一面吩咐人归置土仪,一面笑道:“正好过年的东西是齐全的,你就是想今晚请客都来得及预备,只是阿珏快一年不在京里,还得先去拜见他岳父岳母,我也忙着呢,拜帖得你自己写了,还有――”
她颦眉细看一回清单,又看一回院子里,问:“阿珏……这些东西里,哪些是你专送二姑娘的?”
怎么除了别人送他的两个箱子,就全是皮毛、干果……没有一件不同的……像送未婚妻、小姑娘的东西?
崔珏被问得一怔。
大哥已凑到嫂子身边看清单了,嫂子正疑惑看着他。
他便解释:“今次离京是为验看灾区民生,一应买回来的东西都是百姓家中之物――”
嫂子眉头皱得更深。
大哥也抬起头,用自与他和二姑娘定亲后,他便熟悉了的、看呆子的眼神看他。
崔珏改了说法:“定凉贫瘠,并无合适的土仪相送二姑娘。”
“那你怎么不路上买!”崔瑜真是要没话说!!
他大声叹气。
崔珏:“来去皆是赶路,并无空闲。”
他又说:“带回来的东西,当足够相送安国府上。”
崔瑜拍了一下自己脑门,转身不想理他兄弟了。
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觉得阿珏被美色所惑来着??
孟安然先和丈夫说一句:“阿珏这是还没开窍。”便尝试教小叔子:“虽说你只送这些东西并不算失礼,可若有一两样特别的,专送二姑娘的,不是更好吗?你们毕竟定亲有九个月了――都快一年了,明年就成婚,却还没见几面呢,你出门在外,也连信都没有一封。”
她叹道:“二姑娘那么好,你也该对人家上心些。”
这次虽难弥补了,可还有下次。总不能次次都如此罢。
孟安然又不禁多点了一句:“二姑娘家里还有姊妹,都等着看你送什么给她。安国公府上……你也知道吧?”
二姑娘便心宽不在意,难道他们崔家就要让二姑娘被人背地里说嘴吗?
崔珏垂下眼眸。
他先答一声:“是。”又问:“大哥信中写,嫂子与二姑娘甚是和睦。”
孟安然笑叹:“我可不告诉你。二姑娘是什么人,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她便和丈夫说:“时辰差不多了,快让阿珏收拾收拾去岳家。你是今晚就请人,还是明日再请?”
“明日请吧,”崔瑜便同夫人出去,说,“今晚就请太仓促了。”
恰路过崔珏身边,孟安然便笑道:“那阿珏今晚可以不用急着回来,就在安国府上用晚饭吧?”
崔珏一揖相送兄嫂,答道:“是。”
他很快沐浴更衣完毕,重新梳好发髻。
要送给安国公府的土仪已经由嫂子整理清楚,他只需着人带去便可,要同他过去的人也已经在院里恭等了。
但他没有即刻出门。
从专放在他卧房、没被打开的箱子里面,他取出一本书。书里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封只有开头、并未完成的信,还有一张画。
犹豫片刻,他把信抽出,重新夹入书页,只把画和信封放入了胸前衣襟。
这样东西,虽然不能免于二姑娘被人嘲讽……但总算,聊胜于无吧。
崔珏放下书,走出房门。
……
崔珏回来前,温夫人早与安国公说定,不许他留人在书房谈什么家国大事、经济学问,她要让人和明遥见面说话。
安国公只能应承。
今日晌午,崔家人来报喜,说崔珏升了六品侍讲,温夫人自是高兴无比!
但看安国公比她兴奋了几倍,她只得又叮嘱一遍:“是咱们先嫁女儿过去,他才是咱们的女婿。虽然有只顾攀附岳家,不管妻子的男人,可崔珏不是那样人!老爷不叫孩子和女婿相处,就是舍本逐末了!”
安国公又只好答应。
但崔珏申初三刻到的,他还是在书房和人说到了将近酉时,温夫人派丫鬟来催了三遍,才放人走。
从安国公的书房出来,崔珏轻轻吐出一口气。
要见二姑娘了,且不必再想朝堂政局,太不尊重。
太阳即将坠入山谷,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飞檐上,崔珏迈入正院,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廊下等着的二姑娘。
她身量高了一寸。
她似乎过得还算顺心。
因是久别重逢,崔珏没有强让自己避开二姑娘的目光。
再走得近些,崔珏发现她紧紧裹着大红的斗篷,手里似乎抱着手炉,脸已经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他便不拘泥于在门外见礼,先道:“此处风大,姑娘请先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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