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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作者:明春鸢【完结】
  她说:“今日是去拜见长辈敬茶,坐轿也太不敬了。”
  别说娘前夜才教过,让她先做好理国公府的儿媳和孙媳。便是娘没叮嘱,她也不会行如此无礼之事。
  这话又让温从阳找回了几分心神,再看纪明达,果然还是那个恪守规矩、一丝不苟的大姐姐。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纪明达。可她身体不适都是因他……
  温从阳当下便只有含愧,没有厌烦了。
  但犹豫了一下,他也没劝纪明达坐轿。
  他更不想这就被她抓住机会,又喋喋不休教导。
  姑娘坚持,大爷也不劝,王嬷嬷只得亲手扶住姑娘,请大爷带路。
  虽说这理国公府她们都熟悉,但新婚第一天,姑娘要做足规矩,她们不能拆台。
  温从阳也着实没话能与纪明达说,便忙向前一步引路。
  顾着纪明达身体不舒服,他走得不快,恰好能让人跟上。
  一个领路,一个在后面缓缓地行,虽然不说话,可两人难得和睦共处这么久,又让王嬷嬷减了许多担心。
  到底是亲表姐弟,从小一处长这么大的,小时候一个爱教,一个不服,所以处得不好,现在成了夫妻,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嬷嬷便忙笑着给姑娘使眼色,让姑娘找几句话和大爷说。
  纪明达只对奶娘轻轻摇头。
  她在思索。
  温从阳在院子里藏人,必是已与那丫鬟有了什么,说不定……是已有了孩子。他自幼做事便粗糙浮躁,长到十八岁也没改,他和丫鬟的首尾,怎么瞒得过舅母和外祖母?
  外祖母与舅母……她的太婆婆和婆婆,是真的不清楚温从阳和那丫头到了什么地步,还是明明知道,却不管他呢。
  不。
  纪明达让自己停止怀疑两位长辈。
  理国公府不会故意纵容子孙婚前弄出庶出的孩子,这太丢人现眼,也太不给安国公府脸面了。
  而且,那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啊……
  就按想好的行事吧。
  理敬堂与安国公府的安庆堂规制相仿,前后共有四进,第一进院子的垂花门下早等了许多仆妇丫鬟迎接。
  纪明达快行了两步,走到张老夫人的心腹顾嬷嬷身前,笑问:“我没来迟吧。”
  大半年前,顾嬷嬷因轻视纪二姑娘挨的那顿打早就好全了,但惹姑太太和老太太动了大怒,她也再不敢在小主子们面前拿大。再说,面前这位可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理国公府阖家上门才求娶来的大奶奶,以后她的儿孙还都要在大奶奶手下讨生活。
  她忙扶住大奶奶另一侧,弯腰笑道:“还有半刻钟才到时辰呢!大奶奶放心,一点都不晚!”
  “那就好。”纪明达稍停,看了看自己身上无有不妥之处,才又问,“族里来人了吗,还是只咱们自家人?”
  “老太太、老爷和太太怎么会委屈大奶奶今日就见外人?”顾嬷嬷忙笑说,“就只有自家人。”
  “族中还有二堂叔、三堂叔几位,都是近亲的长辈,怎么能说委屈。”纪明达端方笑道。
  从垂花门走过两重院落,她一眼也没看何夫人的陪房李桥家的。李桥媳妇几次想凑上去奉承,却根本找不到时机。他们的新大奶奶就像水泼不进一样,每次她要开口前,都先叫了别人说话,时间又掐得正正好,竟还没叫除她之外的人觉得是故意冷落。
  她心里着急,忙看大爷。
  可这等时候,大爷竟在走神,也根本没留意到她的求助!!
  李桥媳妇的心就像在油锅上一样。
  如蕙和大爷到底算怎么回事?
  从去年腊月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孩子竟连家也没回过一次,她过去看,如蕙又不让她多坐就撵她走!孩子自小就孝顺,除了非要留在大爷身边之外,从来没有违拗过爹娘的!
  可怜她的女儿,为给大爷挡灾废了右手,现在又不知前程――
  新大奶奶面前,容不得奴才放肆,李桥家的就算是太太的陪房,也不敢在这时候就得罪大奶奶。
  行到老太太正房前,又是家里的姑娘出来迎。
  温从淑今年十二,已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
  她穿一件淡粉的宫缎银鼠袄,梳着双螺髻,与温从阳有七分相似的圆润白皙面庞上都是笑意,甜甜叫了一声:“嫂子,哥哥!”
  “从淑!”纪明达连忙见礼。
  虽然是亲表姐妹,但今日毕竟是她新妇敬茶,能让夫家妹妹出来相迎,可见外祖母和舅母着意给她体面。
  温从阳也已回神,回妹妹一声:“外面冷,快进去吧。”
  温从淑便又一笑,先走了进去。
  纪明达离开两个嬷嬷,与温从阳并肩入内。
  新妇端庄整肃,款步行来,神情姿态无可挑剔。
  张老夫人与理国伯夫妇先是相视而笑,便看见温从阳走在新妇身边,虽然仍是青年俊俏公子,却被衬得几乎没了形状……
  不待母亲与妻子怎样,理国伯已沉了脸。
  昨日好像长进了,这才成婚第一天,就又成了原样!
  怕他在这时候教训儿子,何夫人忙说:“以后就有明达教导他了,迟早都能改正过来。”
  大姑娘――她的儿媳妇――可是文武全才,不但诗文比男人不差,连骑马射箭打马球都带着小姑娘们赢过男人,还愁不能教从阳上进?二姑娘嫁进来,怕不是只会更引从阳胡闹!
  都是一家人,这话并没着意放轻声音,纪明达与温从阳自然都听到了。
  温从阳只能深深吸气,掩盖瞬间涌上来的烦躁――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纪明达是姐姐,又样样学得好,所以她教导他,他不想听,人人都说是他不好,连爹娘和祖母都一样!现在她占了妻子的名分,更能一辈子名正言顺“劝导”他!
  连顾嬷嬷和那些奴才都知道,讨好纪明达比奉承他要紧得多!
  敬茶自然没有人难为纪明达。
  一家子不用太避讳,礼毕,便一同在张老夫人房中用早饭。
  虽然长辈们都不叫她服侍,但纪明达坚持侍奉过太婆婆和婆婆各三筷,才坐下一起用饭。
  张老夫人与理国伯心疼她懂事,理国伯更看儿子不顺眼,何夫人却喜欢得很。
  她又想,果然是大姑娘才好,若是二姑娘,怕不是老太太才说一声不要她服侍,她人就已经在椅子上坐好等吃了!
  用完饭,理国伯不好久待,向母亲告辞出去。
  张老夫人便叫两个心肝宝贝一人坐了一边,笑问外孙女:“你见过院子里的人没有?那都是我和你太太挑的,也难保有偷懒藏奸的。你觉得谁不好只管说,再给你选合心的。”
  “我早起已见了一回,现下只觉得个个都是好的,多谢老太太和太太替我们操心了。”
  纪明达说话滴水不漏,又笑向何夫人致意。
  何夫人越发地高兴了。
  她才要说让新儿媳妇多管教管教儿子,给他这野马好好地紧紧笼头,也好让老爷高兴,便见儿媳稍稍颦了眉,疑问说:“只是我看,从前服侍在大爷身边的丫头少了一个。我记着大爷房里只属她最得用,从前一应事都是她管,还想找她好好问一问,人却不见。”
  纪明达赔笑看着外祖母,又看舅母,问:“她似乎是……太太陪房家的孩子,难道,人已经放出去了吗?”
  何夫人半张开嘴又忙合上。
  她怎么忘了……不是……怎么这就提起了这一茬!!!
  从阳真是……那就是一个丫头,让她过去伺候能怎地?好过现在难堪!
  她那些侥幸的想头全飞了,更没了主意,只看婆母是如何说。
  张老夫人搂着外孙女的手也不动了,转头看孙子。
  温从阳浑身发僵。
  从如蕙姐姐怀孕以来,他想过很多次,若被发现、若被长辈们和纪明达逼着如蕙姐姐打掉孩子,避着撵她走,他该怎么据理力争,该怎么迎着这些人的怒火,挡在如蕙姐姐身前。
  他也觉得到刚才为止他都做得很好。
  院里虽然有人猜出了什么,可没人敢往上说,不但都装不知道,还有好几个人向如蕙姐姐卖好。老爷太太和老太太更没听见一点风声,也没起疑心。
  但现在,他迎着满屋人的目光站了起来,脑中却只有一片空白。
  被纪明达疑惑却微笑地看着,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听见自己开口:“如蕙姐姐她……病了,我让她歇着去了。”
  “病了?”纪明达又看外祖母和舅母,笑问,“病了……请大夫了吗?大爷也没先同我说,这倒像我不体贴人了。”
  她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外祖母和舅母真的不知道吗?
  一家住着,理国府就这几个人,温从阳又是她们最疼的孙子儿子……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会真的不知?
  “请……请了。”温从阳攥紧双拳,又坐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在笑。
  他说:“一个丫头,不必姐姐费心,我便没说。”
  “是啊……是啊!一个丫头罢了!”婆母一直不说话,何夫人忍不住了,想把这事赶紧先翻篇。
  她紧张笑着,和纪明达说:“如今你嫁进来了,你们房里自然是你做奶奶的说了算,哪用问一个丫头?等她好了,自然还叫她伺候你,现在可别把你过了病气!”
  还是等她先弄明白如蕙到底怎么了,处置完再告诉她的好!从淑可还在这呢,小姑娘怎么听得这个!
  纪明达的心凉下去。
  她想到了母亲的话。
  那还是一年前,她才经过噩梦,一心要嫁温从阳。娘和她说,舅母有些左性,她脾气傲,有些事忍不得。那时她却觉得只是娘偏心二妹妹的借口。她说,舅母一向最疼她,怎么会难为她?
  可……娘果然是对的。
  做外甥女和做儿媳妇不一样,做舅母和做婆婆,又哪里一样呢。
  那外祖母呢?外祖母……也是这样吗?
  纪明达也站了起来,离开太婆婆的怀抱。
  她身子在抖,对婆婆垂下头,却坚持说:“我……既嫁给大爷,自是该处处以大爷为要。我与大爷……从前不算亲近,定亲后,一直心中不安,早便想好过来后一定要多多请教于她。且她既是多年服侍大爷有功的人,我也该赏。还是快再到太医院请个好太医来,诊明白她究竟是什么病,不但于我有益,想来大爷亦能安心。”
  儿媳妇这一大篇话情理俱占,让何夫人真不知该怎么再驳回。
  温从阳向前半步,离纪明达近了些,才要劝她……求她……一直未曾开口的张老夫人动了。
  她先说:“李桥家的?你带人把大姑娘送回去。”
  李桥媳妇当地一跪,已经泪流满面:“老太太!”
  “不去?”张老夫人手指了指,示意自己的人,“那先带她走,随便找个地方等着。”
  从上了五十岁,到如今快二十年,除了给姑太太和大爷大奶奶挑人,老太太就没再管过一件下人的小事,全是交给太太。今日却又为大爷大奶奶发话,可见是要认真管一管了。
  怕全家遭殃,李桥家的没有挣扎,被带了下去。
  温从淑也被奶娘丫鬟送走。
  何夫人也站了起来,看儿子跪在婆母膝前,抱着婆母的双腿哭。
  婆母却不看孙子,只对她说:“去请个嘴上严的大夫来。”
  看阳儿这反应……只怕她与媳妇为让他顺顺当当成亲,才有意忽略、也一直没管的那件事,已经……哎,已经出了大差错。
  张老夫人一手握住外孙女,一手轻轻摸着孙子的脑袋,说:“你不愿意,就只能叫你老子回来了。”
  温从阳止住了哭声。
  ……
  大夫说:“这位姑娘已有孕三个月余――”
  他本想说恭喜,可看满屋坐着的一位老太太,还有站着的一位太太、一位小爷、一位奶奶和许多丫鬟媳妇的神色……他赶紧交代了病人的情况就闭上嘴。
  大夫被送了出去。
  李如蕙滑下床,当着太太跪下。
  温从阳直挺挺跪在她前面。
  他双目通红,两腮咬得紧紧的,看向母亲和祖母。
  纪明达站在外祖母……太婆婆身边,看着这一家子。
  李如蕙果然是有了孩子,在她猜测之中,若非如此,她为什么不敢来见她。一个丫头,难道不想要名分?
  温从阳会怎样护着这个丫鬟,她也想象得到。
  她并不为这两个人有任何吃醋伤心。
  他们原不配。
  她只是……只是想不到,外祖母和婆婆即便纵容他婚前和丫头胡闹,便不勒令他们注意些,别弄出孩子吗?!
  张老夫人也想不到,孙子竟然胡闹到了这等地步,竟然让这丫头先怀上了孩子!
  她还以为,经过一遭打,他学懂事了些,起码能有些分寸!!
  “这孽种……留不得啊。”她低声自语。
  听见婆婆的话,何夫人心头一跳想劝,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是心疼这头一个孙子,但以后多少正经孩子要不得,非要这个来得不巧的?
  而温从阳虽没有听清,却更觉得不妙。
  他膝行上前,对着祖母一下又一下磕头,磕得额头发青。
  求求了……让他留下这个孩子,留下如蕙姐姐吧……
  求求了……
  这不也是她们的重孙子和孙子吗……
  疼在他头上,也痛在何夫人心里。
  看见儿子额头竟已经隐隐渗出血迹,她再忍不得了,也跪在老太太面前,求道:“从阳不懂事,老太太要怎么处置,请快些给个话吧!”
  “你说,该怎么处置?”张老夫人想让儿媳给外孙女做这个好人。
  可何夫人怎么亲口说得出杀了亲孙子的话?
  她也没领会老太太的好意,只忙说:“儿媳不敢逾越,请老太太做主就是了。”
  张老夫人叹了一声,又看外孙女,想让外孙女给她婆婆和丈夫卖个好。
  但纪明达垂首站立,腰背笔直,不说也不动。
  何夫人已经在搂着温从阳哭了。温从阳还是不肯停下磕头,何夫人就用自己的手垫在下面。
  张老夫人深深长叹。
  “够了!!”她举起拐棍,重重砸在地上。
  何夫人哆嗦了一下,忙死死抱住儿子,不敢再让他动。
  “如蕙!”张老夫人站起身,颤巍巍把拐杖尖指向她,“你太太派你过来,是让你伺候主子的起居,谁叫你暗藏祸心,引诱主子坏事?!”
  “老太太!”温从阳要为如蕙姐姐喊冤――是他要的如蕙姐姐!
  可何夫人怎敢让他再多说!
  她忙捂住儿子的嘴,在他耳边骂道:“你还不知足,真是想让你老子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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