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邹产婆忙笑说,“多谢安人招待!下次再来,我必提前来说,不再这样没礼了。”
纪明遥叮嘱:“那产钳回去煮沸、擦干、上油保养,若锈了,千万别再用。”
邹产婆连声答应着,退出房门。
纪明遥先吃早饭,再仔细整理笔记。
谁知好事成双。
上午没过,许产婆也跑来报喜:“救下了一个小女孩和她娘,孩子六斤四两!”
白鹭又忙端上两盘点心请她用。
送走第二位客人,才整理完笔记,孟安和又派丫头来问,中午能不能过来吃饭。
纪明遥不想再多见人了……
今天的社交量已经超标!
孟安和与她的关系,还远不到相处起来可以随心所欲、不耗费她心力的地步。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说:“请她来吧。”
孟安和很有分寸,每隔五六天才会来一次,且每次都提前派人来问,又午饭后就走,不会留太长时间。这才是第三次。若这次就拒绝,恐怕会伤她的心。且她是嫂子的亲妹妹,和她交际就等于去看望嫂子。她九月就出阁,全算下来,也来不了几次了。
最关键的是,若真要拒绝,纪明遥还要编个理由撒谎。
她不太喜欢随便说谎。
为这一点小事不值得。
孟安和带了一筐新鲜瓜果:“庄子上正送了东西,二姐姐让我带来的!我在那边尝了一个,这瓜真脆!”
纪明遥便让收了,令立刻切几盘,又令青霜去正院道谢。
“过两日又是休沐,陈三郎可说要过来了?”她笑问。
“还没呢!”孟安和不大好意思,“他就来了,也不是为我,是为和三哥、纪大爷讨论学问的。”
“怎么不是为你?”纪明遥笑说,“他家里大哥二哥难道没学问,非要大热天巴巴地跑这来?只要他来,就是为见你的!”
“二嫂!”孟安和红了脸。
纪明遥不再逗她,只说些家常闲话,请她一同用饭。
吃饭时,想着陈三郎,孟安和不禁多看了二嫂几眼。
饭毕吃茶,她终究没忍住问:“当日,二哥也常去安国府上见二嫂吗?”
这些话她没敢问二姐姐。
崔二哥――崔翰林――与人定了亲,是什么样?
纪明遥微微一笑。
“定亲之后,算上定亲当日,一共只见了三两次,他就被派去定凉出远差了。”她慢声说,“等他冬日回来,又只见了一次,便只等成婚了。”
“所以,像三郎这样愿意次次休沐都来见你可不容易。不管怎样,这都是他或他家看重你。”纪明遥托腮笑着,“成婚之前,能多见几面,互相了解,好过我们这样几乎盲婚哑嫁。”
孟安和垂了头。
连二嫂这样的人物,与崔二哥成婚之前,都竟被冷待吗?
二嫂没必要骗她。
不管怎样,她只怕受不得这委屈。
“好了,快回去午睡吧,不然走了困,下午没精神。”纪明遥站起身,挽住她,“我让人打伞送你。”
孟安和请二嫂留步,告辞回房。
她躺在床上,一中午未能入睡,心里一直在想陈家三郎与崔翰林。眼前一时是陈家三郎清秀的脸,望着她的眼神满含小心与喜欢,一时又是崔翰林i丽俊逸的容颜,和他只对纪氏二嫂微有温和的双眼。
人不能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都要成亲了还在念着有妇之夫,是会遭报应的。
……
纪明遥午觉睡得不太好。
她翻来覆去,梦里都是成婚前与崔珏的几次见面。
眼神淡漠凌厉的。
守礼尊重而眼中毫无情绪,问她,“应下婚事,心中是否有遗憾”,还看见了她里衣袖口上墨点的。
定亲当日,默默看向她,未发一言的。
在安国公府涵青峰修云阁外,抱刀守着她,见到她便先道歉,说他冒犯,不是有意偷听她私事;又关心她在府内生活,红着耳朵告知她流言,提出推迟婚期、以保全她名声的。
――让她只需继续称呼他是,“崔翰林”的。
出远差之前,与她相对两无言,只让她在家保重自身,加上见礼、道别,一共只说了七句话的。
出差回来,送了她那幅荷花图,对她详细介绍莲池附近风光,还说,很喜欢她送的荷包的。
究竟是在哪一时、哪一刻,他对她动了心?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主动来见她、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连元宵灯会都是嫂子提议他们去看,他自己就一点都不想见她吗?
纪明遥朦胧醒来。
崔珏就坐在她身边。
“二爷……”她抓住他的衣袖,“陈三郎上个休沐来见了孟三妹妹,上上个休沐也来了。”
“他喜欢孟三妹妹。”她看向他,“很喜欢。”
崔珏心中一动。
“七夕……不远了。”他俯身,抱住纪明遥在怀中,谨慎询问,“夫人愿意与我同去看灯吗?”
“二爷――”纪明遥轻轻地笑,摸上他的鬓发,“你知道我不喜欢出门。”
“是,我知道。”崔珏垂眸,“但我想与夫人去,所以相问。”
“很奇怪,”纪明遥声音发飘,“虽然不喜欢出门,可一想到是去和二爷看灯,就竟然喜欢起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深而缠绵的吻。
-
离七夕还有不到五日。
孟安然有孕四个月,已经显怀,别说崔瑜不放心,她自己也不敢去人挤人的灯会凑热闹,夫妻俩早已决定当日不出门,只在家里相伴。
但两人不约而同关心起了阿珏和弟妹。
七月初四是崔令欢的生辰,崔瑜又恰好和崔珏一同下衙到家。
一下了马,来不及进门,他便趁机说:“大后日可就是七夕了。我记着端午你和弟妹去看龙舟,是宝庆郡主提前给弟妹订的酒楼,是弟妹请的你去!这次,你可得主动请弟妹啊!”
“有劳大哥费心了。”崔珏只说。
“别说费心不费心的――”崔瑜不放心,“你可得请啊!”
追着兄弟的脚步,他连声问:“你都能当着那么多人给弟妹送花,应不会再不好意思请弟妹看灯会了吧?”
崔珏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一路向正院走。
崔瑜还在追着他说:“我早想问了,那花不会也是弟妹叫你买,你才去的?”
揉了揉额角,崔珏加快脚步。
正院内。
纪明遥过来给大侄女庆贺生辰,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嫂子叫到一旁内室。
孟安然悄声说:“陈宇可是十天前就与安和约好,七夕一起去看灯了。我和你大哥不出去。阿珏请没请你?”
“请了。”纪明遥就笑,“我记着今年元宵,嫂子就派人来问过我,要不要和二爷去看灯。那时要嫂子费心,现在竟还要嫂子操心。”
“倒不是我费心!”孟安然也笑,“那次,其实是你们大哥非要阿珏约你出去见面,想让你们多亲近亲近。因他是大伯子,不好提他的名字,所以清芬才只和你说是我的主意。”
“原来是大哥吗!”
纪明遥先一惊,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的确该是大哥的意思。
正在此时,崔瑜崔珏到了。
孟安然便请他兄弟两个过来,笑说:“正说着元宵节那天,大爷出主意,让阿珏约弟妹出去看灯的事呢。那时不好直说是大爷的主意,现在终于能把功劳归还原主了!”
崔瑜便看着兄弟摇头:“那天我本想让王平媳妇过去直接说,是阿珏自己想请弟妹,结果一个说,‘怕违了阿珏的心意,不妥’,一个只知道看书不说话,到底没把人约出来。”
崔珏仍不答话,只默默握住了夫人的手。
孟安然与崔瑜相视一笑。
“阿珏已经请到人了。”她用口型对丈夫说。
崔瑜上下扫了兄弟几眼,又“啧啧”出声。
呵,这小子,真是日渐长进、今非昔比啊!
一时,孟安朋与纪明远放学过来,大家仍坐两桌吃家宴。
席散已在一更。
吃了几杯酒,纪明遥身上有些热,也懒,便拖着崔珏走得极慢。
崔珏由着她,又将自己身上的香囊系在她裙间。
“那蚊子不就只盯着二爷咬了吗?”纪明遥趁机摸他的发髻。
崔珏抬起脸,将要开口时,她却轻轻挡住他的嘴,说:“嘘!”
她低头,把自己原本戴的香囊摘下来,放在他掌心。
“要我帮二爷戴吗?”她偏头问。
崔珏喉间一紧。
“不必。”
他直起身,自己挂在腰间。
重新挽住他,纪明遥继续歪着斜着向前走。
崔珏稳住身体,护好她。
“新年里,”纪明遥突然开口,“纪明达出阁在即,太太忙不过来,把家里的日常大小事都交给了我和纪明德。从初一忙到十四,没歇一天。恰好那几天老太太又病了,元宵节家里不办宴,我能躺一整日。”
“所以――”她仰起脸看崔珏,“那天我很累。若是你亲自相邀,我会出去。但,既是旁人的主意,我便高兴在家里躺着了。”
崔珏想起了一册被他重新读过几页的书。
那日……他心神不定,是在等待夫人的回应。
那时他不明白。
现在他已知晓,当时的心情,的确是期待。
“今后还有许多元宵灯会。”他揽住夫人在怀里,“我不会让夫人劳累。”
他轻轻说:“夫人再与我一同去看吧。”
-
七夕当日,傍晚。
理国公府。
近一个多月,纪明达几乎每日都与温从阳一同晨练。晨练完毕,两人再一同去和长辈们请安。
纪明达减少了给温从阳上课的次数。温从阳即便不认真听讲,更不做功课,起码没再逃过课。
对温从阳的懒惰、懈怠,纪明达全忍着不发怒。
在她容易有孕的日子,温从阳会提前备好药,准时到她房中行房。一月五次,不少一晚,行房之前,绝不饮酒。
两人没再吵过架。
张老夫人等看在眼里,便以为两个孩子――尤其是温从阳――把他们的话听了进去,终于过了新婚别扭的时期,已经想明白了,愿意将那些旧怨都掀过去,开始互相适应,能好生过日子了。
今日七夕佳节,正是能让他们更进一步的大好时机。
晚饭后,张老夫人便一叠声地催促:“从阳,灯会只怕都开始了,快带了你媳妇出门逛去,这日子做什么在家里?”
温从阳且不答话,只看向纪明达。
她应该也很不愿意和他一起过这个七夕吧?
平常就算了,何必非要在这样的日子装和睦。
纪明达不理会他的眼神,却也忙对外祖母说:“天太热了,与其出去,不如在家陪着老太太呢。”
“我有什么叫你们陪的?”张老夫人笑推她,“还不快去换身衣服,和从阳出去走走?再不依,我可就恼了!还是要我们几个老的绑了你们去?”
说着,她故意板起脸。
纪明达只得应声。
温从阳并不更衣,只在大门外等她。
纪明达随便换了身衣服就出来,毫无期待地上车。
两人来到了灯会。
月上柳梢头。
人流如织、花灯如昼。
几乎每个卖灯的摊位前,都有一两对年轻男女或坦然从容、或羞涩沉默地经过。也时常能见到中年甚至老年夫妻,手牵手共猜灯谜,含笑买下一盏灯。
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起码在此时、此刻、此地,这些人都是恩爱的。
纪明达不想买灯,也不想看这些有情人。
“大爷,”她提议,“不如我们去酒楼坐坐,过半个时辰回去吧。”
“我也正这么想。”温从阳冷淡回应。
酒楼高三层。
纪明达浅饮茶水,不断看向角落的漏刻。
温从阳吃了几杯酒,走向窗边。
伏天未过,夜晚依然闷热,遥妹妹会愿意出门看灯吗?
忽然,他视线凝固。
酒楼下柳树边,不正是遥妹妹在猜灯谜吗!
她、她――
她身旁就是崔珏。
纪明达也悄然来到窗边。
温从阳是看到了什么,浑身都僵住了?
――崔珏正垂首,在二妹妹耳边低声细语。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没有距离。
是没有。
崔珏的手正毫不避人,放在二妹妹腰间。
二妹妹眸间生光,眼里是与那些有情人一样的,甚至更浓烈的欢喜。
崔珏的神色……
她看不见。
而正当纪明达以为,温从阳必然全心都在这两人身上时,温从阳已经注视了她有一会。
她还真是,专注。专注地看着――崔珏。
她果然是喜欢崔珏!
她不仅是见不得遥妹妹过得好,其实,更是见不得崔珏的妻子过得好!
温从阳握住栏杆,手背青筋暴凸。
酒楼下。
“这就走了?”纪明遥懵然问,“不是说要猜完吗?”
“这里的谜题太容易。”崔珏柔声说,“而且,夫人最想要的莲花灯已经有了,不如去下一处。”
“也是?”看了看手上,纪明遥举目一望,便远远指向另一个摊位,“我要那个老虎灯!”
“好。”崔珏护着夫人向前走。
走出酒楼中人目能所视的范围,他方回首轻轻望去,心中发出一声不屑冷笑。
第66章 升官
温从阳自愤怒中回神时,遥妹妹和崔珏已经不在楼下。
灯会这么大,谁知他们又去了哪一处甜蜜。
死死盯了一眼遥妹妹方才在的摊位,温从阳没有再看纪明达,便转身回到桌边拎起了酒壶。
纪明达与姑母从来都知道他心仪的是谁!知道他真正想娶的是谁!!
既然她们知道,还要纪明达嫁过来,他为看见遥妹妹伤心,想来纪明达也不会介意!
她不是最大度贤惠,只要姬妾不比她先有孕,就不在乎他与如蕙姐姐如何“鬼混勾缠”的吗!
――可如今看来,她才不是真正贤惠大度!
她只是心里还记挂着崔珏,所以才不在意他这“无能”丈夫与姬妾怎么样。
方才看见崔珏与遥妹妹亲密相爱,她不是也在乎得很!!
79/126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