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
韶谌躺上病床,在药物的催使下昏睡过去。
迟休坐在椅子上,没了睡意。
手里正拿着韶谌的身份证翻看。
下眼睑略垂,眼角却微扬,正经看人或低睫时总会带上几分凌厉,笑起来又显得温柔而痞气。
然而身份证上的男人眉眼冷淡,一副不苟言笑的酷拽模样。
办理日期是去年三月,时间在他身上没留下过多痕迹。
迟休坐在床前,看着安静熟睡的韶谌,渐渐地,也来了倦意。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那年雨季漫长。
梦见韶谌告白。
梦见他被她折去热烈。
被落寞压垮了肩。
-
韶谌再有意识时,已是天亮。
皱眉睁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发懵。
再看四周,迟休正站在窗前打电话。
偶然转身,发现从床上坐起的韶谌,草草掐断电话,往韶谌的病床位迈步。
韶谌目光默默追随走近的迟休,直至她伸手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把微凉的手掌贴上。
片刻,迟休像是确认了什么,沉口气。
“还有其他哪儿不舒服吗?”
韶谌看她,没吱声。
见状,迟休没忍住伸手在韶谌眼前晃晃。
韶谌蹙眉:“没烧傻。”
“……”
迟休收回手。
“那你先等我一会儿。”迟休把水杯递给韶谌,“我去买点吃的,吃过东西你再吃药。”
“嗯。”
迟休转身出门,没过多久便提着早餐返回。
韶谌半靠在床头,看着迟休贴着几条创可贴的手慢慢打开饭盒,最后再递到他面前。
“吃吧。”
“谢了。”
刚接过,医生走进病房。
看到韶谌床前的迟休,医生先把体温计递给韶谌,随后笑着望向迟休。
“有其他什么异常吗?”
迟休摇头。
医生又看看韶谌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看来你男朋友挺幸运,还没烧傻。”
“……”
韶谌冷不防呛了一口。
迟休淡淡道:“幸好。”
“……”
把医院的相关手续处理妥当后,迟休领着韶谌往停车场走。
两人的装束不免引人注目。
迟休一袭黑色睡裙里身段清瘦,皮肤冷白,身后的韶谌懒散插兜,黑色运动汗衫露出的肌肉沟壑分明,线条流畅不失粗野。
走到车前,迟休拿出车钥匙,韶谌见状想拿过,又被迟休皱眉收走。
迟休看他:“你还想来医院?”
“怎么?”
“还在发低烧你想开车撞谁?”
“……”
韶谌摆摆手,悠哉绕到车的另一边,刚准备打开车门,一个陌生的声音喊出迟休的名字。
“迟休!”
两人应声同时看去。
迟休皱眉转身,位香的脸逐渐清晰。
随着迟休的回应,位香领的一群人一窝蜂拥上去,团团围住迟休。
位香笑得灿烂:“迟休啊,生病了吗?怎么来医院了?”
迟休冷脸:“你又想闹哪出?”
位香看看周围的人,忽又挤出笑容。
“妈妈只是想关心关心你。”
迟休烦躁闭眼。
“到底想说什么?”
位香弯起眼角:“刚才我看到你从医院大门里出来,妈妈担心你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和位香同路的一群妇女争先恐后地发问。
“……哪儿不舒服啊?我认识一专家……”
“对继女都这么关心,你心真好……”
“哎哟,原来你继女是个画家啊……”
“诶我知道我知道,特出名的那个……”
韶谌靠在车前,看着迟休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围住,不耐皱眉。
“喂,迟休。”
迟休转头看向韶谌。
韶谌懒懒抬了抬下巴:“走不走?”
位香望着韶谌一愣,轻抓迟休的手臂试探问道:“迟休啊,这是你男朋友吗?”
一群人闹哄哄地,开始打量起二人的穿着。
“……这穿的是睡衣?”
“在医院里边……”
“姑娘家啊还是要自重一点儿……”
迟休忍无可忍,甩开位香的手,压低声音咬牙道:“带上她们一块儿滚,少她妈来烦我。”
位香眉心一跳:“迟休啊……”
“你们谁啊?”
韶谌不知何时站到迟休身侧,目光睥睨地扫过众人。
迟休后退一步:“不认识,走了。”
其中一个女人指着迟休叫起来:“诶不是,你对你妈妈什么态度啊?”
迟休撇头看她,语气平静。
“瞎嚷什么,我妈早死得渣都不剩了。”
“诶你――”
“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敢叫妈――”迟休眉眼间的寒气愈发浓重,“那我他妈是不是也能喊你一声乖女儿?”
女人恼羞成怒,立时竖起眉头,作势要动手。
韶谌抬手拦住张牙舞爪的女人,神色不耐。
“这儿是医院,有病看病,没病也别来找她。”
女人红了眼:“哎哟?!你还想跟我动手?!”
“跟你动手?”韶谌嗤笑,“你报个名儿来让我听听有多牛逼?不然少她妈高估自己,你咋样跟我又没关系,110我他妈都懒得打。”
“你!”女人看了看周围人,作势要躺地上闹。
韶谌看热闹不嫌事大:“来来来喊,随便喊,你这声太小了,给你整个扩音器使使?”
“你……”
“不成,这儿人太少,咱要不去大门口掰掰?”
“听你扯淡挺累的,那边人多还有椅子坐,地儿也挺大,你跪着趴着躺着打滚怎么着都行。”
“我她妈还没被人讹过,你要不让我饱饱眼福?”韶谌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让老子看看今儿是不是得倾家荡产?”
迟休默默站在韶谌身后,抬头看见他微翘的发尾。
见韶谌也不是个善茬,女人的嚣张气焰小了些。
位香有些窘,忙把女人拉到身边。
“迟休啊,这是误会,你阿姨她也是担心……”
迟休沉口气,压住怒意,拉上韶谌往后走。
“走了。”
韶谌皱眉转身。
两人上车。
第38章 (三十八)下次收费
迟休开着车,一言不发。
韶谌见迟休沉默,也不起话头。
返回小区。
迟休停下车,却迟迟没解安全带。
韶谌安静瞥她。
“刚才,让你见笑了。”迟休敛颚,似是叹了口气,“抱歉。”
韶谌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两人上楼。
电梯里,迟休抑制不住思绪,连韶谌什么时候出了电梯也没注意。
等站到家门口,迟休才发现车钥匙和药袋还在她手里。
又转头下楼。
敲响房门,迟休等了一会儿,韶谌终于开门。
“怎么?”
“你药还在我这儿。”
“哦。”韶谌扬眉,接过药袋,“忘了。”
“……”
仿佛生病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一样。
迟休盯他片刻。
“还有事儿?”韶谌精神恢复许多,也有余力继续犯贱,“还是移不开眼了?”
“……”
迟休垂睫:“没,药你记得吃,饭后吃,不然伤胃。”
“昂。”
韶谌扬了扬头,侧回身准备关门。
迟休缓步离开。
“迟休。”
迟休应声回头,韶谌又站在门口,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忽。
“谢谢。”
迟休淡淡颔首:“不用。”
随后上楼。
韶谌目送她离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迟休回家倒床,突然不想去工作室。
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位香的脸,愈发烦躁。
以她为起点,诱发位香的虚荣心。
迟休也不清楚位香以此虚荣到底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毕竟看位香也不是差钱的人。
或许是位香真的有怜悯她的心,又或许是迟宽为接近她而想方设法。
但无论哪种目的。
迟休都不想与他们有半分瓜葛。
浑浑噩噩地,迟休简单收拾好自己,仍然出门上班。
-
韶谌坐在吧台前,盯着手里的酒杯发呆。
来人在身旁落座。
“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韶谌眼角扫了一眼段以纯,嗤笑一声。
“就那样。”
“没了?”
“什么?”
段以纯接过酒杯,望着韶谌弯唇:“我还以为我赌输了。”
韶谌轻哼,又抿了一口酒。
“跟郑连依谈挺好?”
“如你所愿。”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愿望。”
段以纯晃了晃酒杯,笑得温柔。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感谢你,不然我也不能再遇见她。”
“最好是感谢。”
段以纯瞥向韶谌的侧脸:“也真心祝你,得偿所愿。”
韶谌默默喝酒,没应他。
“不过今天找我有事吗?”
“有。”韶谌放下杯子,偏头看段以纯,“挺重要一事儿,没你不行。”
段以纯扬眉:“哦?”
“走。”韶谌拿起手机,“出去说,这儿太吵了。”
“行。”
段以纯刚起身,两个衣着火辣的女人靠近。
其中一人笑盈盈望着段以纯:“帅哥,可以请你喝酒吗?”
段以纯微笑:“抱歉,我有女朋友。”
另一女人直接奔韶谌而来。
“帅哥,刚才在那边注意你很久了。”女人眼神暧昧,“聊聊?”
被挡住去路,韶谌烦躁皱眉,不想搭理她。
“有主。”韶谌懒懒出声,“让让。”
随即绕过女人大步离开。
段以纯皮笑肉不笑,冲两人微微点头,也跟上去。
“什么忙?”
“吉他再借我玩玩。”
……
周末。
迟休难得扫了辆车骑回来,在小区外停下,拿上刚买的一大堆东西悠悠往家走。
晃到楼下,又一辆货车停在台阶外,工人们正抬着家具慢慢往车上搬。
迟休这次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确定不是韶谌的东西,心底莫名踏实。
楼里又走出一波人,后面跟着方姨,看到迟休满脸笑意地迎上去。
“小迟啊,买菜回来啦?”
迟休点头,又看向货车。
“您要搬家吗?”
“对啊!”方姨摆摆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丫头啊,接我到她给我买的房子里去住,那地儿老宽敞了!”
“嗯,您女儿很孝顺。”
“可不是嘛!”方姨拍拍迟休的肩膀,“我丫头是独生女,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现在啊,终于也有我享福的时候了!”
迟休抿唇颔首。
两人闲扯几句后道别,迟休提着东西往楼上走。
独自站在电梯里,她不自觉晃了神。
因为是独生女,因为孝顺,因为出色,所以在方姨眼里,她的女儿便是她值得向世界炫耀的骄傲。
反观自己。
无论成绩多么优秀,在程家人眼里似乎都是应该的,也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作出赞许。
看着轿壁上自己的身影,迟休倏忽垂下头。
她好像。
从来不是谁的骄傲。
回到家,迟休看了看时间,做晚饭的话还过早。
搬上画板,她在阳台支起画架,打算画会儿画打发时间。
余晖被楼群掩映,红霞漾开烟云。
迟休安静挥笔,将一抹浅蓝与落日暖光交融。
耳畔蝉鸣聒噪,莺燕鸣啭。
还有。
吉他声?
迟休凝神,熟悉的旋律渐渐清晰。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节奏被刻意放缓,在夕阳的映衬下化为独特的浪漫。
迟休停下笔,细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曲调。
少年的青涩明朗褪去,低沉与稳重取而代之,温柔着,像是要把歌声揉进黄昏。
迟休伏在窗沿,楼下的吉他声仍缓,似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别处沉默相遇,和期待。”
“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时间放慢,迟休抬眼眺望远方。
记忆里定格的他。
仿佛成了到死都不愿忘记的存在。
夜色浸入傍晚,迟休见天色已暗,起身进屋。
没多久,韶谌发来消息。
韶谌:喂
韶谌: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迟休:……
迟休:没有
韶谌:怎么样?
迟休:不好听
韶谌:……
半晌,韶谌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迟休淡定点开。
“下次收费。”
“……”
无语扔开手机。
-
“你乐什么呢?”雨声晓把奶茶放到盛叶桌前,看到盛叶脸上过分精彩的表情不明所以。
“乐呵?”盛叶瘪嘴,“就一狗血八卦有什么可乐的。”
“什么情况?”
盛叶指指手机:“你看这个,一富婆包养小白脸,怀了孕,富婆把孩子生下来养在家里,原配知道了要离婚,结果两人合伙把富婆原配赶走,小白脸上位……”
迟休正喝茶,闻声呛了一口。
“怎么了?”雨声晓看向迟休,“太烫了就晾晾再喝。”
“嗯。”
迟休继续喝茶,思绪却逐渐放空。
心底的疑点似乎有了答案。
按理说,迟宽和位香现在能住进别墅,收入应该也不低,可迟宽见到她便开口要钱,而位香也想尽办法跟她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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