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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的目光微微落下，对上的便是正歪着头一脸疑惑看着他的一张猫脸和一张狗脸。
“王……王爷？您怎么……”
苏婳的声音又惊又疑，她扭头看了看那墙，又扭头看了看正门的方向，最后又转回头看向李玄知，嘴巴微微张了张，欲言又止。
李玄知微微沉默。
千挑万挑，还特意避开了苏婳院子的方向，可却没想到一翻过墙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苏婳。
沉默良久，李玄知绷紧面皮，故作深沉道，“本王若是说，是在强身健体，你……信吗？”
苏婳：……
信你个鬼！她看着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吗？！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去。
半晌，苏婳决定绕过这个话题，直奔主题道，“所以王爷现在是来找祖父的吧？”
第126章 宫中往事
看着苏婳不再纠结他到底为何翻墙而入，李玄知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微微勾了勾唇点点头。
苏婳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即上前几步抓过李玄知的手腕，低声道，“王爷您既然是悄悄来的，那我带您走一条不会被人发现的小路。”
说话间，苏婳微微用力扯了扯李玄知的手腕，带着他拐上了一条后花园中满是林木的小路。
旺福最喜欢探路，先一步跑在了两人前头，茶宝则缀在后头，小耳朵立得高高的，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苏婳拽着李玄知的手腕，跟在旺福身后走着，夏风拂过林间还带着些微潮热，苏婳一头落腰长发被风拂起，拂在李玄知的面上，菡萏香气愈浓。
李玄知微微有些发愣，他的目光越过扶苏枝叶，越过斑驳光点，最终还是落到了走在他前面两步距离的苏婳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从在遇到这个姑娘后，他似乎总是能体会到那种被人放在心上，郑重对待的感觉。
就这般定定看了许久，李玄知忽地微微垂下眸子，勾了勾唇。
很快苏婳便带着他避开了苏府的其他人，走到了苏老太爷的书房门口，苏婳再三让旺福和茶宝确认四周无人后，这才带着李玄知进了苏老太爷的屋子。
甫一进屋，苏婳便松开了手，手腕处那微微湿凉的感觉倒叫李玄知心里忽然感觉空落落了一块。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缩了缩袖子，背在了身后。
屋子里，刚用过药的苏老太爷正趴在软塌上，只是气色较之昨日已好上了许多。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苏老太爷放下手中的信纸抬头看了过去，见是苏婳和李玄知走了进来，他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讶异。
李玄知朝苏老太爷行了一礼，再起身时便说明了来意，苏老太爷沉默半晌后，便让苏婳去煮茶，让李玄知坐在了他身边的矮凳之上。
李玄知撩起袍子坐下后，便将昨日夜里跟踪国师一事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苏婳的存在，直到说到国师所见之人并非万家人时，苏老太爷的眉尾微微挑起。
“居然不是万家人？”
李玄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又道，“昨日夜里说话之人刻意用帕子捂着嘴，声音难辨雌雄。”
这时，一旁正在煮茶的苏婳接上了话，“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个男人，而且与祖父您的年纪不会相差太大。”
瞧着屋里其他两人皆有些疑惑地朝她看了过来，苏婳想了想又道，“因着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人身上穿着的丝质宽袖袍服上的花纹是鹤纹。”
“一般这样的花纹多用在祖父这种年纪的人身上吧？”苏婳取了一旁煮沸的水，继续说道，“像王爷这种年纪的人，多是云纹或是竹纹，这样寓意也好。”
“婳儿说得在理。”此时，苏老太爷点了点头，略略沉思道，“你刚刚还说，这个人提到了宫中一个妃子的小字，叫婉婉？”
李玄知嗯了一声，继续道，“没错，之后他们还提到了一件事……”
说到这儿，李玄知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苏婳倒水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陛下似乎还有一个子嗣流落在外头，名叫树儿，年纪不大。”
这话一落，书房之中倏忽静了下来，滚水浇在茶盏之中的声音愈发清晰。
三斟三酌之下，茶叶的清香瞬间便在房中弥漫开来。
苏老太爷仿若忽然回神了一般，猛地睁大眼睛，一把抓住李玄知的手臂低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苏老太爷握着李玄知的手臂力道极大，李玄知不由自主地便被扯得晃了晃。
他稳住身子抬头看向苏老太爷，又将刚刚的话低低重复的一遍。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旺福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门口，苏婳见之理了理裙摆，起身往门口走去。
出了门，便见陈嬷嬷带着一些吃食过来了，瞧见苏婳站在苏老太爷门口她便也停下了脚步，将东西递给苏婳又将苏老夫人叮嘱苏老太爷保暖的话转述了一遍后，她便离开了。
苏婳带着东西再回屋子里时，苏老太爷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阖上的眼皮一直在颤抖。
李玄知的声音静了片刻后，又响起道，“老师，其实我昨夜想了一夜，您说我们偷听到的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林妃娘娘当时……”
“不，不可能。”苏老太爷这次接的很快，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笃定，“当时你还在北境，是故你对此事可能知道的并不如老夫清楚。”
“而老夫能这么清楚知道这个事情，正是因为林妃娘娘掉了那个孩子的时候……老夫就在旁边。”
这话一落，苏婳和李玄知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诧异。
按说朝臣与后宫妃子之间一般是不会见面的，除非……
两人刚想到这儿，苏老太爷的声音再度响起，“当时我正与陛下在书房中说事儿，夜深了，林妃便带着参汤过来看看陛下。”
“当时陛下接下她的参汤后不久，万贵妃也带着甜汤来了。”
“最终陛下只喝了万贵妃的甜汤，将那碗参汤放到了一旁。”苏老太爷的表情陷入回忆之中，“之后，两位娘娘一起从书房中退了出去，可是没过多久外头忽然响起了林妃的惨叫声。”
“我与陛下出门一看，便正好看到万贵妃脸色苍白地从台阶上下去想要扶起滚落下台阶的林妃，结果被捂着肚子痛呼的林妃一脚踹开。”
说到这儿，苏老太爷顿了顿，“这可是当时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很是紧张，召集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为林妃诊治，但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说着，苏老太爷抬头看向苏婳和李玄知，微微一顿道，“毕竟当时林妃是在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眼皮子底下掉了孩子的，若说林家能有那样的水平买通整个太医院，我是不信的。”
“之后，林老太爷还特意进宫找陛下讨说法，但陛下听完国师说的话后，便坚持认为这不是万贵妃的错，最终林老太爷辞官而去，那日夜里我还陪着他喝了好久。”
苏老太爷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最终道，“当时林老的表情老夫到现在还记得，设身处地想想，老夫应当也会是这个样子，不似作伪。”
“且林老此人，向来寄情山水，无意参与这些斗争，当年林太妃参与夺嫡之时，他便早早地就同陈帝表明了立场后，便彻底抽手不管。”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陈帝上位后，独独留了他这一支的林家血脉……林太妃与惠王皆惨死于白绫鸩酒之下。”
第127章 能做殿下的老师，老夫很高兴
听到苏老太爷说话如此笃定，又回想了一下林老太爷平日里的为人，李玄知便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那一手写意山水的画术还是林老太爷教他的呢。
屋子里的茶香较之刚刚更浓郁了些。
当苏婳将茶盏放在苏老太爷与李玄知面前时，茶盏底磕碰在桌子上的清脆声响拉回了李玄知的思绪。
他停了片刻，再次出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此事学生会继续派人跟进，待有消息了再来同老师说。”
苏老太爷也不知在思考什么，良久才冲着李玄知点了点头。
李玄知抬手端起桌上茶盏，刚吹开浮在上头的茶沫，苏老太爷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万兆成可已出发前往北境了？”
“嗯，应该刚刚就出发了，这次万家人对此的态度十分积极，同时他们还特地请陛下指了二哥随队一同前往北境。”
“……晋王？”苏婳闻言，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了然笑道，“看来万家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将任何可能再次对他们造成重击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到啊。”
苏老太爷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如今这个人选的确只有素来不参与任何事情，只寄情于书画的晋王最合适不过了。”
毕竟，万家要是找了自己党派的人，会被对家怀疑有包庇的嫌疑，倒是群起而攻之，反倒会更惹了陈帝厌弃。
但若是找了对家的人监视，那他们心里却又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心思，就怕对家的人明面上在监视，背地里暗度陈仓，偷偷往他们身边放什么东西，再跳出来指摘他们，到时他们怕是全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了。
所以，这个人最好是陛下有些信任，但又与两边党派都关系不大的人。
晋王便是最符合的人选之一。
苏老太爷也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过，晋王那边的安危可……”
李玄知点了点头，回道，“我已经派了南陆和拂风扮作二哥的侍卫和侍婢一同前往，保护二哥同时也暗中观察一下万家的动向。”
这时，屋外吹进来了一阵风，放在苏老太爷手边的那张信纸被吹得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这张信纸上，苏老太爷让苏婳替他拾起来后，便又将这张信纸放到了李玄知面前，道，“这是无方道人的来信，你也看看吧，我本还想着找个机会去寻你说这事儿呢。”
李玄知听后微微挑了挑眉尾，伸手接过信展开看了起来，不过片刻他又重新开口道，“这是……还要打擂台？”
“没错，无方道人说得让你们两人再成一次婚，只是她不便出面亲自算日子，所以只好想到这个法子。”
苏老太爷又抿了一口道，“只不过，题不止这个罢了，到时还有国师亲自出的题。”
苏婳看着那张信纸上的字，问了一句道，“那如今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们？”苏老太爷的语气微微上挑，李玄知也朝着他看了过来，苏老太爷沉吟良久，笑道，“我们自然是好好看戏了，毕竟道人将戏台子都帮我们搭好了。”
“待这折戏结束的时候……”苏老太爷眯了迷眼睛，微抬下巴道，“才是我们该出场的时候。”
李玄知的神情皆微微陷入沉思之中，只是不过片刻，他的手忽然微微一顿，再抬头时他的眼中满是光彩和不可置信，“老师，您的意思是……”
苏老太爷抬手捋了把自己的胡子，乐呵呵道，“之前，殿下您曾拜托老夫能让你重新回到北境去，老夫也的确一直不得其法。”
“只是前几日，孔雀台倒塌一事让老夫有了新的想法，遂老夫也同无方道人通了一次信，无方道人听后便表示此事可行。”
说到这儿，苏老太爷轻声啧了一声，微微冷笑道，“那会儿我还想着万家人只是贪心了些，但起码是为了博一个好功名而去，对于修建孔雀台一事自然是上心得不能再上心了。”
“却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倒是真大得很啊……连孔雀台这种放在陛下心尖尖上的东西，他们居然也敢偷工减料。”
李玄知听着苏老太爷满是嘲讽的声音，停顿片刻，轻轻出声道，“其实比起孔雀台倒塌……学生倒是更关心如今北境的情况。”
说着，李玄知微微皱眉，低沉道，“当初万家人一心只博功名，大肆修建孔雀台，不顾百姓生死，赋税不减，徭役沉重，北境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但当时还有孔雀台这个事情压着，说到底这破台子也是为了镇国运而建的，大家的心底起码还有些盼头，可如今台子也倒了……”
苏老太爷眸中的赞赏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嘴，却一句未说。
屋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又坐了会儿，李玄知便起身打算离开，这时苏老太爷忽然抬头看向他，眼中的欣慰和赞赏让李玄知看得微微一愣。
这眼光……苏老太爷似乎从未落在过他的身上，在他们三兄弟一起跟着苏老太爷学习时，苏老太爷常常这般看着大哥。
苏老太爷带笑的声音慢慢拉回了李玄知的思绪，“……君子之道，家国天下，看来殿下一直记得老夫曾经说过的话。”
李玄知抬眼看向苏老太爷，良久，李玄知朝着苏老太爷郑重行了一礼道，“老师的教诲，学生从不敢忘。”
这次停顿许久，李玄知才听到苏老太爷的声音慢慢地响起，语气之中满是欣慰，“老夫今日很高兴。”
说着，苏老太爷在苏婳的搀扶下也郑重向李玄知回了一礼，在李玄知说着老师使不得使不得同时避开半边身子的时候，苏老太爷带笑的声音在屋子中轻轻响起——
“老夫能曾作为殿下的老师，教导殿下为人做事，传道授业，是老夫的荣幸……老夫当真是高兴，高兴极了。”
李玄知听着苏老太爷的话，微微抿了抿唇，许久他笑着低低道，“今日能听得老师这一言，玄知也很高兴。”
说罢，两人抬头对视了一眼，皆朗朗笑了起来。
司天监与顾瑾瑜对擂的日子很快便来到了。
用松木搭建的擂台上还未出现人，擂台边早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一旁的茶楼更是早早就座无虚席了。
第128章 金玉其外
此时，国师正黑着脸坐在松木台后面的椅子上，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司天监的人，无方道人独自一人坐在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
原本按照国师的设想是只打算让顾瑾瑜来司天监解决此事的，只是无方道人不愿遂他的意，再次鼓动太后将这擂台搭在了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用无方道人的话来说，既然此事已然勾起民心不稳，那自然也应当通过这件事来稳定民心，也稳定民众对司天监的信任程度。
国师虽然也咬着牙辩驳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太后拍了这个板，将台子建到了朱雀大街上。
想到这儿，国师扭头阴沉沉地看了无方道人一眼，无方道人朝他笑了笑，忽然从袖袋里摸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声音清脆，听得国师的脸色愈发乌云密布。
这时，台子的另一边响起了动静，司天监的其他人皆扭头看了过去，便见顾瑾瑜一身月白广袖道袍，羽冠束发，步子平和沉稳地走到了大家面前。
许是没想到这儿居然有这么多人，顾瑾瑜微微愣了愣，只是很快他便朝着端坐于人群正中的国师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小民顾瑾瑜见过国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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