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近乎窒息。
九月分别,我几乎无法抑制对你的思念。
战场厮杀之间,你可曾也有想起我?
——我的,摄政王殿下?
千言万语卡在喉中,让沈清漪几乎无法思考。
反应过来时,她已将眼前的男人一把抱住。
她原以为再见楚峥越必然有无尽的话要说,可到头来,说出口的竟唯有一句:“你瘦了。”
不过短短的三个字,她却说得泪眼涟涟,似是恨不能将楚峥越融入骨血。
楚峥越抚着她的长发,唯剩满目温柔。
“见我不该高兴么?你哭什么?”
沈清漪颤着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高兴啊,我自然高兴。”
“我的……摄政王殿下。”
她捧起楚峥越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这一吻带着掺杂着泪,交缠间带着苦涩,却被另一种更为甜蜜的情绪所替代,直到如火如荼,仿佛再也不肯松开片刻。
楚峥越察觉到了她缓慢却坚定的攻势,身子不由微微一僵,连忙推开沈清漪,眼中微闪,轻声唤道:“阿瑶……还不行……”
沈清漪仿佛牵扯救命稻草一般去挽他的手。
“楚念遥,别离开我……”
然而,她却只能在此刻的楚峥越眼中读出克制两个字。
“对不起。”
他轻声。
还没等沈清漪反应过来,便是眼前一黑。
再醒来,天色已大亮。
她脑中混沌,清晰后才想起昨夜不速之客的夜半造访。
她连忙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
可屋中摆放整洁,地面亦是未有丝毫风雪停留的痕迹。
昨夜温存,竟只是黄粱一梦么……
沈清漪只觉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刹那间被抽走。
她失魂落魄地坐回床上。
片刻后,她抱着双膝,将脸埋在其中。
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泣不成声。
……
待赵旭下了朝,她便依旧伺候在御书房。
赵旭为人狠毒,却是个勤政的,每日里批阅奏折直到深夜,依旧是沈清漪伺候在侧。
说来也怪,虽说他将沈清漪从柳嫣身侧要了来,却只字未曾提过从前的沈清漪半句,只是半月的工夫也未曾前往后宫。
磨墨递茶之类的琐事虽不难,却熬人得很。
每日晚睡早起,白日里也没个休息的时辰,沈清漪便一日比一日憔悴,几乎到了靠墙都会睡着片刻的地步。
那日,她抱着茶杯为赵旭沏茶之时眼皮打架,向前一栽方才惊醒,醒来一看,却见茶水已溢出了杯沿,洇湿了桌上的宣纸。
赵旭掸了掸衣裳,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沈清漪一个激灵,困意便被吓退,她诚惶跪地,无声地告罪。
赵旭端起她的下巴。
“你伺候周道,这些日子当差,倒是苦了你了。”
沈清漪摇了摇头。
赵旭松开她的下巴,也不叫沈清漪起身,只是蘸墨在案上写了什么,片刻后他才站起身来,唤道:“罗仁!”
罗仁进门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赵旭递给他一张圣旨。
罗仁一目十行地扫过,忽然眉梢眼角流露笑意,接着亲自将沈清漪搀扶起来,口中连声道着:“恭喜!”
沈清漪不解地望着他。
罗仁站起身来,宣读圣旨。
“宫女阿瑶,聪雅端慧,姿貌成天,朕甚爱惜,擢封为正六品嫔位,封号宜,赐居永和宫,钦此——”
沈清漪闻言不由大骇。
赵旭为何突如其来封她为妃?!
她如今不会说话,容貌亦不比从前,又刚才当错了差事,赵旭不罚她也就罢了,为何还忽然封她为妃?!
而那边罗仁已笑呵呵地将圣旨递到她手中,道:“宜嫔娘娘,接旨吧?”
沈清漪接过旨意,再三确认并非罗仁随意篡改,不由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赵旭。
赵旭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她。
她近乎神游地被罗仁搀了出去。
当夜,她提线木偶般地换上了偏红色喜服,坐在永和宫的寝宫之中等待赵旭的驾临。
她并不相信赵旭会驾临此处。
后宫美人如云,她如今的姿貌连柳嫣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赵旭又见过美人无数,即便她生的同从前还有几分相似只怕赵旭也下不了这个口。
只是……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合卺酒的杯子上。
即便赵旭当真想要对她如何,她也不介意提前送他归西。
直到龙凤烛被烧去大半,门也未曾被人推开。
想来赵旭今夜应当是不会来了。
沈清漪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屋中的熏香点的太过醉人,熏得她脑仁发胀。
她正要起身吹熄灯烛睡下,可起身便只觉浑身发软的厉害,竟是一个踉跄倒回了床上,连起身都做不到。
沈清漪太阳穴猛然一跳。
有人在门外,声音带笑地推开了门。
第239章 你也配?
“是不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动不了了啊?”
沈清漪循声望去,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唇角带笑跨入门。
沈清漪并不知他做了什么手段,但浑身的肌肉当真是怎么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也只得气恼地一咬牙。
赵旭似是知晓她的疑虑,挽唇微微一笑。
他上前一步,不再是温柔的捏起她的下巴,而是狠狠钳住沈清漪的双腮,眼中的笑意带着一丝嘲讽,仿佛驯兽师看着手下逃不出的野兽,可笑又怜悯。
他钳的沈清漪脸颊生疼,却丝毫没有放手之意。
“好久不见啊。”
“沈清漪。”
他轻唤。
沈清漪双目一滞。
这几日赵旭的行径让她摸不清赵旭是否真的认出了自己,更何况依照赵旭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性子,此举是诈她也说不定,便竭力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脸颊,伸手摇了摇,用动作提醒赵旭自己只是个长的同沈清漪有几分相似的哑巴婢女。
然而此举只换来赵旭的一声嗤笑。
他松开了沈清漪,就在沈清漪以为他相信了自己之时,赵旭便是一巴掌打在沈清漪的脸上,打的她狠狠摔倒在床上。
他这一巴掌并不十分重,换做平时沈清漪早就还回去了,奈何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便也只得任由赵旭摆布。
赵旭重新钳起她的脸,笑容分外狰狞扭曲。
“沈清漪,你以为朕会傻到被你蒙蔽么?
“来人!”
随着他的吼声,从前一向跟着他的国师笑呵呵地拿着箱子走了进来。
沈清漪自然记得自己在这妖道人手下吃过多大的亏。
国师笑呵呵地走到她跟前,从箱子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入水中,接着用软布蘸入其中,仔细地擦向了沈清漪的脸。
薄如蝉翼一般的伪装被一点点的擦去,最终露出的是沈清漪易容之下的真正容颜。
待所有的易容被擦去,露出的便是即便倦意也丝毫无法掩盖半分惊艳的容颜。
肤光胜雪,皓齿明眸。
身穿朱红嫁衣的美人,擦去了长达半年的掩藏,露出了真正的容颜。
这才是那个艳冠京城的沈清漪。
趁着国师为她卸去易容之时,赵旭淡然落座,不紧不慢地将一切娓娓道来。
“你以为装聋作哑,又将计就计地易了容,朕便认不出你了么?”
“自从上一次你让那会易容之人扮作朕的近侍以后朕便派国师一心研制能够洗掉易容的药粉,同样的当,朕怎会上两次呢?”
“其实若非你装神弄鬼,朕也绝不会怀疑到你这个小宫女的身上,怪就怪在你装神弄鬼那日恢复了真正的容貌,让朕坚信你还在这宫中,否则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查出你这个名叫阿瑶的小宫女藏在这宫中。”
“朕知道你这丫头是何等狡猾,所以才装作未曾发觉你的身份让你每日难以入眠,让你放松警惕后在香料中掺了软筋散,不知不觉间吸入腹中,如温水煮青蛙般地让你动弹不得——阿瑶,你以为仅凭你一人单枪匹马,就能斗得过朕么?”
待他说完,沈清漪早已被剥下了所有易容,双手亦是被束,整个人已如粽子一般,动弹不得。
国师识相地带着众侍婢离开。
屋中便唯剩沈清漪和赵旭两人。
沈清漪咬紧牙关,盯着悠然自得的赵旭,唯恐他骤然前来对自己不利。
而赵旭,却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他饮着香茶,惦着脚,那个工于心计,杀父弑兄的年轻帝王仿佛在刹那间消失,留下的便还是那个初见沈清漪便一见倾心的少年。
他眯着眼,回忆着从前两人的相遇。
“阿瑶,你还记得么,那年朕为钦差,下江南亲自访查盐枭案,却被偷走令牌,更因落单而险些被盐贩灭口。
“流落街头之时,幸得有你碰巧于江南游玩之时救朕一命,更是猜出了朕的身份利用祥瑞之说诈得盐枭不打自招……”
“那时候,你分明年岁尚小,可你却那般冷静自持,聪慧典雅,同朕今生所见的女子皆不一样。”
“朕将令牌赠予你之手,你却婉拒了朕,朕那时便觉得,你同旁的女子很不一样。”
“你是朕唯一求而不得,亦是朕的心上月光。”
“那时朕便发誓,无论如何,朕,必须要得到你!”
他的双目逐渐变得赤红,接着如同一头发狠的雄狮,盯着沈清漪,朝着她慢慢走来。
“可还没等朕坐上皇位,你便爱上了楚峥越!他只是个小小的世子!即便他继承了临江王的爵位,天下也不是他的天下,你为何偏生要爱上他?!你为何就不肯等朕!为什么!”
他说到最后一句,已近乎嘶吼。
他狠狠掐住沈清漪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的脖子狠狠扭断。
原本清冷英俊的容颜在此刻分外扭曲,恨不能将沈清漪吞吃入腹!
沈清漪只是讽刺地眯了眼。
就算如他所言,又如何呢?
亲父兄死在他手中他尚且眼都不眨一下,他声称自己喜欢她,却是三番五次利用她,陷害她,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宣之于口,最终却只为夺得皇位。
这样的感情,太令人作呕了不是么?
赵宪尚且是因她误解了他救人之举才会倾心与他,而赵旭却是一腔情愿的伤害。
她怎会爱上这样丑陋的男子?
许是见沈清漪的神色太过轻蔑,又被他制在床榻动弹不得,赵旭便贪婪地舔了舔唇角,轻佻地抚上了沈清漪的脸颊。
“放心,朕不是赵琥,见周梦芙不是处子之身便弃如敝履。”
“无论你同楚峥越做过多少次苟且之事,朕都不会介意。”
“朕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他说着伸出手,狠狠扯向了沈清漪的衣领——
“!!!”
沈清漪冷笑一声,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
——却不是她的血。
赵旭吃痛地捂着流血的手,震惊地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邪肆地舔去唇角剩余的血渍,冷笑一声。
“赵旭,你真当我是你想碰就碰的人么?”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满手是血的赵旭,眉梢眼角皆是冷傲。
“你也配?”
第240章 楚峥越为何不敢?
赵旭听到她说话,却丝毫不曾有半分惊讶,反而笑了笑,戏谑道:“你终于肯开口了?”
显然早发觉了她的哑是装出来的。
沈清漪勾唇一笑。
“想近我的身?赵旭,你以为全天下女子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不成么?我沈清漪即便嫁了人生了子,哪怕自甘堕落为娼为妓,你赵旭也别想碰到我沈清漪一根头发!”
赵旭冷笑一声。
“沈清漪,你好大的本事啊,朕敬酒你不吃,偏要吃朕的罚酒是吧?”
他用染血的指尖指向门外,道:“你以为朕真拿你没办法?朕只要一声令下,便会有人进门来将你剥个精光送入朕的床榻!你既这般野性,倒不知若是在满宫的太监侍卫跟前被朕所临,你又当如何呢?”
沈清漪“噗”地一吐,双齿间便咬住了一颗药丸。
她毫无惧色地盯着赵旭,道:“赵旭,此物中包了剧毒的药粉,若我将它咬碎,便会立刻毒发身亡,无药可救——若是我死了,想来仅凭一个你难以掌握的楚峥宜,是断断不足以让你威慑楚峥越的吧?”
赵旭脸色当即就变了。
沈清漪将药丸重新压在舌根下,冷笑道:“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这般急着制住我,不顾我是否是完璧之身地封我为妃,不就是为了挟持住我来要挟得胜归来的楚峥越么?”
“赵旭,你别忘了,楚峥越尚且能忍辱负重地装那么多年的草包,连你亦被他所骗,你以为他真的会那么容易被你要挟?”
她抬起下巴,修长的脖颈好似象牙雕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趁着这个机会取出一直别在袖口的银针一点点将手上所绑的绳子捅开,接着一步步逼近赵旭。
“赵旭,你身为帝王,弑父杀兄,可如今天下都是你的,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尚且还能保住你这个皇位,若你今日敢动我,你倒是看看楚峥越会不会让你这个帝王变成他的刀下鬼!”
赵旭被她步步逼退,额角已渗出冷汗。
“他敢!”
“他为何不敢?”
沈清漪反问。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赵旭若死在他的刀下,他战功赫赫,又有你这个杀父弑兄的败类在前,人们只会赞他舍生取义,你的天下,你的美人,只会是他的,而他,只不过是折了区区一个我——你若不动我,尚且有一个牵制他的把柄,赵旭,我敬你是个聪明人,这笔账,你不会不知道怎么算吧?嗯?”
说到此,赵旭已被沈清漪逼得背靠墙壁。
灼灼烛光映衬着朱红裙裳,更显沈清漪褪去掩盖的姿容光彩照人,依旧是记忆之中那个面如玉璧,聪慧过人的姑娘。
赵旭,缓缓咬紧了牙根。
半晌,他恨恨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去了。
就在他离开的刹那,沈清漪绷紧的神色才松弛了下去。
她手腕上的绳子已被割断,她瘫软在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背已被汗濡湿了。
她将绳子掷去一旁,换下了身上朱红的嫁衣,疲惫地倒在床上。
脑中浮现出方才自己的步步逼问,再想起那夜梦中同楚峥越的骤然相会,醒来的怅然若失,便不自觉地想起前世与今生所受的苦楚,身子便不自觉地紧缩,恨不能整个都融入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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