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嗓子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太子原本正喝着热茶暖身,闻言也是深深看向了他。
赵宪被吓得缩紧了脖子,道:“这……到处也没找到她,本王也并不知晓……”
楚峥越猩红双目猛然看向门外。
雨水渐起层层烟波,漫上台阶,染上了层层湿滑。
他不顾袁晚宁和楚峥阳的阻拦,冲出门去起身跨上马。
袁晚宁和楚峥阳对视了一眼,也一前一后的一同出门去了。
然而等两人跨上马的时候,楚峥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楚峥越飞驰雨中,春雨打在脸上,将他的衣裳在刹那间渗透,黏腻腻贴在身上,刺得肌肤冰凉。
他如何还能受得了失去沈清漪的痛楚。
他清楚记得上一次,他得知了沈清漪被蜀王掳走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日他漏夜出行,却见蜀王抚着沈清漪的脸,眼神是那样的深情,而沈清漪却是满头是汗,双目紧闭,似是体会着极致的痛苦。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踹翻了催眠沈清漪的国师,用剑将蜀王逼到了墙角。
若非沈清漪骤然醒来让他恢复了理智,只怕那个时候,他便会忍不住斩下蜀王的头颅来祭酒!
不过是片刻,他便几乎要发疯,更何况蜀王对她的心思,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可沈清漪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傅之女,为何蜀王和皇后都对她起了心思呢?
这份疑问很快便被担忧所替代。
他一路来到了蜀王的房中。
他一脚踹开了两个守门的侍卫,推开了卧房大门,脚下却踢到一件衣裳,他低头一看,却正是沈清漪常穿在身的宝蓝色骑装!
他的脑中轰一声炸开,床帐后两道交叠的人影惊慌地发出窸窣声,不多时,床帐被撩开,有人边不疾不徐地扎着腰带边绕过屏风,似是早料到了楚峥越的造访。
蜀王刚一现身,楚峥越腕间的匕首便干脆利落地逼在了他的脖颈脉搏之处,一缕发丝被悄然削落,蜀王却似是丝毫无谓,依旧不紧不慢地扣上了腰带。
末了,他微微一笑。
“怎么,恼羞成怒,想杀了我?
“你别忘了,你还有父母,还有兄弟。
“更何况你若是杀了我,阿瑶只会更加厌恶你,厌恶你杀了她最爱之人。
“楚峥越,你敢下手么?”
蜀王的话让楚峥越的额角突突地跳着。
满屋的旖旎气息掺杂着沈清漪身上独有的茉莉香,让他的双目充血,手背上的青筋几乎会挣破肌肤。
他甚少这般慌神。
他将匕首再一次逼近一寸,尖锐的刀锋同肌肤相触,渗出鲜红的血珠,痛得蜀王发出一声闷哼。
然而楚峥越却并未继续割下去。
片刻以后,他才垂下了手臂,接着便要朝着床帐走去。
却被蜀王伸手拦住。
蜀王撇头看向他,笑容玩味。
“人已经是我的了,难不成,你还要进一步羞辱于她不成?”
楚峥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蜀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楚峥越失魂落魄走入雨中。
马不明所以地在雨中刨着蹄子,看到他出来便眨了眨眼,楚峥越盯着他,片刻之后,却忽然笑了。
他重新踏马离开。
“袁家姐姐,你等等我!”
那边气喘吁吁的楚峥阳好不容易才追上袁晚宁,袁晚宁恨铁不成钢地勒住马,斥道:“瞧你那身子骨,方才就叫你别跟出来,快些走,一会儿跟不上了。”
楚峥阳上气不接下气:“袁姐姐,前面就是蜀王的住处了,您细想,嫂……沈姑娘和蜀王殿下都不见人影,那蜀王觊觎我们嫂……沈姑娘也不是一日两日。
“既然我大哥朝这来,那么必然是来向蜀王兴师问罪。
“若是沈姑娘真跟蜀王有了什么,恐怕现在他的屋子都会被我大哥拆了,哪还到现在还完好无损?唯一的可能就是嫂子并不在屋中。”
袁晚宁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这么能耐,能猜出阿瑶不在蜀王的房中,你倒是推测推测,阿瑶现在在哪?”
“这我如何知晓?”
楚峥阳苦恼地挠了挠头。
就在这刹那,他的手忽然一顿。
他眼前一亮,道:“我大概知道沈姑娘在什么地方了!”
他一扯缰绳,对袁晚宁道:“袁姐姐,跟着我!”
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驾马朝着方才楚峥越离去的方向一同追了过去。
第223章 打死他也不为过
他边追边道:“猎场位于上游,若是将沈姑娘放在下游处很容易被躲雨的野兽发现后吃掉,因此最大的可能是将沈姑娘想办法引到上游的荒野之处才不易被野兽们发觉。
“且上游直通临近的河水,地面湿滑,泥沙松动,沈姑娘若是被安置在那的话极容易掉入河中,因此我推测,沈姑娘极大的可能是被安置在了上游的某个枯井里。”
一听枯井二字,袁晚宁不由一怔,接着怒道:“这样的瓢泼大雨,就算不会被野兽寻到,顺流而下的雨水也足够把阿瑶给淹死!蜀王如此做法,安的是什么心!”
楚峥阳道:“甭管他安的什么心,总归不是好心就是了,大哥若是将沈姑娘救出来,势必会同蜀王等人翻脸,再如何赵家兄弟三人也是皇家中人,此刻撕破脸,只怕并非上乘之事。”
袁晚宁眼带怒意,将马抽得更狠了些。
楚峥阳唯恐被她落下,但再怎么说此刻未来的嫂子身陷囹圄自然也不能不管,便紧随其后,把马屁股都抽红了。
而那一头,楚峥越穿过灌木,已是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马靴渗透鞋面,每一步都是一个湿脚印。
他顺着那熟悉的小河沿岸而行,雨雾蒙蒙,遮盖了双目的视野,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那踉跄着在雨中漫步的马。
马背上一个少女不省人事地横趴着,即便是这样的距离还被雨雾遮盖,但楚峥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马背上的人是沈清漪。
他赶忙驾马冲了过去。
一见他,沈清漪的马便普通一声跪下,显然也是如释重负,筋疲力尽了。
沈清漪从马背上滚落在地,腿上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手中还握着一根折断了半根的羽箭,伤口经过雨水冲刷伤口已经泛起了死白,比血流不止更加的触目惊心。
楚峥越将她拥入怀中,少女脸色煞白,昏迷不醒。
不远处便是方才两人逃出生天的陷阱,里面的水已经汪了一人多高,只怕沈清漪是用那支羽箭一点点地戳着陷阱边缘的沙土才逃出来的。
她拖着一只残腿,这样的娇娇小姐,又是怎么一步步爬出来,甚至还能有心思将同样陷困的马救出来的?
他暗自咬紧牙关,身后楚峥阳和袁晚宁已追了上来,一见沈清漪的模样不由大骇。
袁晚宁上前来,伸手探了探沈清漪的额头,道:“发了高热,先带她回去,世子爷,别的账咱们以后再算,眼下医治阿瑶要紧。”
楚峥越沉默着点了点头,末了抱着沈清漪坐上马,踏马而去了。
而楚峥阳和袁晚宁则一同将沈清漪的马带回了众人聚集的房中。
沈清漪昏迷不醒,太子一见她的狼狈模样便嫌恶地皱了眉头,甩袖离去了。
蜀王神色平静地负手而立,脖子上还挂着星星点点暧昧的痕迹。
待医女看过确认沈清漪无事后,楚峥越便站起身来,照着蜀王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拳打得蜀王当即便飞将了出去,吐了一口血半天说不出话来。
梁王赵宪见此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楚世子,莫要如此!”
“都给本世子闪开!”
然而楚峥越却一巴掌推开他,紧接着对着蜀王又是一脚,蜀王后腰撞在了桌腿上,噗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定西侯世子兄弟二人连忙上前拉架,白如皎的三个哥哥也意图上前阻拦却被白如皎拉住。
梁王趁机唤道:“快来人!”
侍卫们入门,将楚峥越围在中央。
楚峥越冷笑一声,活动活动手腕,扫视众人。
“怎么,想跟本世子动手?”
众侍卫是听说过楚峥越是如何以少胜多大胜西辽的,也听说过此人城府颇深,为达目的忍辱负重多年,如今锋芒乍现,嚣张到连皇子都是说打就打,便面面相觑,不敢动了。
梁王见众侍卫都是如此,不由尴尬道:“楚大哥,咱们有话好说,何必这般剑拔弩张……”
却听一声不屑的嗤笑。
袁晚宁扬声道:“梁王殿下,且不说是蜀王殿下伤了郡主在先,如果不是楚世子及时发觉康和郡主有异,只怕她早已被淹死了!若非楚世子有胆识不肯将此事息事宁人,今后你们皇家人岂不是想让我们如何,我们就如何不成?!”
白如皎也站了出来,一甩马鞭,美目怒视众人道:“康和郡主失踪,太子和梁王殿下不置一词也就罢了,蜀王殿下更是不惜对一个小小女子下手,岂不知,这便是皇家众人的男儿本色不成?!”
白家大哥皱了眉头,连忙扯着她,小声道:“小妹!”
一听这话,定西侯府二公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话?古言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自然是以君为上!”
余下几个男子帮腔,“就是!”“没错!”等话此起彼伏。
梁王原本还想制住众人,可这几个搅屎棍的话一出,他便暗道不好。
袁晚宁冷笑一身,率先站出来。
“今日之事,原是蜀王殿下理亏在先,凡事都讲究个‘公理’二字,可刀子不割在你们身上,你们便不觉得痛,既然如此,今日谁站在蜀王那边,我袁晚宁第一个不答应!”
她一脚踩在木椅上,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砰”一声刺进了面前的桌子中。
“还有我!”
“还有我!”
余下的十一个女孩纷纷响应,拔下发簪,一个接一个地站在了袁晚宁的身畔。
在场之人都记得上一次射猎时这些姑娘们是何等斐然的战绩,连被刘慕言招来的袭击沈清漪的狼群尚且能被她们打的落荒而逃,余下男子自认并无能够同狼群相较量的本事,便都静默了。
楚峥越蔑视着地上吐血的蜀王,道:“知道怕了,就把他给本世子拖出去。我今日若是再见他一次,便打他一次,谁敢拦我,便同他是一样的下场。”
岳绮湘道:“我等好歹也是都是官家千金,如今倒好,倒像是成了你们的玩物!今日射猎,算我们瞎了眼前来!
“待雨一停,我等立刻离开此处,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陛下!”
她一瞪眼,道:“还不快把蜀王拉下去?!”
蜀王不省人事,梁王又不敢吭声,说话的虽是姑娘,但在场男子皆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侍卫们哪里还敢说话,当即便搀着蜀王离开。
第224章 他没听错吧……?
待雨过天晴,楚峥越便将昏迷之中的沈清漪打横抱起,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以袁晚宁为首的十二个女孩也纷纷护送在旁,其场面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猎场余下者,皆无一人敢拦。
接下来的几日,楚峥越便一直守在太傅府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沈清漪。
沈家众人得知了此事都是满目阴沉。
太傅沈临次日便连上了三道奏折,毫不留情求绥元帝严惩蜀王,蜀王却也只是被不痛不痒地禁足王府。
沈老夫人气不过,亲自拄着拐棍捧着明瑶皇后赐予沈清漪的一对翡翠镯入宫求明瑶皇后收回此物。
绥元帝本欲打圆场:“沈老夫人,不过小事,你又何必要赶来宫中一趟?这镯子本是皇后赠予康和的,不过是给女儿家赏玩,何必又要将它退回?”
沈老夫人的背已佝偻,但说出的话却是宁折不弯:“老妇已近古稀之年,晚年所求不过是儿女安康,可如今老妇的孙儿却险些折损皇家人之手,恕老妇斗胆,愿以一命换皇后娘娘收回此镯,这门婚事,我们沈家,高攀不起!”
沈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颇有威望的命妇,虽只是个县主的女儿轻易却也是动不得的,明瑶皇后为堵悠悠之口,也只得将玉镯收回,将此事作罢。
而此刻的沈清漪,正被楚峥越一口一口地喂着药。
这些日子她清瘦了许多,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此刻喝着药也是缩着身子,蔫的像是被霜打落的娇花。
沈忆年也是阴沉着脸,道:“咱们沈家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上一次狩猎伤了晚儿和老二,如今险些让咱们阿瑶一条命折在里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文氏却有几分忧心:“这亲事虽是退了,但难保皇后会因此事而记恨阿瑶,更何况楚世子如今手握兵权,更得陛下忌惮,阿瑶和楚世子如今又走的这么近,只怕是……”
“此事不必担忧。”
沈清漪忽然道。
“世子爷虽击退了西辽,西辽不过是降了罢了,但并未完全臣服,若想完全将西辽这块肥肉吞吃入腹,可用之人便唯剩世子爷一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动世子爷还是动咱们沈家,都不止是失去了一把利刃,更是会伤了临江王爷之心,在百姓心中,也会落下一个苛待功臣,卸磨杀驴的口舌。
“因此这个时候,暂时不必担忧咱们沈家的安危,但只怕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让世子爷征战西辽,将西辽彻底收服。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楚峥越同样默了默,道:“无论此事会不会成真,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临忽然道:“楚世子,你可否方便随我来一趟?”
楚峥越犹豫:“可这药阿瑶还未曾喝完……”
沈临是少有的严肃:“晾凉了再喝也不迟,更何况我沈家倒也不至于缺这几个服侍的下人,倒也没有使唤堂堂世子爷的道理,还请楚世子屈尊同本太傅说两句话。”
楚峥越闻言便也只得如此,叮嘱了轻罗流萤好生伺候以后才起身同沈临离去。
沈临带着他到待客的前堂坐下,道:“世子爷有礼,这些日子你几乎是夜不能寐地照看我们家阿瑶,你这心思如何,我也是看在眼中的,更何况你为了阿瑶甘于得罪蜀王之事我也是略有所耳闻,我如今便想问你一句实话,你是否当真对我们家阿瑶有意?”
楚峥越想了想。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沈临道:“好!我也是过来人,如今倒也能体会你这番心思。但空口说白话是天下男子的劣性,我今日便想问世子一句,你如何爱阿瑶?”
楚峥越道:“旁的我不知,我只知道,若是太傅愿将阿瑶嫁予我为妻,我愿永不让阿瑶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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