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唉声一叹,“只可惜我无法代你受罪,否则,就算是舍了我这条命,我也是愿意的!”
【大可不必!】
周子矜心中作呕,面上却硬挤出了几滴泪花,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抽泣道:“玲珑,有你真好!”
这姐妹情深的场面,辛夷已是见怪不怪了。如果她没有猜错,下一步,便是互述衷肠了。
“子矜,其实你在宫中不好过,我在外面,也不称心。”董玲珑忧郁的低下头,半垂的眸子正好遮挡住汹涌的情绪,慢慢开口道:
“最近听说图兰人混了进来,父亲忙得不可开交,我不忍他如此辛苦,可是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董玲珑在周子矜面前塑造的,一直都是孝顺父亲敬重姐姐的好女儿,好妹妹。所以,董太师有任何的事情,她都会担心不已。
每次担心,都要在周子矜的面前来卖弄一番,再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回去传给太师。
今日,她也是这般打算的。方才那虚假的姐妹情谊铺垫,为的就是此刻。
董玲珑的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江汜下朝之后便去找了皇上,他与皇上说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晓。
就连曹安,当时都被支出去了。
所以现在唯一能够打探这个消息的人,便是周子矜!
“玲珑,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周子矜有些疑惑,似是不解,“可是,这案子不是交给了摄政王,怎么会让太师这般忙碌呢?”
董玲珑心里微微一惊,倒是没想到周子矜竟然还会注意到这事。不过她却是半点不慌张,勉强笑道:“摄政王自大任性,向来喜欢跟父亲做对。图兰人跟内奸勾结,关乎国本,父亲他实在是不放心。”
说着,又抬起手,扯着手帕轻轻按了几下脸,叹道:“父亲就是这样,总是为了百姓默默做事,劝了许多次,都没有用。”
周子矜默默点头,心中却是想道,董玲珑如今可能觉得已经拿捏好了自己,连做戏都没有以前那般敬业了。
她方才按了六下帕子,眼角都按红了,也没有挤出一滴眼泪。自己方才还下了狠心掐着大腿流泪了――她倒好,连自己都比不上。
于是这次她真情实意的跟着叹息,“是啊,太师可真是太敬业了!”
董玲珑顺势接腔,赶紧道:“所以,我若是能够为父亲做些什么就好了……”
周子矜在心中冷笑,双手却是撑着下巴,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姿态,仿佛听不懂董玲珑的话似的:
“所以,玲珑你想为太师做些什么呢?”
是通敌?
还是卖国?
或者……是把自己也当做一颗棋子,化作棋盘上最柔却又却狠的那一颗,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军!
这些事,董玲珑上辈子全部都做过了。所以这辈子,周子矜倒是挺期待她的表现。
在原计划已经被她打乱的情况下,有些人,已经开始慌了。而有些人,却是在部署下一步的计划,来弥补前面的漏洞――
董玲珑,是哪一种呢?
第三十五章 守株待兔
“子矜,听说内奸已经找出来了,你知道是谁吗?”董玲珑用手遮着嘴,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说内奸可能是摄政王的人,所以他才压着不报。”
“哦?”周子矜有些吃惊,也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还有这回事?”
辛夷无奈的捂住耳朵,有时候,听觉太灵敏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不,主子压低了声音,她都还是能够听到――
嗯,那就是她的问题。
董玲珑尴尬的笑笑,“我也只是听说,但无风不起浪,谁又说得准呢。”
李赢并未将江汜汇报了什么,告诉周子矜。倒不是不信任,而是完全没当回事。
此等足够搅乱朝堂风云的密报,在李赢的心里,还不如百兽园的老虎今日拉了多少,来得重要。
反正有事江汜会处理,他听一听便好,别说是跟周子矜通气了,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知弟莫若姐,周子矜倒是没打算真去李赢那里打探消息。只不过好姐妹这般期待,她也不好让人太过失望。
“这我倒是不清楚……”周子矜面上犯难,似乎是在犹豫,“可是皇上最厌烦的,便是后宫干政。”
提及至此,她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诉苦道:“上次我就是夸了一下太师,他就冷着脸走了。哎,都说亲情凉薄,他这方面倒是防我防得厉害,那次是彻底让我看清楚了。”
周子矜才德兼备,若是辅佐幼皇,的确令人忌惮。所以董玲珑等人才会想尽办法,离间她与皇室的关系。
如今看来,虽然外面总传皇上盛宠皇后,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李赢留宿最多的地方,一直都是浣花宫。最宠爱的,也是柳贵妃。而周子矜,不过是他与太后,用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挡箭牌而已。
没想到,李赢年纪轻轻,竟然还有此等心计,倒是低估了。
“子矜,你受委屈了。”董玲珑原以为周子矜在正事上能说得上话,却不想,仍是个不中用的花架子。
但是,花架子若是能够用得好,也能起作用。
“我也不是想让你打听前朝之事,只是想要知道,这通敌叛国的人究竟是谁。不知道是什么狼心狗肺之徒,竟能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
周子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突然有些佩服。
能够将自己骂到此等地步还面不改色,董玲珑这心态,非常人所能及。
“是啊,此等祸国殃民之辈,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周子矜幽幽的开口道,那炽热的目光落到董玲珑的身上,倒是令她有几分不太自在。
不知为何,今日的周子矜,让她觉得甚是不适。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是董玲珑就是能够感觉得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无分好坏,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往往都是最准的。
董玲珑见周子矜是真的无心去打探,想着再说下去,恐怕反而惹人生疑。于是没有待多久,便借口离去了。
“皇后娘娘,可是累了?”辛夷见周子矜撑着额头,上前来给她揉肩捶腰,“董二小姐也是,明明知道娘娘身子不好,还拉着娘娘说了这么久。”
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好姐妹,但在辛夷的心中,周子矜就是天,无人可比。
她的一切,都是以周子矜为先,眼前见她露出疲态,对董玲珑也忍不住埋怨起来。
周子矜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虽然目露疲惫,但眼底却闪着神采,“没事,就当是解闷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因为没有服用养魂丹,所以那些毛病便都肆意的显露了出来。
虽然强撑着用胭脂掩饰,但身体的虚弱,却是怎么也抵挡不了的。
方才说了一会子话,周子矜如今便开始觉着胸闷了。她微微喘着气,在辛夷的伺候下,含了一片山参,这才缓了过来。
辛夷瞧着心疼,“娘娘,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周子矜摆摆手,示意不用。
董玲珑如今已经认为她在服用养魂丹,所以对于她这边,就会放松警惕。董太师的计划被自己打乱,按照他的心性,应该很快就会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
上辈子,在自己彻底与皇室断交之后,她这个皇后,对于董太师而言,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所以,为了掌控后宫,对付太后,他将董玲珑送进了皇宫,成为了皇上的妃子,也成为他连接后宫与前朝最稳固的桥梁。
那时自己震惊无比,甚至去跟太后吵闹,怨她害了自己还不够,竟然还要害她最好的姐妹……
回想起来,可真是愚不可及。
董玲珑对她哭诉,声称她的命运同自己一样,都是太后为了稳固皇上的地位,硬生生的将她收入了后宫。
她听后自然大怒,可又怨恨自己无能,不能自救,也无法救人。
所以董玲珑入宫后,她多方照拂,恨不得将自己皇后的名头,也给她分过去,免得她在宫里受人欺负。
若不是后来图兰逼宫,董玲珑被提前护送出宫,她恐怕都还要继续傻乎乎的以为,董玲珑一直都是她羽翼下的可怜小草。
殊不知,真正飘零无依的人――只有她自己!
“觉得自己可怜吗?可恨吗?周子矜,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这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图兰人马上就要攻入皇宫,你跟你的好弟弟,很快就会人头落地。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蠢!”
董玲珑当时猖狂的面孔,至今仍在周子矜的脑海留存。那撕破了最后一丝人性伪装的恶毒笑容,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里。
“哭吧,你不是最擅长装可怜了吗?只是可惜,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了。在你死后,我会嫁给图兰王,成为图兰的皇后。周子矜,恨我吧,因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
丝丝绵绵的恨意,在心中不断的交织。周子矜躺在矮塌上,感受着头脑内的疼痛,正在胡乱的冲撞。
这冲撞让她的神思更加清明,思路也更加清晰。
快了,快了,很快,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便会乖乖的送上门来了……
第三十六章 扭扭捏捏的干嘛呢?
内奸勾结图兰一案,三日后,以吏部尚书落马告结。
江汜看着呈上来的密报,追查的线索,就断在了这吏部尚书身上。他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布局,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尚书,顶了包。
林风上前,只见他的手轻轻拂过桌面,方才江汜看过的那些密报,便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王爷,可要继续追查下去?”
从神机营二队的队长转到一队,林风在外人眼里,俨然成为了江汜的弃子。却不知,这枚弃子,正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必了。”江汜拂袖而起,“再追查下去,找到的也只是替死鬼。”
在神机营二队故弄玄虚查案的期间,林风就已经暗地里带着人,从另外一条线索摸了下去,时刻盯着。
劫狱那日,他们已经查到了吏部尚书府。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他畏罪自杀了。
江汜让林风将人都调回来,不必再盯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们在暗,不愁没有机会。
吏部尚书落马,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前朝将起纷争,后宫之中,也已是暗潮涌动。
“皇后娘娘,夏嫔殁了。”
窗外的红花开得灿烂,初升的朝阳洒在上面,落下一片金光,很是好看。来往的宫女们低着头,快步的奔走,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夏嫔入宫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身为吏部尚书的女儿,她知书达礼不争不抢,是后宫难得的识趣人。
可惜,还是这般不声不响的离去了。
“送进宫来的人选定了吗?”周子矜在宫女们的伺候下,一层一层慢慢的穿戴着。
辛夷低着头,给她系腰带,“定了。”
她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更是温柔至极,小心的开口道:“是董太师家的二小姐,董玲珑。”
后妃殁了,便要进行填补。这是大光历来的规矩,所以即使不是选秀之期,也可挑选适龄女子,送入宫中。
董玲珑,来得正好。
新妃入宫,将谒见皇后,行正礼。董玲珑以一品官员之女的身份进宫,李赢封为昭仪,赐居青莲殿。
辰时,周子矜用过早膳,接见前来请安的后妃。只不过今日这些妃子却是没有请完安就走,而是默默喝茶,大有陪聊闲坐的架势。
柳贵妃是个沉不住气的,见众人都默默低头不语,心气不顺道:“不是说今日有新妹妹要入宫,怎么还未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她翘着指甲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一声,“好大的架子!”
沈安然端坐在旁,不动如山,心中却道,这宫里头谁能有你柳贵妃的架子大?
不过她也习惯了,每次来新人,柳贵妃就跟被踩了脚的猫,不跳两下似乎都活不下去。更何况,这位新来的董昭仪,身份可不简单。
“董昭仪觐见!”
人未到,声先至。一道传一道的通报声,让方才还闲适喝茶的妃子们,统统打起了精神。尤其是柳贵妃,身板都挺直了!
沈安然对新人进宫,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她要巴结的人,只有皇后。
可是这一回,却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默默的盯着外面――这一位,可是皇后实打实的手帕交啊!
“臣妾董玲珑,给皇后娘娘请安。”
董玲珑身着一袭紫色华纱裙,裙摆处绣着的夕颜花,一直延伸到腰际。那里系着紫绸宽腰带,将她的腰裹得盈盈一握,分外窈窕。
新妃需行跪拜礼,所以董玲珑先是深情的看向周子矜,然后才提起裙摆,慢慢的跪了下去。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昨夜精心演练,连眨眼睛的幅度,都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誓要让周子矜感受到她的无助与可怜。
只见董玲珑跪了下去,正要磕头的时候,却又忽然抬眼,看向周子矜的眼神欲语还休,仿佛藏了沧海桑田――
“磕头都不会磕?愣着干什么呢?”
柳贵妃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她茶都喝了三遍了,这董玲珑连个跪拜礼都还没有行完,这是有多磨叽?
四周传来压抑的低笑声,董玲珑的脸在这些笑声中,慢慢红了起来。
她自诩大家出身,即使是同这宫里的妃子相比,那也是德才兼备,毫不失色。可是如今,却要被这一群蠢妇嘲笑她的礼仪,实在是可笑!
“娘娘恕罪,是臣妾的不是。”董玲珑不管心里如何愤怒,面上都不会显现半分。
这次她没有再拖延,行完了跪拜礼之后,便起身站到一旁,等候皇后的训导。这是新妃都要经历的过程,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入宫之后,便都是伺候皇上的,一切都要以皇上为主。本宫不喜后宫纷争,所以入宫之后,你也要与众姐妹好好相处。”周子矜淡淡的说着,目光却没有落在董玲珑的身上。
她这般淡然的态度,令董玲珑有些忐忑,“周子矜,不会是生她的气了吧?”
入宫是父亲留的后手,夏嫔殁了,自然得派人顶上去。比起别人,她这个亲身女儿,自然是最佳人选。
周子矜已与太后生嫌,只要她二人不联手,便不足为惧。只要她入宫后,能够笼络住皇上――
那周子矜唯一的作用,也就没有了。
董玲珑抬起头,朝着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是,臣妾明白。”
周子矜点点头,“本宫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各自散了吧。”
“是,臣妾告退!”
出了长乐宫,沈安然走得很慢,头脑里的思绪,却在飞速旋转。方才所见的情景,似乎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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