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汜的人,在宫外有,在宫内也有,所以周子衿的一举一动,其实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很多时候,周子衿并没有避着他。
以前同周子衿还未走近的时候,江汜也曾怀疑,她是否对权利有着自己的野心。毕竟李赢无能,她虽为女子却有雄才大略,取而代之的想法,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即使是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江汜都不会阻止。他自己无心皇位,若是周子衿想要,那么就算是背上史书的骂名,他也会拼尽全力将周子衿送上去。
可是,后来他发现,周子衿干着皇帝的活,却并没有当皇帝的打算。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周子衿做的,似乎都是在维持着江山的稳定。她虽然批阅奏折,可是却赏罚分明,不会因为私交或者外情,就对哪个臣子青睐有加。
周子衿替李赢批阅奏折之后,朝堂上的风气都变了许多。
因为真正做事的人,周子衿都看在眼里,也乐于给机会,所以激起了一批人的斗志。而另外一些浑水摸鱼的,却是被不冷不热的晾着,虽然没有处罚,但也心里没底,不敢冒进。
至于犯错了的臣子,一旦拿到了证据,周子衿向来都不会姑息。
杀鸡儆猴这一招,她用得很是高明。
这些事情,她都是通过李赢的手去做的,有些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当今圣上是在扮猪吃老虎。表面上装作胸无大志,实际上却是在暗中观察,看看谁才是有实干的人。
造成了这个美丽的误会之后,那些有心思的人,更加不敢妄动了。
江汜可是听手下说了,最近这些朝中的大臣,都勤勉了不少。显然,离不开周子衿的功劳。
而后宫之中,柳贵妃有了身孕,周子衿的确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并且还派了太医随时问诊,那上心程度,比李赢这个亲爹还要过分。
另外一位沈贵人,在柳贵妃怀孕之后,被周子衿指点出来,全面接管了后宫的内务。虽然皇后的大印还在周子衿的手上,但是做实事的人,已经换成了沈安然。
也就是说,哪怕以后周子衿抽身离开,这个后宫也不会乱。
不管是柳贵妃还是沈安然,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交给她们,周子衿也不会忧心。
以前柳家因着与江汜的私怨,还让周子衿有些不放心,现在出了和亲这一桩事,柳家那些心思全部都不敢再有了。而且柳贵妃与哥哥两人,看似愚蠢,却是大智若愚。
真正触碰底线的事情,她们每次都看似巧合的跨过去了,真的是运气好吗?
在江汜看来,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周子衿都给大光留好了后手。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不与自己透露真实想法时,他会觉得失望的缘故。
因为他觉得,周子衿现在应该是被一些事困住了,等到她把这些事情解决了,便随时能够抽手离开――到了那个时候,他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亲自审讯
“做回周子衿之后,你想做什么?”江汜的目光中透着太多情绪,他向来沉稳,可是次次,都在周子衿面前流露出真实的反应。
这是他此生最在意的人,他没办法做到不动如山。
周子衿知道他会问,如果不问,就不是江汜了。
只是如果自己方才不挑起这个头,江汜不会这么早便问出这个问题。他知道周子衿的意思,但是,在得到周子衿的答案之前,江汜的心里也并没有表面上展现的那般淡定。
他拿不准,自己在周子衿心里的重要程度。
“待我做回周子衿,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到老。”周子衿对上他的视线,笑得很甜,“所以江汜,你愿意吗?”
待她完成了所有的事,太后的侄女皇上的姐姐中宫的皇后……这些于她,便都是过往,再无牵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甚至可能今后都无法公开露面,只能够待在王府,当一个默默无闻的王妃。
这样的她,江汜会接受吗?
“愿意。”江汜笑了,笑得堪比雨后的彩虹,让整个世界,都在潮湿与阴暗之中,迎来了灿烂的色彩。
她喜欢我。
江汜的心中一直想着这句话,他眼里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因为周子衿的话――她说,她喜欢我!
周子衿要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却问他愿不愿意,这不就是喜欢他的意思?
江汜觉得,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形象,他现在恨不得蹦Q到房顶上去!
周子衿说喜欢他――这辈子,都值了!
“不考虑考虑?”周子衿没想到江汜答应得这么痛快,说实话,脱去了身上的这些光环之后,她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甚至还是带了很多麻烦的平民女子。
为了避免江汜以后反悔,周子衿觉得丑话得说在前头。否则,到时候她身无长物,又被江汜嫌弃,那找谁说理去?
“到了那时,大光再无周子衿。为了脱身,我恐怕要隐姓埋名一辈子,也不能够公开与你在一起,这样真的愿意吗?”她怕江汜没有想到这些,还是先说开了好。
她梦想着与江汜结亲,不是结仇。
谁知道,江汜压根就不在乎,甚至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若不愿被人认出,那么我就陪你隐居山野。你若想要留在洛都,那么你就安心的做摄政王妃,谁也别想找你的麻烦!”
他的人,他护得住!
周子衿没想到,江汜竟然回答得这般笃定,这般的毫不犹豫。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眼光不错,但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眼光竟然这般不错――这么好的男人,还好被她找回来了!
爱情使人愉悦,尤其是美好的爱情,周子衿的眼睛里,不自觉的都开始带着光了。
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跟江汜双宿双栖的日子了……
同江汜彻底把话聊开之后,周子衿便直接与江汜一起,谋划日后的事情。现在,她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隔阂与秘密。这其实对于周子衿而言,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但是,正如江汜愿意相信她,愿意等她。
她也,相信江汜。
严嬷嬷的骨头没有想象中的硬,不过几日,便已经扛不住,想尽办法要见太后。或许是希望太后念着旧情,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太后心软,但却并不手慈。
当年她一个将门之女,能够从众多妃子中,爬上太后的位置,还要拉扯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坐上皇位,可不是靠着心慈手软才走上来的。
所以周子衿根本没有隐瞒严嬷嬷的消息,直接让人汇报了上去。但太后只是说自己最近在抄经念佛,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严嬷嬷的这条命,必要时候,也可以微不足道。
周子衿让人将太后的原话,一字一句的传给了严嬷嬷,断了她最后的念想。就在严嬷嬷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又让人给她去了信――皇后已经知道她的背后有人在指使,只要招出这个人,便能保她一命!
严嬷嬷做梦也没有想到,整件事都是皇后的手笔。也是被抓起来之后,才惊觉自己早就中了皇后的计。
之前回宫的时候,她并未将周子衿放在心上。毕竟离宫的时候,周子衿还在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与太后不和,实在不像是能够成大器的人。
虽然后来周子衿在宫中做的那些事,被传到太后这里,让她有了一些改观,但也不至于将周子衿放在眼里。
不过是被娇宠出来的世家贵女,能成什么气候?
可惜,是她低估了周子衿,这位皇后不显山不露水,就将她一网打尽。现在还查出了幕后指使的事情,让严嬷嬷忍不住心惊――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幕后之人,给严嬷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供出来。所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一直避而不答,直接认了命。
不过她没有想到,周子衿竟然会亲自前来。
“严嬷嬷,本宫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忠主之人。”周子衿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只见她幽幽的看着严嬷嬷,叹息道:“终究是太后跟你缘薄,这么多年的善待,竟然比不过你外面的主子。”
忘恩负义四个字,被周子衿拐着弯的骂出来,也没让严嬷嬷波动半分,“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在后宫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她虽然是中了计,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但是周子衿显然对她很有兴趣,笑着道:“严嬷嬷既然如此刚强,为何还要让人去找太后求情?”
若不是一开始就想要苟活,又何必做出这么多的努力?
周子衿不信严嬷嬷不想要活,除非,她心里知道,自己若是说出了幕后主谋,同样活不下去。而且,还会牵连到自己在意的人,所以才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敢供出幕后主谋。
杀人要诛心,劝人也得说到点子上,周子衿轻飘飘的看了她一言,“还是说,严嬷嬷怕把人供出来之后,自己的儿子,便性命不保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威逼利诱
严嬷嬷瞪大了双眼,嘴唇也在止不住的颤抖。这个秘密,宫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就连太后,也不知道……
周子矜,她怎么会?!
“很惊讶吗?”周子矜笑了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可是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准确的插进了严嬷嬷的心里。
“你的确伪装得很好,顶替原本的严嬷嬷,陪在太后身边。因为有着一手易容术,又惯于模仿,就连太后都被你骗了过去。”
太后身边原本的严嬷嬷,的确是个忠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那幕后之人盯上。
现在的这个“严嬷嬷”在进宫前,有个儿子。但是却先天不足,只能够用药续命,而且那药,价值不菲。
为了儿子,她们一起谋害了严嬷嬷,顶替她的身份进宫。并且凭借易容术与模仿,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太后。
这些事情,是江汜查出来的。
严嬷嬷听到这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如果周子矜只是说出儿子的事情,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连顶替身份入宫都知道了,那么,她所有的底牌与秘密,都已经摊开在了阳光下――再无退路。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她最大的秘密,便是自己的身份与儿子。现在,都被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周子矜蹲下来,亲切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身上的那些华服,她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可惜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点亲和。
“本宫知道,你自己的这条命,你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有了软肋的时候,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下去。
所以,周子矜笑着与她商量,“但是,你以为牺牲了自己,你儿子就真的能够活下去吗?”
她推测,那个幕后之人应该是在给她儿子供药,并且将人把控在手里,所以才能够威胁严嬷嬷替他卖命。
江汜的人已经查到了严嬷嬷儿子的踪迹,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将人找到。但是,有这条线索对于她们而言,便够了。
“你以为,自己死后,那个幕后之人还会替你照看儿子?”周子矜可是听说,光是其中的一种药材,就足以掏空寻常百姓的家底。
严嬷嬷到时候人都死了,失去了作用,难道还天真的指望那幕后之人会继续花大价钱给她养着儿子吗?
人性向来如此,严嬷嬷走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将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可是她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又有什么办法?
周子矜看她面色松动,知道这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本宫便会饶你一命。届时,将你儿子救出,你自己抚养,岂不是皆大欢喜?”
她可以不死?
这个诱饵抛出来之后,严嬷嬷显然动心了。如果可以,又有谁想要真正走上绝路呢?尤其是严嬷嬷这种,有所牵挂之人。
但是,一旦她供出幕后主使的名字,只怕,她的命也到头了。
严嬷嬷摇摇头,“皇后娘娘,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就算我告诉了你,我这条命,你也保不住。我儿子的命,更保不住。”
那些人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咬死了不松口,至少,儿子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一旦她开了口,那么第一个去死的就是她儿子!
周子矜循循善诱,“这里是皇宫,外面的人,都是神机营的人,他的手伸不到这么长。而你儿子的行踪,我们也已经有消息了。”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严嬷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到底是跟着儿子一起死,还是拼一个生的机会,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机会放在眼前,抓不抓得住,就看严嬷嬷自己了。
周子矜离开这里之后,回头看,那小屋就像是铁桶一般,围得密不透风。可是她知道,有无数只的手,想要伸进来,撕开一个口子。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夏日的天气,都透着寒。如果不是江汜的人查得彻底,谁又能够想到,太后身边的严嬷嬷,其实早就换了芯子呢?
严嬷嬷被换的时日,还要追溯到好几年前,可见这幕后之人心思之深沉,筹谋之严谨。
就是这个人,在背后操纵着曹安与严嬷嬷,上辈子也是他,促成了图兰最后的攻打,让他们能够肆无忌惮的攻入皇城,夺了大光最后的一线生机。
图兰目前已经退兵,可是心思却一直蠢蠢欲动。江汜的人已经潜入图兰,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传来。
而在那之前,这后宫之中的污秽,她得一一拔出,还它一片洁净!
周子矜与江汜分头行动,她在后宫威逼利诱严嬷嬷的时候,江汜则是亲自带着人,出了洛都。
“王爷,我们的消息就断在石头村,那里肯定有问题。”宋辉骑在马上,几乎是吼着在跟江汜说话。
然后,换来了江汜一个白眼。
他们得到消息,严嬷嬷的儿子很有可能就藏在石头村,但是他们派去探查线索的人,想要深入的时候,却突然断了联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江汜亲自带着心腹出城,彻查此事。
此时他们正在赶往石头村的路上,但宋辉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仗着自己骑术精湛,非要跟江汜凑队走。
凑一起走就算了,他还非要跟江汜一路汇报过去,明明已经传达过消息过来,但他就是想要亲口再同江汜说说。
江汜没空理他,一路上视而不见,但是宋辉的毅力都用在这种犯蠢的地方上了,最后江汜嫌烦,直接加快速度,把他甩在了后面。
一行人几乎没有停歇,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石头村。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庄,以石头巨多而闻名。
宋辉没有记错的话,线索上面可是说了,这村子里至少也有百来户人,可是现在,迎接他们的却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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