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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户口本上的人口，无论是肉票还是粮票，都是富富有余。
可是偏偏因为自己男人……
一想起她家刘大虎对他爹娘的言听计从，心里就很无奈。
她不是不孝顺公公婆婆，可是孝顺也有的限度。
他们家日子现在过成这样捉襟见肘，还不都是因为自家男人。
老刘的弟弟妹妹都已经成人了，能挣工分儿的人，却还需要哥哥每个月接济。
她是又气无奈。
两口子因为这个没少吵架，可是吵过之后又能怎么样？自家男人还是那副样子。
到后来王玉梅也只能装聋作哑，就当做她不知道这回事儿。
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哎呦，你家志新和志强今天回来呀。那怪不得两个大小伙子在学校三个月都没回来了，是得回来好好吃顿好的。”
王玉梅拉着姚依依走进了自家的屋子。
“小姚，这就是我家。”
“乱七八糟的，你可别嫌弃。”
姚依依笑的花枝招展。
“师傅，您说什么呢？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您这才叫家。我连个家都没有。我巴不得时时跑过来师傅家蹭饭。”
听到说话的声音，刘大虎从屋里出来。
看到媳妇儿领着一个年轻姑娘，知道肯定是媳妇儿组里的女工，急忙笑着打招呼。
“老王，你回来啦，这带的是谁啊？”
“刘师傅，您好。我叫姚依依，我是我师傅手底下的工人，而且是我师傅的徒弟。我今天厚着脸皮跟师傅回家来蹭你们家的排骨。您不会介意吧？”
刘大虎哪见识过这么能说会道的姑娘，立马脸一红，憨厚的脸上有些讪讪。
“不介意，不介意。”
他可没有这种丰富的经验。
不过就是看出来这小丫头挺能说会道的。
而且一点儿都不怕生，到了别人家真的跟自己家一样，挽起袖子就动手帮自己媳妇儿干活儿。
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切。
难怪自己媳妇儿会把厂里的徒弟带回来。
连他见了都不由的觉得喜欢。
姚依依快手快脚的帮师傅把排骨炖上。
顺手把她包里的那两瓶下饭菜拿出来。
“师傅，这是我自己腌的，您就尝一尝。可不能嫌弃啊。”
王玉梅扭头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咸菜。
立刻露出了笑脸，这孩子还挺会做事儿。
“来师傅家还要拿东西啊？不过你拿的这个咸菜师傅喜欢，上一次我吃过还挺好吃的，又开胃又下饭。”
“不过下一次你给师傅送东西，还是送你的辣椒酱吧，你那个辣椒酱师傅喜欢吃。”
“哎呦，师傅，那还巧了，我真给你拿来辣椒酱了。”
姚依依二话没说，在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两瓶辣椒酱摆在桌子上。
这可都是她做过手脚的辣椒酱，这个东西她常吃。
比较常用到的东西，姚依依提前都在港口的货柜里，把所有的商标去掉。
把那些出厂日期，还有什么保质期之类的全都磨没了。
果然王玉梅一看辣椒酱露出了笑容。
“孩子他爸，你瞅瞅这个小丫头来咱家居然都提前预备上东西。”
刘大虎看到咸菜和辣椒酱心松了一下，他们都是老实人，要是人家真的带一些东西过来，总是会觉得理亏。
“丫头，下一次来师傅家里吃饭，可不需要拿东西。”
“刘大叔，我可没拿这东西，平常我也要吃，这都是自家做的，就是费点儿功夫而已。我来你们家吃饭，可是一点儿都没客气，你们要是再跟我客气，那就是把我当外人。”
弄得刘大虎剩下的话没办法说。
只能呵呵的傻笑了一下，挠了挠头。
姚依依假装不在意的跟刘大虎在那里唠家常。
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个年轻男孩儿和两个年轻女孩儿走了进来。
两个年轻男孩儿，一个有20岁，一个看起来18岁。
一家人看到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有点儿紧张。
他们家很少有亲戚串门。
“你们好，我是师傅，新收的徒弟叫姚依依，你们肯定是师傅的儿子和女儿吧。”
遇上这么一个自报家门的社牛，四个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大一会儿功夫，四个人和姚依依已经熟的像是一家人。
尤其是两个女孩，简直拿姚依依当他们的姐妹。
第14章 惺惺相惜
吃饭的时候，大儿子刘志强犹豫了一下，本来有外人在场，不应该说这个话。
刘志新却没心没肺的开口说道，
“妈，这个月该交学费，老师都已经催了好几次，说我和我哥再不交学费的话，就不能去上课。全校就剩下我们四个人没有交过学费。”
说完这话，作为一个男孩不由的脸涨红，这才想起来餐桌上还坐着一个外人。
王玉梅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
“要不然你们再跟老师说一说，等到月底妈发了工资就给你们交学费！”
四个孩子上学，虽然说学费不多。
上学只要交五块钱，可是四个人加起来就是20块钱。
再加上其他的书本费，乱七八糟加一块，她一个月的工资可能全都得花了。
这样下去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王玉梅有点儿发愁的叹气。
为难的看了一眼丈夫。
刘大虎听完这话脸上一青。
他当然知道家里也这么艰难，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孩子他娘，要不然我今天去厂里先问工友借一点儿？先给孩子们把学费交了，总不能一直拖着，这都开学三个多月。”
“借借借，你成天就知道借！借了不用还吗？”
王玉梅把筷子放下，对着丈夫一顿乱喷。
她就是心里憋屈。
明明他们两口子双职工，不用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大叔为什么要借钱呢？你和师傅两个人不是双职工吗？师傅虽然发工资晚了点儿，可是我听说你们机械厂不是应该这会儿就发工资吗？
你们机械厂效益好，听说一个月工资都有七八十块钱呢。吃点儿学费算啥呀？”
姚依依绝对是故意的，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扑灵扑灵的望着眼前的刘大虎。
刘大虎硬是被姑娘这番话说的脸又青又白。
“那个，那个，你小孩子不懂，我是挣的多，不过还要补贴家里老人。”
刚才还让他觉得亲切可爱的小姑娘，这会儿觉得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这丫头不知道别人的家事，不应该乱问啊。
“刘大叔，不对呀。就算您家两位老人需要养，也用不着七八十块钱工资养两个老人吧？
我爸一个月也就给老家的爷爷奶奶寄五块钱，就足足的够花，而且足够我爷爷奶奶在村儿里炫耀一番。
刘大叔的父母每个月就算是大鱼大肉，恐怕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姚依依这话立刻引起了四个孩子的共鸣。
别人家老家的爷爷奶奶虽然需要补充补贴，最多也不过是十块八块，可是他们家可倒好，他爹每一次都是一个月的工资全都寄回去。
明知道母亲挣的工资少，家里过得紧紧巴巴，每一次他们兄弟姐妹丢脸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依依，你是不知道，我爸不光养着爷爷奶奶，还养着叔叔，姑姑一大家子人，爹那人是大孝子，只要爷爷奶奶哭一场，我爹立刻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个儿全都填进去。”
刘志强有点儿阴阳怪气儿，作为老大，他不应该这么说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都很不满。
“哎呦，刘大叔，原来您是个大孝子啊，我倒是没看出来，您可真孝顺。”
姚依依脸上那倾慕的表情，让刘大虎完全听不出来对方语气里的讽刺。
居然还怡然自得的回应道。
“爹娘把我养大，我给他们养老，那是应该的。”
王玉梅气的胸口疼，直接把碗推开，“行了，我吃饱了。”
遇上怎么样一根筋的一个丈夫，她又能怎么样？
离婚肯定不可能的。
可是这日子过的简直是让人又憋屈又气愤。
“刘大叔，你孝顺可是好事儿啊。你和我爸的一个老同事还真的很像，你们俩都是大孝子。
我爸在那个老朋友是在自来水厂上班，还是当着一个主任？据说当主任挣得不少，还是13级工资，每个月有一百多块钱工资。
他也跟你一样，对父母，兄弟姐妹每个人都关照，每个月发的那点儿工资啊，都不够家里人开销。
他们家的三个儿子，三个闺女都跟着他可受罪了。听说吃不饱，穿不暖，一个个长得跟豆芽菜一样。”
刘大虎一听这话，怎么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可是对爹娘孝顺那不是应该的吗？当孙子孙女儿的，因为这个要是有意见的话，那就是不孝。老人还能活多久？能吃多少？年轻人受点儿苦，总比让老人受苦强。”
这话也不知道是为对方辩解，还是在为自己辩解。
“大叔，你说的对，老人才能活多久呀？年轻人受点儿苦不算苦，总要让老人享上福。
可惜的是老人没享上福，反而是我爸的老朋友的弟弟妹妹享上了福。”
“有的时候我想人是有因果报应的，有时候猜测我爸的那个老朋友是不是上辈子做过什么坏事儿啊？
这一辈子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遇到什么事儿了？”
刘大虎觉得这个人仿佛是自己，难免会心生惺惺相惜相的感觉。
“唉，大叔您是不知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好人会有好报。
你说他对父母孝顺，对弟弟妹妹各种帮衬，宁肯自己家孩子饿着肚子也要把所有的工资补贴给家里人。
最后把老婆给气走了。孩子们也和他断绝了关系，听说他一个人还挺高兴，觉得这样更自由，不用受妻子和儿女的管。”
刘志强有些气不过的问道。
“那后来呢？”
总觉得这个人和他爹还真是像的不得了。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愚蠢的人。
“后来呢？”
刘大虎自己也好奇。
“后来结果他回乡下看望父母的路上出了事故，受了重伤，瘫痪在床。”
“啊？”
这个结果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真是可惜了，那岂不是以后要让他父母，弟弟，妹妹照顾他？”
刘大虎本能觉得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成了全家人的拖累。
以自己父母和弟弟妹妹对自己的亲密程度肯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岂不是害了别人。
第15章 魔怔
“他爹妈和弟弟妹妹该多伤心呀？”
刘大虎将心比心，觉得他要是落到这个处境，还不如死了算了。
“伤心？大叔，您可想多了。”
姚依依冷笑道。
“怎么可能不伤心？”
刘大虎觉得母兄弟姐妹对他向来都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伤心？
这是骨肉至亲。
姚依依叹口气。
“哎！我的那位叔叔也以为自己遇到了这样的生死大事。
现在能靠的只有父母和兄弟姐妹，毕竟当初他对家人不薄。
内心还常常愧疚自己可能要拖累家人，毕竟瘫痪在床那是需要人在跟前伺候的。”
“可惜他在医院，医生把家属叫去说明他的病情，瘫痪之后是要长期卧床。
需要人照顾喂水，喂饭，还有倒屎倒尿，而且他这种情况是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
没有痊愈的可能。
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这么一说完本来殷勤备至的家人第二天全都消失了，病房里只留下大叔一个人。”
刘大虎听完这话忽然背后有点发凉。
“他们应该是回去借钱了吧？”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借口，他无法说出另外一种可能。
连想都不想，往那个方向想。
反倒是刘志强他们几个人来了兴趣。
“依依，那些人最后怎么样？”
依依说的这件事和他们家的情况真的有些相似，仿佛就是他爸身上的翻版一样。
当然唯一不一样，就是他们和他爸还没有六亲不认，母亲也没有和父亲离婚。
毕竟母亲做不出那样的决定，为了他们也这么多年隐忍了下来。
可是这个事情最后的结果仿佛解除了他们内心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憋闷。
都想知道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那个叔叔的父母，弟弟，妹妹后来再也没有出现，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
医院又不可能一直垫付医药费。最后找了厂里的人，厂里说我这个叔叔不是工伤，落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厂里虽然能把他接出来，但是必须把他送回他家人那里。
厂里暂时垫付了医药费，把人送回了父母家。”
刘大虎终于松了口气，“把他送回父母家，他父母肯定会管他吧？”
其实连他听了现在都有些不确定。
“您可得了吧！他的弟弟弟媳妇儿，还有父母撒泼打滚儿，挡着家门不让他进，说的明明白白，他都已经多大的人，早就已经分家另过。
怎么可能还回到父母这边，拖累父母。
厂里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到了当地的福利机构，他这样子到了不符合福利院的条件。只能扔在街道上。”
“可是街道办事处的人也不能天天照顾这么一个人，他们也没有这个义务。饥一顿饱一顿，就那么熬了一个多月，人就去了。”
一句人就去了，仿佛说出了最后的悲惨结局，刘大虎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怎么会这样？他父母和兄弟也太丧良心了，那是亲生骨肉，怎么能就这么不管？而且他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每个月工资全都给了家人。甚至因为这样，妻子和儿女都离开了他。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做呢？”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他父母兄弟说了这么些年他为家里所做的贡献，那是他自己乐意。
父母又没有逼他，兄弟姐妹也没有求着他给家里钱，是他自己乐意。
毕竟别人给父母养老也不过就是几块钱，是他自己愿意的，那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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