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望着这个半成品,不知是高兴,还是该遗憾。
“是抽到不喜欢的款式了吗?”假如他不喜欢,六月暗想着还有机会收回来,再给他换另一个,因为那条鲸鱼她特爱。
达达利亚直说:“我是认为要把它做完整,才对得起前面的构思和准备的过程,不然太可惜了。”
对于六月来说,玩具的完整度向来是百分之九十五。保留玩具百分之五缺陷的习惯,大概是缘于她小时候曾经做的一个木蜻蜓。
当时她刚跟克里斯爷爷做玩具,就尝试着从最简单的木蜻蜓开始,结果等做好了以后,那个木蜻蜓就莫名其妙地自己飞远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那时起她就把玩具的完整度定死在了百分之九十五,为的就是预防玩具跑掉。
达达利亚抽的这条发条小鲸鱼的完成度是百分之五十,有很多精细零件都没有安装进去,发条无法自动运行,拿到手最多当个摆件。
确实是应该完成到她的标准才能送人,都怪时间太匆忙了,让她不小心装了个半成品到盒子里。
六月伸出手,把发条鲸鱼收回去,再换了另外一个盲盒给他:“你说的也对,那这个我暂时不给你了,再换一个吧。”
达达利亚这次没着急拆开,仅仅是拿在手里,又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明天一大早我就会从柔灯港出发,现在得回德恩大酒店收拾东西,顺路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好哦。”六月回答。
德恩酒店在枫丹廷四环外,跟壁炉之家并不顺路,那条路相当于到了壁炉之家之后还要往回走,等于反方向。
明明壁炉之家就与工坊相隔几栋建筑物的距离,她晚点回去也可以。
考虑到这家伙明天就要走了,即使是一小段路,就只能答应让他陪着走,顺便早点回家。
第9章 送别
柔灯港的早班船将要准点出发。
天蒙蒙亮,空气中的雾水正浓,港口的植被铺满霜珠。
船桨旋转的马达发出巨大的轰鸣,达达利亚靠在船上的扶手上,注视着港口的方向,从后背吹来的风颇有些凉意。
船上的天气员通知,从今日清晨起,将有来自北部至冬国吹来的强冷寒气入侵,预示着南部的国家也马上要进入冬天了。
无关风月
按往年的这个时候,他的至冬家乡已是冰天雪地,河流结成厚厚的一层冰。
他喜欢与家人一起到冰面上支起防寒的帐篷,在帐篷中安装保暖的设施,再定好位置挖个洞,然后边钓鱼,边打火锅。
那样的日子真的很惬意……
等成功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就回家乡一趟吧。他如此想道。
“达――达――利――亚――!”
“看!这!里!”
船开出有一段距离了,离船最近的岸边的小山坡那边,传来了少女大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达达利亚循声而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岸边山坡上正在拼命奔跑着招手的女孩。
他呆呆张开嘴,又迅速反应过来,同样大喊呼应:“我看到了!别跑太快!小心点!”
刚说要小心,女孩就失脚踩空,从山坡上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所幸山坡坡度较为平缓,她摔倒后又能自己重新站起来,一拐一拐地继续跑,试图要追上船的速度。
跑到快要断气的时,还是与船有很长的距离,女孩干脆奋力举起手中的玩具盒子,往船的方向一砸,希望达达利亚看见后会用渔网把「送别礼物」捞上来。
随着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划过,「礼物」稳稳妥妥地掉入了海里,离船体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了。
“先停一下船,船长。”
达达利亚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他却已先一步夺过船舵让船的速度慢下来,再不假思索地从船上跳了下去。
“喂!你小子不要命了!”
船长倒抽一口气,正在前行的船桨因惯性还未完全停下,此刻达达利亚跳下去等同于自杀!
到底有没有常识!
眼看着他利落地游向了浮起来的盒子,伸手往前一抓,浮在水面举起一只手臂朝对岸的女孩弯起眉眼笑,好展示自己及时收到的「礼物」。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时,站在岸上的六月亲眼目睹着旋转的船桨无比接近达达利亚的身体。
紧接着一张绑着长棍的大网将他整个人都捞了上去,抛出了优美的弧度,最后掉落在船的甲板上。
六月:“……”
好奇特的接收礼物的方式,跟她想的主意有点出入,好在无大碍,是什么惊险游戏表演吗?
见船停了下来,六月也跟着在岸边站着不动,静静观察。
有惊无险被捞起来的达达利亚,大字型地瘫在甲板上,转头看手上握住的「盲盒」,如释重负地哈哈笑了两声。
这艘船是愚人众的包船,没有别的客人,只有跟随达达利亚的几名手下和一个老船长,否则也不会说停就停。
“谢谢你了,老船长,刚才还以为要死了。”达达利亚叹了一声坐起来,发出了道歉和感谢。
发生那么大的动静,随从们都跑过来关心,围在他身边关心问候:“公子大人,您没事吧?”
结果达达利亚的感谢,迎来的是老船长的一顿臭骂:“你小子,知不知道直接跳船是很危险的行为!一旦被卷入船桨下面了,就等着喂鱼吧!”
“哈哈哈,这不是还没出事吗?能够体免费验惊险刺激的极限逃生游戏,我觉得倒是挺畅快。”达达利亚一副没尽兴的样子。
他向来爱挑战高难度的冒险,刚才那也算是一种。
老船长对他没好气,继续重新启动船只。
“小子,那女孩是谁,看她特地追过来送你礼物,是这次任务期间新认识的小女友?”老船长没忍住八卦。
“怎么会是,可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达达利亚否认,“她只觉得我是个坏人,大概我也当惯了坏人了,她说的也没错。”
在船桨启动的过程中机械声嘈杂,把达达利亚压低的声音给掩盖了,没有人能听见他后面说的话。
在旁的随从对礼物好奇起来,“我看着像「仆人」大人的养女,送来的不会是恶作剧礼物吧?”
另一个也在劝:“公子大人,可千万别拆开啊!”
「公子」和「仆人」的关系并不好,上次的至冬执行官会议中,仆人公然打断公子的话,会议结束后内部都在传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现在手下看来,也果然有矛盾。
达达利亚听闻这空穴来风的恶意揣测,冷冷地撇过去一眼:“你们要是怕了,不如重新游回去,等着坐下一班。”
话毕,手下都不敢多说了,散去各处。
当船逐渐平稳前行,达达利亚拆开了那个「盲盒」――是一条胖胖短短的发条鲸鱼玩具。
这条发条鲸鱼与昨天抽的是同一只,但完成度不一样。
该上的颜色上好了,发条齿轮的位置也换了全新的,扭动发条就能放在地上,玩具鲸鱼能像企鹅一样地在地上一摇一摆地走动。
笨笨呆呆,有点好笑。
鲸鱼走了几步路,背后的发条回到了原位,而后停下。
达达利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恐怕是因为他说过的那番无关紧要的话,让六月记在了心里,甚至熬夜把鲸鱼玩具做了出来,今天又一大早赶过来。
她是个很努力的人,他有些后悔昨天要她换礼物的事了。
“你们有没有笔纸和空的酒瓶子,借我用一用。”达达利亚问那几个手下说。
手下喜欢喝酒的不少,一问就立马能拿出空酒瓶递过去。
达达利亚拿过笔纸写了几句话,把纸卷起来,塞入空酒瓶中,再塞上木塞子。他找来鱼线和鱼竿,将瓶子捆绑,从船上甩了出去。
他甩东西的力度要比六月大得多,鱼线也足够的长,顺利带动酒瓶子到达了岸边的水流。
一直站着不动的六月发现了达达利亚丢过来的瓶子,凭着多年来捡漂流瓶的经验,她跑过去水流即将要到达的方向,截停了瓶子。
拆开来拿出纸条,上面写着:
「发条鲸鱼收到了,做工十分精美,我很喜欢,感谢感谢!祝你早日实现梦想,成为全体瓦特最棒的玩具供应商!
另外,有机会的话真想邀请你到我的家乡至冬参加冰钓大赛,那必然很有趣!期待下次见面!」
署名:达达利亚。
至冬……
她只关注到这个词语。
六月年幼时在至冬被丢弃过很多次,流浪过很久,在没遇到「父亲」前,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以至于“至冬”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国家。
六月把纸条重新塞回瓶子,打算拿回家,与她收藏的漂流瓶都放在一个柜子里。
其实她不是很想跑那么远送礼物,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只会做“半成品”的,她唯有把昨天没送出去的鲸鱼盲盒给送了才心安。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就是「父亲」捡她回来的日子。
这个时候父亲一定会在壁炉之家,让人准备生日蛋糕,准备聚会,为她庆生。
得赶紧回去,否则要被骂了。
第10章 「父亲」的警告
六月回到壁炉之家时,已经是大中午了。
和往年的生日一样,公馆里的布置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什么人在乎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来到餐厅壁炉旁,对着空荡荡的餐桌凝望了好久,才找个位置坐下来,想象着面前有块大蛋糕――蛋糕上点燃象征年岁的十五根蜡烛,「父亲」为她唱着生日的歌曲……
「父亲」是大忙人,从至冬出差回来后,她就是如此了,今天也不例外。
……也可能是连「父亲「」都忘了,在刚入冬的十二月初,壁炉之家还有人没过完生日。
毕竟除了她以外,其他的孩子都已收拾好行李,各奔其他的执行官那里去工作,唯有她那么无所事事地每天摆弄那些玩具。
发呆了小会儿,她把放在口袋里的徽章拿出来,拆开塑料膜的外包装,上面刻画的是类似几串摩拉叠在一起的标志。
徽章是纯金打造的,后背刻有几个小字:「北国银行」。
六月揉了揉眼,以为看错了,不确定,再看一遍,依旧是明晃晃的「北国银行」几个字。
北国银行,在六月心中是充斥着“铜臭”的词汇。
当然她对银行没有什么概念,多半是听「父亲」说的,还有在从事“催债”工作的达达利亚身上得知,反正她认为不是个好地方。
所以,以后得去北国银行工作对吗?
经历过克里斯爷爷工坊欠债倒闭的这件事后,她就不喜欢北国银行了,因为那里的人也肯定可恶至极。
不如死皮赖脸留在父亲身边,能拖一天算一天,说不准时间一长就不用再去报道。
六月还不知管理北国银行的执行官是谁,心里就开始有些害怕了。
她把愚人众报道的徽章收回去,重新整理好心情,去问保育员拿了把收藏室的钥匙,打算独自待在那里耗费自己无聊且漫长的一天。
不料就在这时,传来了女式高跟鞋的清脆踏踏声。
是阿蕾奇诺回来了。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
“这是在哪里摔倒的?”阿蕾奇诺把蛋糕放下,盯着六月脸上的刮痕。
她随即伸出修长的手,捏着六月的下巴左右看,脸颊上连到耳后根,是细长的一条红,看似是被芦苇的长尖叶子所划到。
枫丹廷内很少有这种植物,阿蕾奇诺一看就知六月曾离开过枫丹廷,且是跑到了柔灯港那边。
这样如人偶娃娃般精致美丽的脸,可不能留疤痕,要及时处理一下才好。
于是她松开手,让保育员拿来了装有碘伏棉球的铁盒,给六月擦拭伤口。
“我不小心爬山坡爬摔的。”六月忍耐着碘伏涂脸时的微微刺痛。
“哪个山坡?”阿蕾奇诺坐在放有蛋糕的椅子前,优雅地叠起了长腿。
六月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港口那个。”
“哪个港口?”
“柔灯港。”
“去那儿做什么?”
“……我去追船了。”
“追的哪一艘船?理由是什么?”
“我新认识了个朋友他今天要走了,所以我就想要把我的发条玩具做完再送出去。”
一问一答,层层递进,像极了在审问犯人,六月的心里压力很大,假如阿蕾奇诺再问下去,她就什么都招了。
阿蕾奇诺冷笑。
柔灯港是枫丹的旧港口,平常很少有船过去。稍微算算时间点,除了第十一席「公子」乘坐出发去璃月那艘“海鸥号0723”,也没有别的船了。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叫达达利亚?”阿蕾奇诺用近乎拷问的语气说。
平常「父亲」总表现出威严严肃的一面,壁炉之家的孩子多有几分惧怕她,六月因知她是个极心软的人,才更明白老实交代的可贵。
“是叫达达利亚没错,果然瞒不过父亲的洞察力。”六月长那么大几乎没有朋友,要是能承认交到朋友了,「父亲」也许就不会责怪她了。
然而事实并不如六月所料的那样,当阿蕾奇诺得知是六月交的朋友是达达利亚后,她眉头紧锁,闭眼沉默了良久。
“以后,少和他接触。”阿蕾奇诺将六月拉到身边来,沉声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去到哪里,哪里就招至纷争。”
六月不明原因,只是应付说:“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让您担心。”
私下里六月偶尔会把「父亲」喊成妈妈,每次犯错时叫一声妈妈,阿蕾奇诺就发作不起来了。
“但愿你能听话这一次,我才会高兴,不要只是嘴上答应,记得下不为例。”
“嗯!”
阿蕾奇诺耳中听见的是六月极为敷衍的应答,但她还是起身,把蛋糕包装拆开,插上了蜡烛,足足有十五根。然后她打了个响指,蜡烛的的烛芯上就燃起了火焰。
阿蕾奇诺拥有火元素的神之眼,要使用火,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生日快乐,祝贺你又长大一岁。”她把蛋糕捧到六月面前去。
摇曳的烛火,像壁炉里燃烧的火苗那样温暖,在暗黄的光亮中,六月缓缓露出笑颜,是浅浅的,稍纵即逝的笑。
她很少会笑,多数时候都是平静到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也不会哭,连阿蕾奇诺也从未见过她哭,仿佛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她感到悲伤的事,即使是被人抛弃时,她都没有在意过。
旁人看来,除了摆弄玩具,世上就没有让六月感兴趣的事。
而六月竟说达达利亚是“朋友”,那对阿蕾奇诺来说,是最致命的,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5/71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