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就在何春雨的喋喋不休声,抵达了目的地。
何春雨提醒叶婉宁,“随身物品记得放好,等会出站人很多,那些钳工最会趁这时候下手了。”
钳工就是小偷的别称。
这年头大家都把钱票放在口袋里,有时候放的不严实了,露出一点边边角角,小偷就会用钳子将钱票夹出来。
何春雨虽然心思单纯一些,但不是傻,她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基本的戒心还是有的,不然吊梢眼阿婆的儿媳也不会摸不到她的钱藏哪。
自打何春雨知道叶婉宁的年龄后,比叶婉宁虚长几岁的她就不由得多照顾了叶婉宁几分,看着很有个姐姐样,不停地叮嘱叶婉宁这个那个的注意事项。
“我晓得嘞。”叶婉宁点点头。
果然如何春雨所说,出站的时候人很多,更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混杂其中。
不过叶婉宁比较警惕,一旦发现不对,就瞪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
人实在是太多了,十分拥挤,几乎快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叶婉宁和何春雨相互拉扯着,才没有走散。
出了火车站,看着外头的大太阳,被热辣的阳光照耀着,何春雨忍不住道,“原来重见天日是这种感觉。”
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哪怕有柔软的卧铺睡,一到站,叶婉宁也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这年头坐火车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车里的设施比不上后世的,行驶速度也没后世的快,还有些颠簸。
叶婉宁叹口气,真希望睡觉起来一睁眼,就到两千年了,可以有飞机坐了。
“走吧,我们去港口买船票。”何春雨出声打断了叶婉宁的思绪。
她怕叶婉宁不知道,多解释了一句,“要去海浪岛,还得坐三个小时的船。”
叶婉宁有气无力地道,“七天七夜的火车都扛过来了,更何况三个小时的船呢,小菜一碟。”
何春雨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忍不住笑出声,安慰道,“坐船也很好玩的,风景特别好。”
叶婉宁直到上了船,才知道何春雨所说的风景好,是有多好。
金乌西坠,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被落日的橘霞染成了一片金黄色,飞鱼从海里跃出,宛如一只只轻盈的银燕,不知名的黑色海鸟舒展着巨大的双翼,低低掠过海平面,击起阵阵白色的浪花。
叶婉宁人还站在船上,心神却已经被这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绝美景色给吸引住了。
太美了。
实在是太美了。
她匮乏的言辞,形容不出大海万分之一的美丽。
“美吧。”何春雨道。
第一次来海浪岛的人,都会被这般令人心神荡漾的海景给震慑住。
叶婉宁重重点头,“很美。”
和祁省那种大街小巷都是土黄色的矮房、平房,到处都张贴着先进标语不同,海浪岛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独特的美丽。
如果说一开始决定来海浪岛,叶婉宁还是被它盛产海鲜和水果的名头吸引过来的,那现在她已经完全被这副如画一般的美丽海景给俘获了。
等船靠了岸,叶婉宁还有些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那迷人的海景。
何春雨笑道,“别看啦,等以后你住在岛上,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天天看,到时候看都看腻了。”
她自个就是。
何春雨刚从川省过来随军的时候,也像叶婉宁一样,对这美丽的海景怎么看也看不够。
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要拉着她爱人魏营长,跑到海边去看日出。
用何春雨的话说就是,海边的日落和日出,各有各的美。
就连天边飘过的一朵云,也是形状各不相同。
可看得多了,再好的美景也会看腻。
现在何春雨见到美景顶多是停下脚步欣赏几秒,就又继续干自个的事了,毕竟海浪岛的美景常有,四季都有独特的景色。
叶婉宁在船长的催促声中跳下了船,当脚踩在陆地上的那一刻,她才觉得有了几分真切感。
何春雨看她身子晃了晃,以为她晕船,连忙道,“没事吧?”
叶婉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副身体没坐过船,下船的时候有些眩晕是很正常的事。
从港口离开,何春雨带着叶婉宁一块前往军属大院。
到了自个熟悉的地方,何春雨的话更多了起来,一路都在给叶婉宁介绍,“看到那的平房没。”
叶婉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排排平房,交低错落,“那就是军属大院吗?”
何春雨:“不是,那是岛上的渔民菜农住的地方,他们每天都会兜售自家打捞上来的海鲜和自个种的菜,新鲜得很,你要是想买菜,可以去跟他们买,都不要票,只是价格要稍微贵一点。”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暗示道,“新鲜的海鲜蔬菜,能做出更美味的饭菜。”
叶婉宁乐了,看来何春雨还没忘记要让她给她做好吃的事。
“除此之外,东边是菜市场,南边是供销社,西边是粮油站,前面那棵大树底下再往前走个几百米,就是打谷场,平时放电影就在那放,有什么休闲活动也是在那举行……”
何春雨在海浪岛生活了不短的时间,说起岛上的设施头头是道。
叶婉宁余光瞥见道路两旁,以及不少人家的家里都种了果树,果树繁茂的枝叶就像绿色的伞盖,树梢垂下一串串圆润饱满的浅褐色果实,“这个是?”
“这个啊。”何春雨踮起脚,摘了一串果实,“这个是龙眼树,它结的果子就叫龙眼。”
她用手挑了一颗最大最饱满的龙眼,将果皮剥开,露出里面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果肉,递给叶婉宁,“你尝尝。”
第13章 稀罕
叶婉宁犹豫道,“这可以吃吗?”
她没伸手去接,因为何春雨手上的这串龙眼,是从人家院子里延伸出来的龙眼树的树枝上摘的。
虽说这种果树很多,可到底是别人家的东西。
“没事,这玩意多的是,小姑娘你就吃吧。”矮墙边不知道啥时候趴了一个大婶,满脸都是笑意。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叶婉宁便不客气了,道了声谢,“谢谢婶子。”
龙眼十分多汁,味道清甜,有如一块蜜糖含在嘴里,让多日未见甜味的叶婉宁忍不住赞叹道,“好甜!”
“甜吧。”何春雨笑道,“龙眼去核只留果肉晒干,又叫桂圆,桂圆吃起来又是另一番风味。”
大婶接话道,“小姑娘你应该是刚来海浪岛吧。”
叶婉宁点点头,“是的。”又问,“嫂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大婶乐了,“难怪呢,咱们岛上的人,看到水果随手就摘了吃的,哪还会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的。小姑娘,你就放心吧,咱们这水果到处都是,掉地上都没人吃,以后你要还想吃龙眼,再来我家,我摘给你啊。”
叶婉宁也乐了,爽快地应道,“好的,婶子,下回我还来找你。”
她还以为,宋雪梅说海浪岛的水果掉在地上都没人吃,是一种夸张的比喻,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在大城市里昂贵的水果,在这里遍地都是,吃都吃不完。
这也难怪,海浪岛气候好,特别适合水果生长,四季的各色水果漫山遍野都是,而且因为日照充足,汁水都特别的甜,果肉也很好吃。
而水果运到大陆,因为路途遥远,加上交通不方便,才会卖得那么昂贵,还要水果票才能买。
叶婉宁不禁回想起,在红旗公社的时候,叶家的后院有一棵梨树,好几年了才结了几个又酸又小的梨子。
就这,周秀兰还宝贝得不行,每天都要数一遍。
叶婉宁要是多看了一眼,都要被她扯着耳朵臭骂,说那些梨子都是留给叶龙吃的,让她这个死丫头片子想都别想。
也不知道叶龙现在吃上那梨子了没,滋味是不是酸的掉牙。
叶婉宁想着,又剥了好几个滚圆如珍珠般,甜滋滋的龙眼塞进了嘴里。
告别了热情的大婶,叶婉宁和何春雨又说了一会话,就到了军属大院。
军属大院的大门很是气派,由红色和白色的石柱组成,正中间墙垣上还有一颗闪闪发亮的红星。
大院门口有一个个头不高,但长相很是清秀的哨兵在站岗,他跟何春雨似乎是熟识的。
何春雨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指着叶婉宁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介绍叶婉宁的身份。
哨兵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大致查验了一下两人的身份信息,确认无误,就让通过了。
叶婉宁收回自己的户口簿,长舒一口气。
还是运气好,碰上了何春雨,不然想要通过哨兵的盘查,估计还得费好一番功夫呢。
过了哨岗,何春雨和叶婉宁继续往前走。
军属大院占地不小,道路两旁或种着棕榈树,或种着高大的椰子树。
隔几棵椰子树就挂了一个吊牌,上面写着:小心椰子砸人。
叶婉宁乐了,“这椰子还会掉下来砸人啊?”
“那可不。”何春雨道,“听说之前就有人被高空掉下来的椰子砸到过,给开了瓢,送去医院没抢救回来。”
但也只是听说,何春雨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也有的人说,海浪岛上的椰子都是长眼睛的,哪怕掉下来,也都是往那没人的地方砸。”
叶婉宁耸耸肩,“不管这玩意会不会砸人,咱们避着走就是了。”
何春雨,“有道理。”
她也不想用自己的脑袋瓜去跟椰子比一比,看谁更硬。
穿过布满棕榈树和椰子树的林荫道,就到了一片联排的二层小楼,小楼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蜿蜒的爬墙虎,每栋楼前都有一个开阔的大院子,院子门口还安着绿色的邮箱或者蓝色的奶箱。
这年头寄信可不便宜,更别提订牛奶了。
想来,住在军属大院的军属们,条件都很是不错。
这也难怪,能够在军属大院分配到房子的军人,要么是军官,要么是从军年龄到了一定岁数,跟部队申请家属随军的普通军人。
既因为高职级能领到一笔不错的工资,又有军龄补贴,年节还有各项福利,手头都是很宽裕的。
这联排的二层小楼,十分洋气,看着都不像这个年代的房子了,倒有些像是外国人建的洋房大别墅。
叶婉宁前世不是没有见过比这还漂亮的二层小楼,但是看多了像红旗公社那样的平房和砖瓦房,这种联排的二层小楼还是不由得让她这个‘乡巴佬’发出啧的惊叹声。
这年头能住上这样的二层小楼,是一件很值得吹嘘骄傲的事。
不过,何春雨还是很谦虚实在的,她跟叶婉宁直言道,“这房子严格意义上不属于我们这些军属,只是部队给我们这些军属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只有居住权,产权还是归部队……”
还是把房子弄坏了,轻则自己修缮,重则还要补一笔钱哩。
何春雨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传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何嫂子,这位是?”
叶婉宁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的确良裙子,留了个胡兰头,五官并不出彩,嘴唇偏厚的女人,正一脸八卦地看着她和何春雨,眼里闪着精光。
何春雨看到是她,嘴角下意识地撇了下来,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是霍团长家的亲戚。”
田娟夸张地捂住嘴,一双不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这可真是稀罕了,霍团长还有亲戚啊。”
田娟在军属大院里也算是老人了,这么多年来,她就没见到霍骁家里来过人。
这冷不丁冒出个亲戚——
田娟眯了眯眼睛,上下扫视着叶婉宁。
头发干枯毛躁,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理了,手指骨节粗大,一看就是经常干活,还有这一身皮子,怎么比她们海浪岛上的人都黑,估计是常年在户外晒的。
还有那一身衣服,这么老土的款式,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寻摸出来的,而且瞧着还小了,裤腿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截小腿。
田娟得出结论。
不知道哪来的乡下土包子。
第14章 空口白牙
田娟打量完叶婉宁一圈,眼里不由得露出三分轻蔑,紧接着是十分的好奇。
霍团长还有这样的乡下亲戚?
她记得霍骁家世挺好的,母亲是省里医院的护士,父亲也是个军官。
真想不到,霍骁还认识这样的下里巴人。
何春雨觉得田娟这话怪别扭的,忍不住反驳道,“你家都有亲戚,霍团长家怎么就不能有亲戚了。”
田娟想到自家那几个经常来打秋风的亲戚,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何春雨。
眼也不眨地盯着叶婉宁,追问道,“你是霍团长家的哪个亲戚啊?”
妹妹?
不可能,霍骁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妹妹,而且听说他是独生子。
堂妹,表妹?
那五官应该也有几分相似,可两人外貌看起来相差也太大了,一点都不像,应该也不是。
田娟眼里露出几分疑惑,问出了跟何春雨一样的问题,“你跟霍团长长得不太像啊。”她忍不住撇嘴道,“该不会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穷亲戚,来找霍团长打秋风的吧。”
她撇了何春雨两眼,嘲讽道,“你别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了。”
何春雨跺脚:“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婉宁是个大好人,她帮了我很多,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来找霍团长打秋风的人呢。”
田娟眼皮一抬,“好人,不见得吧。”她看向叶婉宁,“那我问你,你是霍团长家的什么人?”
叶婉宁微微勾起嘴角,用忽悠何春雨那套忽悠她,“我是霍团长小姑的婆婆的外甥的姨丈的外祖母的弟弟的女儿。”
“啥?”田娟都听晕了,一阵懵圈,“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春雨:“婉宁说,她是霍团长小姑的婆婆……”后面的她也忘了,结巴道,“反正婉宁就是霍团长家的亲戚。”
她看田娟对叶婉宁很是怀疑,怕田娟去找门口盘查的哨兵,忍不住帮忙解释道,“婉宁还认识霍团长的妈妈,就是霍团长的妈妈让她来的。”
“等等,你说,霍团长的妈让她来的?”田娟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一双绿豆眼顿时瞪得老大。
“是啊。”何春雨都有些烦了,“你怎么比小王问的都多。”
小王就是刚才军属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
言下之意,田娟比负责在门口查验身份的哨兵问的都多。
田娟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比小王问的都多,我这是关心大家,心系咱们军属大院好嘛。”
何春雨低声道,“该你关心的事你不关心,不该你关心的事你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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