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觉得那条早期评论能写那么多字数,实在太厉害了,没想到轮到她写,也是越写越多,有些收不住。
她写客栈像能收留疲惫的家,写夏夏的热情和细心,写其他住客的可爱,也写到客栈老板的用心经营。
来客栈这件事,是好运的开端。
所以她也认认真真写下来,说自己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和事。
为了这份好运气,许沐子毫不吝啬夸赞。她把之前当着邓昀的面夸过的话,又夸了一遍,噼里啪啦打字,通通写在评论里。
她说客栈老板用心又细致,审美在线,还很有格调......
最后一句也是祝福,“祝老板财源滚滚”,然后按了发送键。
邓昀也在看手机。
不知道他看到什么,眼里噙着一抹笑。
许沐子评论写完,红酒也喝掉半杯。
自我判断了一下,觉得晕乎乎的程度刚刚好,于是把手机丢到一旁,心痒痒地从床上坐起来,戳了戳邓昀的手臂。
邓昀在打字。
感受到触碰,抬眼看她。
她听见自己手机响了两声,没有理会,有点害羞地捂着脸,轻声说:“我准备好了,我们......要再试试吗?”
不管不顾说出口,好像打断了他的什么事情?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邓昀看许沐子半天。
眼里一种完全拿她这个姑娘没办法的、认栽的情绪。
他把手机扣放在床边柜上面,单臂搂住许沐子的腰,利落地抱起她,把她抱到他身上,揉捏她的耳垂:“用心又细致?”
许沐子痒得缩了下肩,疑惑地发声:“嗯?”
他继续抚着她的耳朵,也继续问:“审美在线,还很有格调?”
这几句话许沐子很熟,在两、三分钟前,都出自她手。
但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单单以为他是去看了客栈的评价。
“你是在吃醋么?”
邓昀眼里闪过笑意,去吻他抚过的地方:“没有,我在代表我的客栈,感谢住客夸奖。”
第43章 11:00-PM (1)
许沐子慢一拍地反应着邓昀说的那句话, 刚开始思忖“我的客栈”的意思,他的吻就落在耳侧、脖颈......
特别坏,完全不肯留给她思考的余地。
之前没能成功的尝试, 像彩排,这次很轻易就接受了触碰带来的欢愉。
也会有些发抖, 尤其是当邓昀扶在她手肘的那只手游走开, 摸进衣摆,手臂箍住她的腰。
还好,不像刚刚那么严重, 只是睫毛轻轻颤着。
他脱掉了她身上的短袖, 埋头下去,她脑袋里弥漫着的、轻飘飘的微醺醉意轰然炸开......
她还小声地问过他,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塑料包装被撕开。
他们没关灯, 许沐子想要低头看, 被邓昀吻着唇阻碍了她的视线。
许沐子没有办法在上面, 她不会,最终还是躺下来。
长发散在枕头上,他帮她理到一旁, 手肘撑在她耳侧,很认真地亲吻她。
接吻的感觉真好。
犹如在冷雨天的饥肠辘辘里, 遇见一盅小火煨着的汤。
所有难耐的贪心都能在激吻中得到餍足,然后又从身体里窜起更多的“想要”。
爱欲和贪欲交汇, 涓涓流淌在胸腔里。
他太耐心,完全在考量着她能承受的程度, 按照这个掌握节奏。
这样的体恤, 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她感受到他额头落下来的汗, 温暖地砸在胸口。
许沐子在邓昀安抚的亲吻中,舒缓掉紧张,连睫毛都不再颤了。
手被按得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面,适应着,额头沁出汗意,皮肤蹭在舒适的床单面料上。
许沐子把呢喃压在喉中,紧咬嘴唇,倔强地不肯出声,昏头昏脑地想:
刚刚忘记提醒邓昀,把空调暖风关掉了。
邓昀这个人好讲究,出门还自己带了床品四件套吗?
哦......不对......这好像是邓昀的客栈......
等等,邓昀的客栈?
掌心湿浸浸地紧握着,心潮随动作缓慢起伏,就像潮汐被月亮牵引,淹没仅剩的一点考虑。
邓昀也有失控的时候。
他的温柔、克制、隐忍,这些都在许沐子皱着眉却压抑不住、闷哼出声的时候瞬间失效。
许沐子可能说过让邓昀轻一点,在最后关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胡乱摇头,蜷着身体,更紧地抓住他的手,叫了声“邓昀”......
夜雨绵绵,落地灯静静亮着。
那朵粉橘色的伦敦眼绽放,露出淡绿色的纽扣花心;之前在黑暗里碰掉的打火机,依然躺在地板上。
许沐子被拥着,安静地把汗津津的下颌歇在邓昀肩上,慢慢平复心跳。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失重滋味消失,五感逐渐恢复。重新听到雨声,是在夜里十一点多。
许沐子浑身乏力。
小时候不好好练琴,扒着门缝偷偷看家里的电视机,不知道是在电影还是电视剧里,听到过一种武功,叫做化骨绵掌。
也许中招后就该是她现在这种样子,每根骨头都变成棉花糖,软软的,眼皮也打架,最终疲惫地睡着。
可能神经太过兴奋,睡得并不太沉,身体偶尔痉挛,总有某些片段入梦而来。
比如,邓昀的手臂托起她腰部的瞬间、他们下颌紧蹭着接吻的瞬间、结束后在浴室里扶着邓昀的手腕被温水淋湿的瞬间。
又或者,一切开始之前,他那句“我的客栈”。
许沐子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儿,醒时,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不到十二点钟。
落地灯光被调到最低亮度,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就看见邓昀近在咫尺的下颌。
意识不算清醒,许沐子回味着邓昀皱眉发力的模样,又在惺忪渐消的过程里,捡回理智,把之前忽略掉的蛛丝马迹和被撞散的思绪,拼拼凑凑重新组装起来——
原来邓昀就是客栈老板。
这样对照着想来,竟然毫无违和感,他的确像是能够搞出这样一间神秘又舒适的客栈的人。
难怪夏夏在停电后来敲他的房门,而不是去找更活跃的邢彭杰他们;
难怪他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
难怪他只是来住了一个星期,房间里却是物品齐全,可她连行李箱都没看见......
思维混沌地发散出去,甚至想到过去很随意的一段对话:
那大概是她离家回学校前?
是了,是她在他的卧室里脱掉高领毛衣、给他看她背后的烫伤疤痕的夜晚。
那天晚上,离开前,邓昀帮许沐子穿好毛衣。
她的脑袋从紧密的针织领口里钻出来,头发乱七八糟,看见被逗笑的他,她羞愤地跑开,去照镜子整理。
镜面映出邓昀的面容,他坐电脑椅里,垂着头在看手机。
窗户开着缝隙,他夹着烟的手搭在窗外,让风把烟味带走。
那是在他们经常见面之后,邓昀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他神情怪严肃的,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许沐子理好头发,和邓昀说话。
他若有所思地把烟头沉进可乐罐里,没听见,她于是凑过去,打了个没成功的、哑声的响指,问他在想什么。
邓昀抬起头,笑容意气风发。
他说放在手上的闲钱有些多,正在考虑怎么用。
许沐子只懂古典钢琴曲,对那些问题实在是不在行。
她以为他在筹谋理财问题,没有多问过。
后来她在国外和他通话,倒是提起过一次,问他钱的事情解决好没有。
他好像找到了很称心的理财方式,声音也透露着好心情,轻笑着答,“解决好了。”
那时候邓昀所说的解决......
就是做了这间客栈吗?
所以,那位网名叫Creampuffs0319的住客,才会在早期的长评里说,客栈是老板亲自设计的。
所以,夏夏在聊起老板的经历时,才说老板是顶尖大学的保研生,因为家里负债,放弃了保研机会......
她严重睡眠不足,脑海里堆积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感到思维凝滞。
想要快速想清楚,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切入,总觉得没有想到最该想通的核心关节。
要再去看看那些客栈评价吗?
手机就在枕头下面。
本来是被她随便丢在床上的,但刚刚过程中许沐子被手机硌到,是邓昀帮忙放在枕下的。
许沐子去摸手机,稍动了动身体,感到每一寸筋骨都酸软无力。
邓昀没醒,只是感觉到动静,放在她腰际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的睡相很好看。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鼻梁高挺,嘴唇看起来很好亲。
脖颈处的细细的一道瘀血痕迹,是她在他最初挤入时,仓皇失措,不小心用指甲抓到的。
看着那道浅红色的痕迹,她忽然想通了些。
评论里提到过,这家客栈本来是老板准备送人的礼物。
而客栈老板,曾亲手栽种过花语是初恋的玫瑰。
客栈里有一间神秘的琴房,不对外开放。
所以,这间客栈,其实是打算送给她的吗?
她可以这样揣测吗?
如果可以,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准备送给她的呢?
总不会是在断掉联系之后。
也许这样的揣测,太过自恋。
可是......
手机握在手里,屏幕触碰到皮肤,亮起来。
两条未读信息,是在他们做之前收到的。
信息来自她没来得及备注姓名的陌生号码,她点开来看,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陌生的琴房。
琴房很漂亮,复古风格的实木色。墙壁边的高矮桌柜上摆满了水晶花瓶,鲜花盛开,隔着屏幕都能嗅得到馥郁芬芳。
第二张,是盛放的玫瑰花丛。
阳光明媚,粉橘色的伦敦眼开了好大一片,漂亮得像一幅油画。草木葳蕤,角落里有只橘色的猫蹲在客栈窗台上。
既然照片发给她......
客栈打算送给谁,答案昭然若揭。
眼前睡着的人,性子很傲,从来不肯诉苦,那年许沐子认定邓昀把她的生日忘记。
他没有辩解。
她以为她的生日礼物,只有昂贵的礼服裙,却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里。
几小时前,他们在这间房间里谈心。
邓昀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过,“那时候很想抱你一下,但不能。”
但不能。
就这么利落的、云淡风轻的三个字,邓昀揭过了他自己的用心斟酌和准备。
许沐子比邓昀动心晚,或者说,她比他糊涂。
分开时,她只是被迫地掐断了一截刚刚萌芽的情愫,却也会耿耿于怀到不敢再想起。
那邓昀呢?
他有过更多关于他们的规划,有过更多用心和在意。被突然打断时,他心情如何?
许沐子眼眶一下就热了。
有点哽咽,又怕吵醒邓昀,紧紧攥着手机,压抑着情绪吸了吸鼻子。
她想抬手去触碰他的鼻骨。
指尖突然被攥住。
邓昀睁开眼睛,声音温柔得要命:“怎么哭了?”
总觉得这个人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和她说过。
许沐子眼泪止不住地流:“邓昀,你给我讲讲这个客栈......”
邓昀把许沐子往怀里抱紧。
他帮她擦眼泪:“哭什么。喜欢你,也想要追求你,哪能一点准备都不做?”
第44章 11:00-PM (2)
许沐子哭得很凶, 眼泪比窗外的雨还要汹涌。
自从家里出事后,经常苦中作乐——
她安慰自己:
如果没有这些挫折,可能她现在还困在不能成为天才钢琴家的憋闷里, 揪着一点点失落和不甘心不放。
来来回回,如同鬼打墙地撞着, 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成长。
也安慰爸妈:
如果一切都过分顺利, 他们也改不掉之前的那些恶习。四体不勤、喝酒、熬夜,搞不好已经折腾成酒精肝或者高血压。
起码现在身体好,健健康康, 平平安安。
整天给自己洗脑, 乐观地用孟子激励自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
可是现在, 许沐子已经不敢去想, 如果没有投资失败后的破产、负债,原本她的二十岁生日应该有多么令人欣喜。
也不敢想,他们到底错过了怎样一种有可能的人生。
“邓昀, 你有没有很失望过?”
“有。”
一腔自己的委屈和替邓昀生出来的委屈,混合在一起, 像生着刺的玫瑰花茎在胸腔里乱搅,难过得要命, 又无处发泄。
怎么能释怀呢?
最终她只能举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埋头往他身上打, 问他当时为什么不说。
邓昀没拦着, 挨下许沐子的拳头。
他这次没有揉她的头发,只是抱紧她, 吻掉她的哽咽声和眼泪:“当时那种情况,不方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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